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泽泽2025-11-11 16:523,050

  萧靖宥眸色闪烁,脸上的动容隐藏在了院墙投下的阴影中。

  他静静地看着徐奕清,这丫头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她甚至能引经据典,佐证诡辩。小小年纪心中毫无大义,只求利己。幸而她是个女子不会入朝堂,否则以她如今心术不正的做派,史书上怕是又要多个祸乱超纲的奸佞。

  萧靖宥突然觉得,此行果然有必要。

  徐奕清的确需要有人好好引导一番了。

  “徐姑娘,你天资聪颖,善察事理,却身在闺中,缺乏一位老师教导你家国天下的大义道理。”萧靖宥极有耐心地等徐奕清平静下来,才缓缓地说道,“你又怎知我非自愿?人的一生,有些责任,不是你想要去扛,而是你必须而为。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如今你尚且年幼,还可选择,别让自己的人生之路走窄了。”

  徐奕清最不爱听萧靖宥说教,当即回嘴道:“这世道反而是君子受迫害,小人得势来,我不爱做那等君子,也不想做个君子。”

  萧靖宥见他执拗,又无奈又好笑,无声地叹了口气。

  晨光从枝头倾泻,落在萧靖宥的肩头,无端给他俊美的容颜增添了圣洁的光芒。

  有山风轻轻荡开,摇曳出层层林浪。

  “小阿清……”徐奕清还板着脸,萧靖宥已经俯身,靠近了徐奕清。

  两人靠得极近,徐奕清甚至能看清楚萧靖宥脸上细腻光洁的皮肤。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的话,无声地在嘴里转了一圈,又吞咽回去。这样的萧靖宥是鲜活而灵动的,徐奕清终于想起自己并非还在梦中。

  寂静之中,徐奕清思绪还有些乱,却听少年世子含笑,温柔似水:“你当然可以不做君子,做个好姑娘也是一样的。”

  徐奕清回到房里,许久没有说话。他将窗户大开,透过窗楞望天。

  萧靖宥清冽的声音还犹在耳边。

  “我不过是在我视线所及范围,坚守我的原则罢了,你倒也不必多想,告诉我你如何决定就行。”

  山间的风拂过他的发丝,缠了些泥土的寒湿气,无端给他增添了清冷的气息。

  这熟悉又陌生的边城,他未曾有过闲情去长河饮马、踏雪清游,这种地方于梦中只有苦闷的回忆,所以无论少年世子如何展现好意,他都没打算接受。

  远离安王府,离开辽阳县,徐奕清的计划一直没变过。

  只不过,他总觉得这一走,心里像是要被挖空一块,不知道从何处可以弥补。

  他就这么沉默地站着,直到红袖将卿九带了回来。

  卿九回房一直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惶恐不安。

  红袖目光含怒地关门而出。

  徐奕清听到那声沉重的门响,没有问前因后果,她这副样子左右只是迷惑他人,骗不了他。

  “我们该离开了。”徐奕清说。他不是询问的口气,而是决定。

  提前离开徐府,或许会有追兵,但他不想再等,留在这里,保不准卿九何时又想起安王府的婚约,再起别的心思。

  卿九抬眸看了徐奕清一眼,居然同意:“可以。”

  徐奕清怔了一下。

  就听卿九低语道:“晚上我先带你去见一个人。”

  接下来的时间,卿九两人像个真正来拜佛求保佑的香客,认真地跪了每一尊供奉的菩萨,又在寺里用了素斋,跟随和尚们打坐念经。

  她全然没有跟徐奕清提晚上什么时候去见那个人,在什么地方会见。

  徐奕清站在她身侧,递给她一本佛经,道:“母亲拜佛时,所求何事?”

  卿九目光淡漠,说:“愿此生,大仇得报。”

  徐奕清看着卿九眼底藏不住的恨,心想,他家长辈一定是惊才绝艳之人,才会让一个女人念了十几年,恨了十几年。

  可惜天妒英才,这种人大多都没有好下场。

  他看向守在室外的萧靖宥,呼吸一顿,眸色暗了下来。

  梦中有些话,他都没来得及跟萧靖宥说过,终究是他辜负了别人的好意。至少临走前,解了那愧疚的心魔。

  心念一动,徐奕清已经走出静室,来到萧靖宥身边。

  萧靖宥侧身斜靠在院墙上,慵懒地抬眸说:“徐姑娘还有何事?”

  “我会给你写信。”徐奕清偏过视线说,“如果你不嫌弃一个身份低微的朋友。”

  萧靖宥听他所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愣了下,旋即笑了:“当然不会。”少年世子在冬日的阳光中,露出真心的笑意,眸中光华流转,明眸如晨星。

  徐奕清先是心里不屑,不过是答应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值得像孩子般开心吗?

