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最后的审判】 互为镜子
穆戈2025-10-18 13:304,713

  审讯室里,女孩和顾问骞相对而坐,彼此沉默。

  监控室里的副队快急死了,为什么在三昧市引发女巫病?女巫病是怎么作用的?顾问骞为什么会认识这个女巫?他有一箩筐问题,顾问骞是一个都不问,最关键的是,要怎么证明这个看着像高中生的女孩就是真女巫?

  这几天也有自称是女巫的人过来报案,一查,无一不是有精神病的。对这个看着阳光开朗的女孩,警察起初也把她的自首当作玩笑,进行了严厉的思想教育,可对方却道:“脑控系统,你们可以测试一下我。”

  市局这才重视起她来,连仲铭都没有报道在瑟西体育馆发生过脑控系统抢夺战,普通市民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顾问骞赶来之后,没有进脑控室,而是把邓苦叫了回来。

  邓苦火急火燎回来,一言不发地和女孩进了脑控室,几分钟后出来,邓苦唇色发白,满目血丝,人中有鼻血蹭掉的痕迹,“是她,那天用鱼群通讯系统抢走无人机控制权的人,她才是瑟西体育馆事件的主导者,女巫的脑。”

  之后她就进了审讯室,和顾问骞相对而坐,一个不问,一个不说,副队急得恨不得进去替换顾问骞,荣秉制止了他,“我们都感染了女巫病,如果她是真女巫,她说的话你能判断真假吗?审讯时你确定有自由意志吗?”

  副队偃旗息鼓,如果这世上有最不会感染女巫病的人,那就是顾问骞了,他与女巫在一个空间里,比任何人更安全。

  “可顾问骞和这个女巫认识......”

  荣秉给他开了权限,“申城市局的加密档案,去看红日的案子。”

  副队一愣,明白这是涉及到Goat了,那顾问骞确实是最适合的审讯者。

  -

  审讯室里的两人静坐了将近半小时,才开始对话,顾问骞统共只问了五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自首?”

  女孩道:“外面不安全。”

  第二个问题,“窦卡珊和你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仆人。”

  “她现在在哪?”

  “不知道,仆人也总有自己想去的地方,但我在这里,她总会过来的。”

  “你们谁是真女巫?”

  “女巫没有真假,我们都是女巫。”

  第三个问题,“女巫病的目的是什么?”

  “你的提问就是目的。越来越多人去思考这个问题,就是目的。”

  “你在瑟西体育馆说,女巫预告的五个对象手里有答案,除了朱鹮和郑子国,其他三人在哪?”

  “就在三昧市,具体位置不清楚,毕竟人总喜欢走来走去的。”

  第四个问题,“在申城的红日地下广场,为什么要把洋葱游戏的信息透露给警方?”

  “我们现在不是敌人。”

  第五个问题是,“你是红日吗?”

  女孩没有立刻回答,她笑了,蒙昧的目光有了人性的变化,“这是什么问题?是我的镜子照得不够久吗?”

  “为什么说我是镜子?”

  “你看了我这么久,真的没感觉吗?我们互为镜子。”

  -

  顾问骞走出审讯室后,副队愁眉不展,这审的都是什么东西?云里雾里的。

  却没想到顾问骞第一句话就是,“加派人手保护她,Hobb在追杀她。”

  “啊?她什么时候交代这个了?”副队一愣。

  “时间。她说自首,是因为外面不安全,她来自首,恰好是在Hobb逃船之后。在瑟西体育馆,窦卡珊狙击Hobb,目的不是追杀,而是自保。”

  副队张了张嘴,梳理道:“Hobb追着利立浦特蜂离开腰果村,是去报复生物工厂的主人,他追来三昧市是为了杀女巫,那窦卡珊真是生物工厂的主人?”

  “不,是红日。我不是第一次看到她的仆人在经营工厂了,前有徐奔,后有窦卡珊。”

  副队觉得难受,红日看起来年纪这么小,但他想起周焦和九年前的Hobb,怀疑又咽了回去。“那窦卡珊为什么不辞职逃跑?”

  顾问骞道:“逃到哪都是一样的,Hobb都能从非洲追来这里,他应该是能定位到她们,不如就留在一处,两相玩猫抓老鼠,伺机对杀。”

  荣秉沉凝道:“难怪Hobb明知道我们在抓他,还是现身赛事现场,因为只有那天窦卡珊一定会来,他是以自己为饵,诱窦卡珊借机反杀他,也让我们注意到真女巫。而女巫也是这么想的,以自己为饵,逼Hobb现身被警方逮捕,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又逃了。Hobb被捕后,女巫放松了警惕,于是被逃跑的Hobb打了个措手不及。那现在窦卡珊应该是在外面与Hobb周旋,让红日先躲进最安全的地方。”

  副队反应过来,“Hobb不会是故意进来的吧?我说那孙子怎么轻易被捕了,他知道一旦被押送出海,就有机会逃?”

