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女巫节】 恩多酒店
穆戈2025-10-18 11:314,676

  三人回到民宿后,发现周焦不在,手机也没拿,那只诺基亚倒是不在房里,顾问骞脸色铁青地呼叫了几次才有回应。

  三人在巷子里找到了那间网吧,装潢挺时髦,整个店面是由透明管道搭建成的,彩色液体在管道里闪着脉冲光,每台机子都连了一根,液体宛如神经递质,走入网吧,像走入巨大的神经系统。

  周焦正站在“神经系统”的中心,被女老板跟只鸡仔似的捏着,说要报警,身边围着几个露膀子的保镖,穿着统一的工作服,黑T恤上印着飞天小女警,配合挑染的炫彩头发,一个个金刚芭比样,周焦显得更矮小了,仿若马戏团兽群的盘中餐。

  本来打算给那死孩子一点教训的樊秋水,看到这场面,脸色变了,上前把周焦扯到身后,大高个往那里一站,一头恨天高的红发盘髻,配合醒目的大白脸和大红唇,一圈保镖看到他都没那么自信了。

  司罕鼓了鼓掌,“赢了呀秋水,杀马特选美大赛。”

  樊秋水问:“怎么回事?”

  女老板叼着烟,打量了几人一圈,“这你们家孩子啊?”

  樊秋水横着脸,“你看他跟我们哪个像呢?说事儿吧您。”

  女老板吐出烟圈,往他们身后一指,“自己看。”

  三人看过去,发现网吧里没人了,机子都关着,连着的管道里液体依然在流,像徒劳的坏死神经。

  司罕道:“下班了?现在还有网吧不通宵呢,真健康。”

  女老板“啧”了一声,“看仔细。”

  “哦,还开着一台呢。”管道太炫目,一众黑屏机子里,唯一亮着的那台不太显眼。

  “别兜圈子了,讲关键的。”樊秋水道。

  “这就是关键的,就剩这一台开着,其他两百多台黑屏的机子,都是你们家这小孩的杰作。”

  三人一愣,顾问骞问周焦:“你做了什么?”

  周焦道:“配置垃圾,跑不动程序。”

  女老板脾气上来了,“你才垃圾呢,我这儿都是最高配置!你到底是拿我的机子在折腾什么?把别的机子都黑了,让所有服务器资源就供你一台机子!”

  顾问骞走近开着的那台机子,它正在运作一个程序,外线连着一只卸了壳的诺基亚。

  “你在做什么?”

  “升级手台。”

  女老板也晃荡过来,“看这花里胡哨整的什么玩意儿?你们看得懂吗?他是不是往里面搞病毒了?就他这一台机子快把我五个服务器都干烧了。”说着就要去拔桌上的诺基亚。

  “别动。”周焦道。

  女老板真的停了手,这小孩有双奇特的倒三角眼,盯人时阴恻恻的。

  屏幕一跳,顾问骞把那开膛破肚的诺基亚拔下来了。倒三角眼咻地射了过去,女老板一个旁观的都能感受到杀气,顾问骞浑不在意,转身对她致歉,“今天的事实在抱歉,怎么处理您说。”

  “总得给我把漏洞补了吧。”

  顾问骞问那目露凶光的小孩:“能补吗?”

  两人对峙片刻,周焦移开目光,阴沉着小脸干活去了,键盘敲得震天响。

  女老板连连摇头,“我说你们也管管,你们是他的谁啊?大舅?小叔?哥哥?不管你们是谁,孩子小,出了事就是你们的责任。”

  顾问骞道:“他不小了,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干活的周焦一顿,拇指重复地摩挲起鼠标来。

  机子都重启了,网吧像缓慢恢复的瘫痪老人。女老板跑回柜台看自己的机子,松了口气,“还好文档在,故事写一半呢就死机了,恢复不了可要你们赔,灵感是很珍贵的,可遇不可求的知道吗?”