  可他回想起萧靖宥的话,又明白了那笑容背后的无奈。

  哪怕肩上千钧重,世间也只能萧靖宥自己独自去扛。世子少有朋友,也注定不能有朋友,却又渴望那沙漠甘露般的友人。

  萧靖宥此刻兴致还不错,笑着说:“你也不用时常写,若是看见有趣的见闻,可以告知我,比如江南的稻田里是否真的有鱼,那边的民居是否真的跟水相连。夏日的时候是否真的遮天莲叶无穷碧……”

  徐奕清静静地看着对方,心中那些从梦中带出的怨愤,也渐渐地在不经意间消散。

  萧靖宥的反应是徐奕清要的结果。他要做的不是其跟安王府为敌,而是拉拢。

  有时候,假意当个朋友也不错。

  两人说话间,红袖急匆匆而来。

  “世子,有麻烦。”

  萧靖宥收敛了笑容,换了平日那副逼人的气势。

  只听红袖说:“寺院外停放的马车,全都遭人破坏。”

  她又看了一眼徐奕清:“某些人不识好歹,偷偷一个人跑寺院菜园找小路,想半路带女儿逃,可没曾想到这回谁都走不了。”

  徐奕清听到红袖话里带刺,淡笑一声:“走不了,我们就住下,安王府也不缺这点银子。”

  红袖柳眉倒竖:“你怎么能心安理得地用别人的银子?”

  徐奕清瞥了她一眼:“与你何干?”

  红袖厌恶之色满面,冷声道:“你一个大姑娘可知道羞耻二字?”

  徐奕清悠悠地说道:“那你要问别人为何心安理得给我。”

  他目光微微挑向萧靖宥,少年世子只是微微皱眉,眸中就带了些宠溺。那几分温柔之色竟然有些刺眼,徐奕清忍不住扭头回避。

  红袖张口欲言,萧靖宥却直接插白道:“红袖,说正事。”

  红袖眼底闪过一抹心疼:“我气他们把世子的好心当驴肝肺!”

  萧靖宥看了她一眼,说:“这世间没有别人为你好,你就得感恩戴德的道理。”

  “可是……”

  徐奕清已经懒得听他俩打哑谜,自觉地往前几步,说:“既然世子有密事要商,我就先回去了。要走要留,我们听世子安排。”

  红袖被徐奕清悠哉的态度给气到:“她倒是半点都不客气。”

  萧靖宥笑道:“你既然这么讨厌她,傍晚就带黑骑军的人扮一路劫匪,在回程的路上将她们劫走,再将她们送到赣州,从那边的水路安排人把她们送江南去。这样岂不是千里之隔,眼不见心不烦?”

  红袖急道:“世子!”

  萧靖宥收敛了笑:“我说的是正事,稍后你就着手去办。”

  红袖不乐意:“不行,其他枭卫如今都在王府内护卫王爷。我不能让你落单。”

  萧靖宥微微眯了眼睛:“看来你真的想我把你送给徐姑娘。”

  “你送我,我也这样说。”红袖担心地望着萧靖宥,“我感觉这里不对劲,世子,我直觉一向都错不了。这些马车偏偏在你到来后就全部坏了,世间哪有这么多凑巧的事?”

  萧靖宥问:“那你抓到犯人了吗?”

  红袖收敛了多余的情绪,简明扼要地汇报道:“我查了现场的痕迹,跟踪过去,在后山堵住了那人。可那人见到我之后,突然癫狂,自己扭转了自己的脖子,自尽了。但凡正常的自杀,都不至于用这种狠辣对自己的残酷手段,看着着实诡异。这种情况不明的时候,世子一定不要再单独行动。”

  萧靖宥沉吟片刻,说:“你带人去剖开死者的胸膛,查看心脏是否有蛊毒痕迹。”

  “蛊?”红袖一惊,“先皇继位时,已经明令禁止蛊术,这玩意儿在民间早就绝迹二十年。”

  萧靖宥摇头说:“也不尽然,父王曾对我说过,当年腾卫就有不少人精通蛊术,这群人虽然已经失踪十多年,但也没人知晓他们是否全部死亡。”

  红袖听到腾卫的名号,脸色顿时变得冷肃:“我这就去查。”

  说着她再次提醒道:“你昨晚的伤还没痊愈,万一再碰上像兴元县外那么厉害的刺客……”

  萧靖宥摆了摆手:“你是我的护卫不是我娘,不用那么唠叨。我会在你们看得见的地方,无碍。”大概少年世子从小就面对无数次针对安王府的刺杀,所以才会在这种问题上风轻云淡。

  红袖叹了口气,急匆匆往后山赶去。

  萧靖宥也不回头,目光落在院墙深处,面色凝重。

  腾卫那群人沉寂了多年,终究是回来了吗?如今北方异动,就不知道他们是敌是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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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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