  顾问骞突然道:“柯奈莉亚带来的Hobb访谈录像,我要再看一遍。”

  -

  “期间,有的村子抓错了几个女巫,她们被绑起来烧,被乱棍打,被扔进湖里喂鳄鱼......她们替我去死了。有一个女人高喊冤枉,其他人就把她推进湖里,说让鳄鱼靠她就知道是不是了......我当时就混在人群中,也说不是她,他们没有理会,还有人提醒我,帮女巫说话的也是女巫,也要被扔进河里受鳄鱼的考验。我说我没有帮她说话,因为我就是女巫......晚上我去了他家,把虫子放进他耳朵里,问他信了吗?他不可置信地问,你是不是被白天的那名女巫迷惑了?真的很蠢啊,这些人都死有余辜不是吗,司老师?”

  监控里的荣秉蹙眉问:“他说的这些是真的吗?”

  柯奈利亚道:“不知道,没有人去考证,莫桑比克警方认为这些都是他的幻想。”

  “是否有抓错的“女巫”被处死了也不知道?”

  “莫桑比克国家警察说,那是些鳄鱼泛滥的村子。”

  顾问骞反复看这段Hobb的录像带,和当日他们在市局会议室听讲解时的监控录屏。

  他突然道:“没人去查是否有抓错的女巫被处死,因为那是些鳄鱼泛滥的村子,所以她们即使失踪了,也不奇怪。”

  荣秉一愣,“你是说......Hobb说的这些被抓错的女巫,不是被处死了,而是失踪了?”

  顾问骞道:“让这些女性被村子排挤,然后有人进行收割。”

  荣秉对副队道:“联系在那边的人,去查莫桑比克边境的这些村子,九年前是否有大量女性失踪。”

  “不只是九年前,”顾问骞道,“莫桑比克比邻津巴布韦和赞比亚,这些地方仍有奴隶贸易,沿着赞比西河有一整条人口贩卖路线,还记得Mia是怎么逃去腰果村的?说是她在赞比亚做性工作时,放跑了一批被贩卖过去的妇女,Hobb就是她在逃亡时捡到的婴儿。”

  副队听蒙了,怎么一下子跳到这里了?

  顾问骞道:“申城红日互助中心的案子里,我们还有六个失踪的女性患者一直没找到,她们曾被关在红日互助中心地下的生物工厂里。”

  副队脑子嗡地一声,全连起来了,红日,生物工厂,莫桑比克腰果村,失踪女性,三昧市的女巫......一条由Goat串起的因果脉络徐徐展开。

  “当地那些被“鳄鱼吃掉”的失踪女性,不会当时也被关在腰果村附近的那个生物工厂里吧?“

  最初的绿羽蜂到底是怎么灭亡的?副队突然感到无法明状的恐怖。

  荣秉问:“Goat在世界各地抓走这么多女性,不是单纯为了人口买卖吧?”

  顾问骞想起红日地下广场里,那只巨大的培养缸里泡涨的羊,把司罕当时的猜测说了出来,“可能是为了实验,他们似乎需要大量孕母。”

  荣秉一顿,才意识到这人刚刚提到Mia是什么意思,“Mia放走的会不会就是孕母?Hobb可能就是孕母所生的?”

  “嗯,Hobb未必是自然人,但Mia给了他一个单纯的童年。”

  会议室一下静默,副队艰难地看着顾问骞,他和Hobb的基因报告那么相似,如果Hobb不是自然人,那他呢?

  半响,副队道:“等下,我搞不懂了,这个Goat这么神通广大,红日还需要来我们这里自首寻求保护?”

  “就是因为Goat神通广大,她才要来。”

  “什么意思?”

  “她刚刚说了,“我们现在不是敌人”,她应该是叛出Goat了。”

  荣秉和副队都一愣,顾问骞继续道:“Hobb在泰国炸车逃跑的事实也得去核查,他一个在监狱里关了七年的人,哪来的工具炸车逃跑的?还能如此精准定位到窦卡珊,顺利偷渡回三昧市入职?不合理之处太多了。但如果是Goat要对付叛徒女巫,给Hobb透露了信息,帮他炸车逃跑的呢?Goat知道Hobb会像蚂蟥一样死死盯住这对害死他母亲的女巫。包括这次他从执法船逃跑的事件,都是大手笔,帮助Hobb的人显然实力强悍。而Hobb,更像是这一连串事件中的,羊。”

  羊,和黄奇宏一样的替罪羊。

  副队有种奇经八脉被打通的酥麻感,他越发怀疑他们听的不是同一个审讯,那么云里雾里的几句对话,居然能盘出这么多信息。副队这才后知后觉,那段简短的审讯里,没有废话,红日其实交代了大量信息,用以换取她的安全保障。

  还好是顾问骞审的女巫,换他去,也许屁都接收不到。

  副队莫名想起了审讯时红日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们,互为镜子。

  -

  “是红日。”周焦道。

  顾问骞一回酒店就让他看审讯视频,小孩的倒三角眼异常专注,在申城红日互助中心时,周焦就对这个黑门后的同龄女孩兴趣斐然。

  “你认得出她?”顾问骞问。

  “当然,我们不是见过面了?”

