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虞真心实意地夸赞：“你真厉害。”
凌墨闻言一怔，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耳根隐隐发红。
他从小到大听过无数称赞，但像这样直白又真诚的还是头一回。
他抿了抿唇，忽觉脸上傩面碍事，一点也不透气，闷得他脸热。
手中木杖无意识地轻晃了几下，他回过神轻咳一声，写道：很多都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人。
意思是他并没有那么厉害，若非母亲给他留下了足够的倚仗，他也难有今日。
楚虞却是再次心生感慨：“那你母亲也很厉害。”
一个女子，能在儿子身边安排自己人，说明不仅内宅打理的好，对外面的事也有掌控之力。
活着的时候能做到如此，死后还能有这样的余威，足见其能力。
凌墨一愣，旋即再次大笑，在地上写：是，我娘很厉害。
这些年来，每每提及逝去的母亲，他总是情绪低落。
但现在他却很开心，开心有个人这般真诚地称赞他母亲。
木杖飞快地在地上划动，凌墨不再字斟句酌地想着如何才能言简意赅的闲聊，地上的字一个接一个出现，木杖带起小小尘烟。
两人一个写一个说，竟也聊了小半个时辰，直到卫超有事前来打断才停下。
卫超在凌墨耳边低语几句，凌墨皱了皱眉，没说话但点了点头。
卫超会意，退到一旁等候。
凌墨转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在地上写道：抱歉，有些事，要先走了。
楚虞已经猜到，颔首道：“你去忙吧，我也准备回去了。”
凌墨点头，本欲转身离开，临走前想起什么，又写道：谢谢你的年礼。
“不客气，”楚虞道，“我这是头一次准备年礼，又时间匆忙，也不知道准备的合不合适，不妥之处还请见谅。”
楚家的年节礼都有魏氏或是顾氏准备，怎么轮也轮不到她，她自然也就从未了解过这些事。
今年本来也没想起要给凌墨送年礼，但水云轩采买年节物品的时候凌墨送了两张弓来，还送了些别的东西，春笙问她如何回礼，她这才想起此事。
但那时已经年关将近了，她这里往外送东西又不方便，只能让人在外采买一部分，自己从库房里挑了一部分，一起送去了。
因年节期间送礼的人多，他们置办年货置办的又晚，城里的好东西大多已经卖完了，为了凑齐那车年礼颇费了些功夫。
还好赶在年前送到了，也算是全了礼数。
凌墨见她真是头一次准备年礼，眉眼又弯了起来，在地上写了句“很好，我很喜欢”，就告辞离开了。
楚虞目送他远去，等他走后拢了拢袖子，叫上邬丹也下山去了。
不知道莫公子今日怎么这么有兴致，竟能聊这么久。但大冬天地站在那里聊天真的很冷，她的脚已经快冻僵了。
还好卫大哥过来打断了，不然她不知道还要站多久。
楚虞在袖子里悄悄地揉搓着冰冷的手，觉得这般站桩闲聊还不如习武射箭呢。虽然累，但好歹出着汗身子是暖和的。
此时的凌墨也在想着刚才和她聊天的事，想的却不是冷不冷，而是觉得自己最后写的那句话似乎不大妥当。
他说的“很喜欢”指的是年礼，但那些年礼是楚虞送的。当着楚虞的面说这样的话，似乎有些孟浪了。
凌墨暗暗后悔，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想已是无用，只能先放在一边，匆匆往城里赶去。
………………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大过年的竟然不在城里？”
沈复礼坐在凌墨书房的罗汉床上，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的人，笑着问道。
林安城算不上多大，若是在城里，肯定很快就能赶回来，不会让他等这么久。
凌墨自然不会说自己刚才去做了什么，解下斗篷坐到他对面，不答反问：“你怎么大过年不在王府，跑到我这来了？”
跟他不同，沈复礼已经娶妻，府里有一个正妃一个侧妃另有两个美妾。虽然暂时无子，但过年按理说也该跟王妃在一起才对。
沈复礼笑道：“在家待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来看看你的笑话。”
“听说你要跟凤阳郡主定亲了，我这外甥女虽然娇纵跋扈了些，名声不太好，但也是京城有名的美人。”
“只是咱们平日里兄弟相称，你们若成了亲，今后你就得跟着她叫我舅舅了。”
他说着大笑起来，拍案道：“不如你现在就叫一声听听，我也好习惯习惯。”
凌墨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国公府的来信里只说要给他说亲，但并未说对方是谁。
他当时就猜这人估摸着名声不太好，他爹怕在信里说了他会反对，不肯回家，所以对此只字不提。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这位凤阳郡主在京城也算是大名鼎鼎了，人长得美，性子火爆，时常惹是生非。
但她最出名的不是相貌也不是脾气，而是她酷爱养面首，身边几乎没什么丫鬟，连贴身伺候的都是内侍或者小厮。
她的生母是当今陛下的胞妹宝华公主，陛下对宝华公主很是爱怜，因此对凤阳郡主爱屋及乌，一直待她很好，早已有意晋她为公主。
但宝华公主薨逝后，凤阳郡主无人管教，行事越发肆无忌惮，豢养面首无数，朝臣一致反对封其为公主，这件事也就搁下了。
荣国公夫妇让凌墨娶这样一个妻子进门，显然是半点没有为他考虑，只想着用他的婚事来讨好皇帝。
不过这对凌墨来说倒不是件坏事，既然对方是凤阳郡主，那荣国公府更是不可轻慢。只要他坚持不回去，他爹和他继母就绝不敢将这门亲事定下。
沈复礼原以为他会生气，谁知凌墨只是慢悠悠喝茶，好像一点都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一样。
他挑了挑眉，道：“这么冷静？难不成你已经想到应对的法子了？”
“有什么可应对的，”凌墨道，“他们爱怎样怎样，我不回去就是了。”
噗嗤……
沈复礼笑出声，靠着迎枕道：“我当你有什么好主意，原来就是躲着他们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