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未得到回应，风远继续问道，“你可愿陪我浪迹天涯？”
那双不正经的眼里露几分含情脉脉。
好似要弃了山寨携她去逃亡，好似他的所作所为皆为了她，好似她是他矢志不渝的爱人，好似为了她，他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愿意做。
他表现得煞有其事，穆清榆却不会信。
一见钟情，那都是说书先生编进话本里骗少男少女的。
“那你的山寨和手下怎么办？”她不答反问。
“人在，丰山便在，人在何处，何处便是丰山。”风远道，“美人可愿与我共创属于我们的丰山？”
从进门起，他就变着法拐她走。
因太过刻意而显得不寻常。
穆清榆面无表情，“你想要什么？”
她并非一无所知的少女，她很聪明，也很谨慎。
风远看着她沉默片刻，这些手段哄骗不了她，似下定了什么决心，目光变得悠远，“不想让萧氏皇族安宁度日罢了。”
“为何？”以自身安危为代价，只为让萧氏皇族不安宁？
“你可知江南风家？”风远把玩着酒杯问，见穆清榆点头，他缓缓道，“我出自风家。”
穆清榆了然。
江南风家，世代经商，不仅是江南首富，还曾是南萧国首富。
风家虽为商贾，却不似其他商人重利，常怀忧国忧民之心，为贫民修善住所，收容流民，资助边塞将士……富甲一方，也心怀慈善，颇受地方百姓爱戴。
但都只是曾经。
后来一场变故，一切荡然无存。
有人揭发朝中新晋武状元乃江南风家之子。
商人及其子孙不可入仕，此乃南萧自古以来的规矩，皇帝知晓后大怒，将那位武状元流放边关，命人抄了江南风家，家产尽数充公……
听坊间传闻，风家几十口人自此沦为乞丐，曾在江南四处乞讨，后来不知所踪，再也没人见过风家人。
此事曾一度为南萧上下最热的议题，不过随着风家人的销声匿迹，逐渐被淡忘。
再度被提起，距离如今，已过去五年。
“你想劫走我以报复皇族？”她问。
对重颜面的萧氏皇族而言，不失为一个好计。
“是。”风远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接着又道，“穆姑娘放心，我们只针对姓萧的，绝不会伤你一根汗毛。”
连称呼都变得正经了起来。
穆清榆低嘲，“你凭什么以为我会配合你？”
她若真被草寇劫走，损失颜面的不仅皇族，还有她自己和穆家。
“从穆姑娘对湘王的态度中可看出，你并不喜他，甚至可以说有些许厌恶。”风远笑了笑，“我猜穆姑娘不愿嫁给他，只是担心会牵连穆府，被逼无奈而已。”
她对萧若景的厌恶表现得有那么明显？
穆清榆挑眉，“那依风寨主之见，我该如何呢？”
“姓萧的都不是好人，穆姑娘嫁给湘王便是羊入虎口，比起性命，颜面不值一提，倒不如趁此机会逍遥江湖。”
这世道，大多将颜面看得极重要，但他觉得，穆姑娘并非那一流。
“哦？”
“湘王与将军府姑娘回江陵途中遇劫匪，穆姑娘遇难殒命，或者，穆姑娘被劫走不知所踪……”风远不知从何拿了把扇子，摇得悠然，“皇族无论如何也怪罪不到将军府头上。”
反倒会让人觉得皇族保护不力，恐怕会让将军府和皇族生出嫌隙。
镇国将军和皇帝之间看似平和，实则早已疏远，其间矛盾是永远无法调和的，若再出这样的事情，他们只会愈发顾忌彼此。
“你想利用将军府对付皇帝？”穆清榆神色微冷，犀利的眸光直指风远而去，“或者应该说，你想谋反。”
风远摇扇子的动作微顿，大笑道，“穆姑娘可莫冤枉了我，也别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脑袋上，这些只是你的猜测，我可什么都没说。”
他对她的身份很了解，而她对他知之甚少。
若要把自己的性命安危交付给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而这个人还不够坦诚，那合作显然是不可能成立的。
“即想让我配合，你总得拿出点诚意。”穆清榆道。
“诚意？怎样才算诚意呢？”风远唰似乎在思量，然而下一刻，手中折扇倏地收紧，顶端闪过利刃，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横在了她脖颈上。
利刃冒着寒气，只差分毫便可割破那如白脂凝玉的皮，他嬉笑，“穆姑娘，我的诚意可够？”
明晃晃的威胁。
穆清榆眸光微沉，手肘一抬，蓄力击在风远手腕上，拿折扇的手瞬间被击退。
风远惊讶于她的速度，穆清榆趁此时执起茶杯朝他的脸扔去，他不得不拿折扇去挡，她又顺势抄起茶壶便砸。
“呯嘭！”茶壶碎裂在地，茶水飞溅。
“啊，这可是上好的白玉。”风远惋惜叹道，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欲擒住穆清榆。
穆清榆自然也不会如他愿。
她见什么都抄起就当石头砸，数个茶杯、花瓶、烛台……看似毫无章法，但行动灵敏，扔出每一件东西都精准砸向风远，力道还不小。
看到乱做堪比狗窝的房间，风远可以确定，她是故意的，什么值钱就扔什么。
眼看着架子上价值连城的翡翠鹿要遭殃，他实在心疼，“美人我错了，我跟你开玩笑的！”
然而翡翠鹿还是朝他飞来了，朝着脸，以致命的力道。
若他不躲，必定重伤，若躲了，翡翠鹿必定命丧于此……两难的抉择。
翡翠鹿还未飞至眼前，原本该待在架子上的血玉珊瑚又朝他而来，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自己，眼睁睁看着翡翠鹿和珊瑚粉身碎骨。
他来不及悲痛，迅速上前，拦住那只还欲作乱的魔爪。
“姑奶奶，我真错了，这些都是我好不容易收藏的，砸在它们身，痛在我心啊。”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砸？”穆清榆被抓住的手往后一翻，脱离钳制，成爪朝他脖子而去。
风远侧身躲开，折扇在手中旋转一圈，向她攻去。
两人拳脚相加，过数十招，不相上下。
穆清榆倏地一脚踢在他身后摆架上，上面剩余的珍宝摇摇欲坠，风远顾不上打架，回身去扶，还来不及碰到架子，她已趁机将方才捡来的碎瓷片抵在他脖颈。
“别动。”她声音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