“倒不是她怎么了。”
沈复礼说道：“是威远伯要给太子引荐一批人选，这楚家就在其中。若是太子真选中了他们，那楚家就有大变化了。”
“我记得那四小姐虽是楚家人，但跟楚家并不和睦，还一心想报复楚家。楚家若是入了太子的眼，那她以后再要做什么可就难了。”
凌墨听的不解，皱眉道：“威远伯为何要把楚家引荐给太子？”
楚家一商贾之家，且是近十几年才起的势，至今也不过是在林安县略有薄名，放到整个大梁……不，只放到奉南府，他们也算不上什么有名望的家族。
若非正巧威远伯府就在林安，朝廷又恰好开了捐班，他们花重金搭上了威远伯，怕是如今还只是个商户呢。
这样的人家跟太子隔了十万八千里，威远伯就算要给太子引荐什么人，也不该选楚家啊。
沈复礼摇了摇头，笑道：“这你就不懂了。”
他说着指了指京城的方向，道：“我那大哥在宫中建了一座会仙楼，这事你知道吧？”
凌墨点头：“知道。”
当今陛下尊号仁孝，喜好奢靡，吃穿用度乃历来天子之最。因其喜好珠串碰撞之声，所以寝宫四面悬挂珠帘，用的都是最好的南珠。又因他不喜烛火，故而广搜天下夜明珠，夜里寝宫照明都是用的夜明珠，所经之处烛火不许近身三丈之内。
因为最好的南珠都被皇宫搜罗了去，故而大梁有民间无南珠的说法。
不是说民间真的就找不到一颗南珠了，而是成色好的都已被宫里收去，民间的都不是什么好货色，算不上南珠了。
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就算把宫里各处都挂满南珠，也只是些珠串摆设，花不了几个钱。偏偏他还喜好修建行宫，每去一地必大兴土木，为自己修建奢华舒适的行宫别苑。
如今的御林苑乃是仁孝帝登基时所建，历时八年方才建成，其内青山叠翠，碧水生烟，更有珍禽走兽无数，仅御兽的宫人就有千人之多。
仁孝帝很喜欢这处林苑，每年必在此秋狩。曾有官家子弟秋狩时被一条恶犬咬伤，张弓拉弦欲射死那恶犬时，却有两个宫人上前阻拦，说这是边境某土司进贡的名犬，陛下很喜欢，伤不得。
此后京城便传出“御林苑内人不如狗”的戏言。
不单单是因为恶犬伤人却不让射杀，还因为秋狩时连一条狗都有两个宫人照看，百十官家子弟却只有十几个宫人伺候而已。
这样一处林苑，自然遭到朝中无数官员弹劾，但仁孝帝非但不收敛，还一再扩建。直到三年前为建一处水榭，仁孝帝四处搜罗奇珍异石，下面的人在山阳县开凿一块山石引起山崩，山石如雨滚落，砸毁了山下一处村落，死伤百人，满朝哗然，弹劾的奏章如雪般积满仁孝帝案头，御林苑的扩建才终于停了下来。
那件事以后，仁孝帝老实了一段时间，没有再修建什么行宫，但两年前他却忽然又动了心思，要在宫里修建一座高楼。
理由是皇宫乃天子所在，最高的楼却还没有城外的鹤鸣楼高，有失天子威仪。
为了展示天威，他要在皇宫内建一座可以俯瞰全城的高楼。
这件事自然遭到群臣反对，但仁孝帝不知怎么想的，铁了心要建这座楼，为此多次与当时的太子怀王殿下发生争执。
在一次劝谏中，怀王与仁孝帝不知说了什么，仁孝帝大怒，当场吐血，昏迷三天方才醒来，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废太子，贬其为郡王，改立三皇子睿王为太子。
无数朝臣劝谏，但最终都被驳回。毕竟怀王将仁孝帝气吐血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以一个不孝或者忤逆的罪名压下来，便是赐死或是贬为庶民也是有可能的，只降为郡王已算是格外开恩。
睿王被册封为太子之后，反对修建高楼的声音也渐小，这件事最终定了下来，由新册封的太子亲自督办。
因仁孝帝对此楼的期盼是可摘星揽月，与仙共舞，因此得名会仙。
至今，会仙楼已经修建一年有余，仅初见雏形，便已耗资无数。
当初群臣反对，就是因为这样大兴土木实在是耗费银两。从仁孝帝登基以来，为了修建行宫别苑，国库都要掏空了，哪里还支撑得了再建这么一座楼。
但太子向仁孝帝许诺，保证在三年内将其建成，且无需国库和仁孝帝私帑出一两银子。
仁孝帝乐见其成，户部也松了口气，这件事就由太子全权负责了。
“可建楼需要的银子又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太子被册封前也不过是个王爷而已，哪有这么多银子？自然只能想办法让底下的人筹措。”
“这一年多以来，他手下的人打着为建楼筹措银钱的旗号，搜刮了不知多少民脂民膏。可这些钱最终能有一半送到太子手里用于建楼就不错了。”
“年前太子发现青州知府康山打着他的旗号搜罗了几十万两银子，最终送到他手里的却只有五万两。太子大怒，处置了康山，也对其他人生出了戒备。”
“威远伯知道后给太子进言，说与其通过这些人筹措银子，不若直接从民间选些商贾之家，许之以利，让他们捐钱建楼。如此一来，没有人在中间克扣，太子便能拿到所有银子，事半功倍。”
“修建会仙楼是太子受封后揽下的第一件差事，他自然不能办砸了，便接受了威远伯的意见，并让他挑选一批商户引荐给詹事府的寥詹事，楚家就在其列。”
寥詹事是太子的人，专门负责会仙楼一事，把人引荐给他，也就等于引荐给了太子。
凌墨手中茶杯已经放下，但眉头依旧紧皱。
“天下豪商富贾多得是，楚家在其中不值一提，怎么就选中了他们。”
沈复礼倚在引枕上，笑道：“正因为不值一提，所以才选中他们啊。”
“那些根基深厚的富豪乡绅多是百年大族，从他们手里确实能拿到不少钱，但他们给的多，要的也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