  “哟,老板还写故事呢,写什么呢?”樊秋水凑过去看,看完问,“你们网吧也要搞有奖竞猜活动?”

  “什么有奖竞猜活动?”

  樊秋水腹诽,灵感可遇不可求?这不和《女巫之家》差不多吗?就换了个壳,内容上就像头生子和二胎儿的区别。

  说起来,他今天出门时,民宿老板也在写换汤不换药的女巫故事,用格子纸手写的,樊秋水许久没见过那种作文纸,所以多瞄了几眼,以为民宿老板真打算效仿恩多酒店,办有奖竞猜活动。

  女老板给他发了张名片,叫巴雅加,她看着周焦干活,心情复杂地抽着烟,樊秋水也叼了一根,两人往柜台上一靠,手往腋下一插,同款姿势,吞云吐雾。

  “也是厉害了,我每台机子都装了还原卡,一下机就会自动清理,今天愣是清不掉,内存满得吓人,这到底干什么呢?你们是把孩子放我这训练来了?自己家电脑不够造是吧,网吧,培养少年黑客天才是吧......这条当广告不错。”

  樊秋水理亏也不吭声,等她抽完烟,又递了一根。

  周焦修复完漏洞,还优化了服务器,机子的流畅度取悦了女老板巴雅加,送四个人出门时,她笑盈盈地问:“咱孩子打零工吗?”

  樊秋水的脸黑了,“不打,五亿的脑子您雇不起。”

  巴雅加暗骂一家子神经病,哼着曲儿转身回去。

  夜里起了薄雾,朦胧胧的,微风刮过,是海风,昧州环海,这里靠近岛中心,偶尔才能吹到海风,巴雅加惬意地站了会儿,突然被一张广告纸糊了脸,她摘掉一看,是张健康教育宣传单。

  /请广大女性饮食均衡,戒烟戒酒,定期体检,预防畸胎瘤,卵巢是女人的生命摇篮,爱护摇篮人人有责。/

  巴雅加从嘴里拿下烟,把广告纸烫了个窟窿,撕了丢进垃圾桶。最近总看到类似的教育宣传单,前天她逛个街,高跟鞋底还黏上一张小卡片,健康宣传单做得跟色情名片似的,恶心人。

  她踩着高跟在薄雾中走进网吧,回到运行顺畅的“神经系统”里去,这里才是她的摇篮。

  -

  预后小队四人回到民宿,又被门口的黑猫灯笼呵斥了,薄雾中,一排绿色的猫眼很是邪性。

  樊秋水不信邪,回头又走了一遍,还是呵斥声,他奇道:“这年头连灯笼都会看人下菜碟了?其他房客经过都是喵喵喵的欢迎声,到我们了总是呲牙裂嘴的?”

  樊秋水睨着周焦,面色不善,小孩以为又要挨骂了,却听他道:“我看你也不是很厉害嘛,动静搞这么大。”

  周焦一愣,这红发盘髻的男人脸上写着:你可以搞事,但别被抓啊。

  倒三角眼立马瞥向顾问骞,对方没有反应,又转向司罕,那人还在玩手机,玩一路了,一直在发消息,周焦今晚看了司罕几次都没对上眼,也没对他的行为发表看法。

  樊秋水道:“我还以为不给你弄3D打印机,你报复社会去了。”

  周焦道:“无能的人才会有这种思路。”

  “......”谁无能?这死孩子真是欠收拾。

  一回房间,周焦又折腾那手台去了,这次来三昧市出差,周焦只带了个小平板,民宿也没电脑,难怪他要去网吧。

  “几点了还弄?你是要造个变形金刚出来吗?”