  樊秋水也好奇这个生活在地下的女孩,他还记得那个闭塞得像地下塔的房间,那副挂在屋顶充当太阳的红日图,那个用指甲刻在床沿的“夏娃二号”,他和她在红日互助中心共处了这么久,却从未见过面。

  樊秋水道:“所以现在是有两拨力量,Goat一拨,女巫一拨?Hobb是Goat的新羊,而女巫是Goat的叛徒。她是什么时候叛变的?三个月前她还在申城帮Goat运营地下生物工厂,可女巫病不是在三昧市兴起一年了吗?她到底是半路叛逃,还是一直身在曹营心在汉?女巫病到底是Goat的意志,还是女巫的意志?”

  “九年前腰果村附近的那个生物工厂,本质上是Goat的手笔,女巫那时是为Goat干活的,那Hobb不恨Goat吗?宁愿受Goat帮助也要杀了女巫?”

  “真巧,红日在申城失踪后来了这里,我们因为预后名单也来了这里,冥冥中好像有股无形的力量把人都聚集在此,为什么是三昧市?”

  樊秋水滔滔不绝,语速很快,一边在画本上速写红日的脸,似乎想与梦里的女巫配对上。这几日都是如此,樊秋水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他亢奋,但疲惫,画本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女巫,连他原本创作的鳄鱼漫画也没有幸免,那只鳄鱼张开嘴,里面衔着许多女巫,在气流里一直向远方飘啊飘,就是无法落地。

  “既然叫女巫病,自然是女巫的意志吧,不然为什么在感染者脑中的形象是女巫,而不是一只羊?”他自问自答。

  恩多酒店今天提供的晚餐端上桌时,四人都沉默了,客房服务安娜难得没有说话,上完餐就离开了。

  “谁能告诉我,这是技术还是艺术?”

  上次送来的香蕉女童石像,跟今天一比是小巫见大巫,今天送来的是一盘“女巫肉”,盘子上放着标价牌:今日售卖女巫肉30元一斤。

  一对乳房,一套生殖器官,包括一个子宫。

  没有人动筷。

  如果这是艺术,总不会和之前的乳羊一样,是真的人肉?如果这是技术......樊秋水想起了第一次吃鱼种细胞培育出的合成青鱼时,司罕说的玩笑话,哪天人种细胞也培育出来了,就算地球上的人都死光了,其他生物还能吃到人味。

  人种细胞。樊秋水又想起讨论女巫病有海王星特质的那个晚上,他说女巫病在消融大脑的边界,融合所有人的意志时,司罕的另一句玩笑话,“地球说不定就是个牧场,哪天所有人类会突然被榨成一锅汁,晃荡着被牧场主人一口喝了。”

  窦卡珊为什么要给他们送这个?这样一盘女巫肉,就是奔着让他们不适来的。

  那种不适是,要直面一个群体习以为常的恐怖,要硬生生撕开他们身上粉饰太平的皮,赖以生存的皮——用消解她们自己的方式,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樊秋水突然觉得,无论这盘女巫肉是真是假,它都是真的。

  突然,一柄餐刀直直捅入盘子里的“子宫”,横切开来,动静把樊秋水吓了一跳,不可遏制地生理不适,他看着这人叉起一块“肉”送到嘴里。

  “是份甜品。”

  依旧没有人动手。

  一口接一口,司罕一个人毫无负担地把这盘“女巫肉”吃完了。

  樊秋水再次确认,司罕跟他们不一样,哪怕面前是盘真的女巫肉,只要他想,他或许都能下得去口。

  顾问骞始终不发一言,喉结滚动,看着盘子越来越干净。

  司罕用完餐,擦着嘴道:“吃人肉,象征着社会价值的彻底颠覆。恩多酒店大堂里那些火柴人雕塑,做着倒着庆祝的弥撒,逆时针的舞蹈等,都是反传统的行为。而女巫本身就是颠倒秩序和权威的象征。女巫病的出现,或许预示着世界秩序将被彻底颠覆,一个新的伊甸园即将诞生。”

  他指着墙上的女巫病logo,“女巫不是在摘苹果,她是在将苹果放回树上。”

  樊秋水饿着,却吃不下东西了。真女巫自首后,昧州市局门口也出现了类似售卖女巫肉的情况,有市民喊打喊杀,当众用杀猪演示屠戮女巫,威胁市局处置女巫。

  顾问骞起身去厨房烘烤了之前买的小面包,配了点榨菜,拿给周焦和樊秋水,刚放下盘,他的手台响了,是姜河。

  “顾队,申城也出现女巫病了!还出现了第六个女巫预告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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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病预后档案·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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