  没有回应。樊秋水这个大活人,在小孩眼里还没一根数据线有存在感。 

  “明天不准去了啊,那老板准会把你押那儿打黑工。”

  依然没回应。一只大手带着脾气又摁上了周焦的脑瓜,小孩这才阴恻恻答:“不去。”

  

  第二天所有人都醒得早,两张床太挤了,睡不踏实,司罕干脆在椅子上坐了一晚,让周焦睡得舒坦点,他本来也不睡觉,就是坐得腰酸背疼。

  樊秋水第一次见到真有人长期不睡觉的,“你真不会猝死?”

  “让你失望了,还没这个迹象。”

  顾问骞是四人里唯一睡得不错的,这个人估计在树上吊根绳子都能睡,师承古墓派,尽得小龙女真传,什么恶劣环境都能立马入睡,还嫌床软了点。

  樊秋水看周焦乌青的眼圈,考虑再开一间房,他们不知道还要在三昧市呆多久,他能熬,孩子不行,但两间房也是一大笔开销,愁啊,这个预后小队太他妈穷了。

  四个人今天继续分头行动,樊秋水去班门大学打探消息,周焦留守民宿,顾问骞和司罕去IPSC实弹基地。

  “今天我就不跟你去了。”司罕道。

  “你去哪?”顾问骞问。

  “就兴你来三昧市有私事,我不能有啊?有朋自远方来,去见一面。”

  司罕叫住了睁眼就埋头捣鼓手台的周焦,“今天你别留在这了,跟我走。”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小孩突然就扬起脑袋,警觉的兔子似的,看了司罕好一会,确认话是跟他说的,立马从椅子上下来,溜到司罕身边站好,那宝贝似的捧在手心的诺基亚都不要了,开膛破肚地扔在桌上。

  樊秋水看傻了,“你那5亿的脑子里,有4.9个亿是这个人给你下的蛊吧。”

  “是4.99。”顾问骞跟了一句。

  司罕拍拍周焦,“桌上的东西都去拿了。”

  小孩一愣,连忙回去抓上书包,把桌上的诺基亚残肢和平板都扫到了包里,又迅速蹿回司罕身边,生怕他反悔似的。

  “啧,军训现场。”樊秋水大为震撼。

  天依然雾蒙蒙的,预后小队走出民宿,照例又收到了黑猫灯笼的呵斥声,但这次不包括樊秋水,他走在最后,唯独他收到了喵喵喵的欢迎声,还不适应,他要走运了?

  顾问骞刚准备去把车开来,被樊秋水叫住了,手臂拉长,指向隔壁的恩多酒店。

  恩多酒店门前的女巫大板又换过了一轮名单,这次是最终获奖名单,排在第一名的红纸上,写着 “司罕”两个毛笔字。

  樊秋水揉了揉眼,再三确认,“你这是,拿头奖了?”

  司罕昨天忙了一下午,早把这事儿忘了,这会儿倒也不惊讶,从善如流地走进恩多酒店这个大魔法药罐,兑奖去了。

  另外三人杵在门外,一个挨一个,远远看着司罕和酒店经理相谈盛欢,不知道聊了什么,谈笑间,总统套房的房卡就到手了,为期一周。

  司罕朝酒店门外探头探脑的三人招招手,如沐春风的样子真像只狐狸。

  樊秋水五迷三道地把行李从隔壁民宿,搬进恩多酒店的总统套房时,还十分恍惚。

  他总觉得恩多酒店建筑上的半身母性形象,在迎接他,她双目微阖,头向下低垂,仿佛注视着每个入住的客人。

  这种体验在庙里也有,每尊像都是垂目的,好像参拜者真的在被注视。

  樊秋水小时候对佛教画感兴趣,他会寻摸画师是如何塑造佛像的,佛性如何通过画师抵达了佛像,又如何通过佛像抵达了他。他从未去过石窟,对唐代建起来的那些石窟总有种“近乡情怯”,他会看到的不是佛,而是造佛的人,那样大的工程压力下,人力所造的佛像,其神态就是人们所发出的祈求的集合,佛像对他的注视,其实是人对自己的怜悯。

  亲身走入恩多酒店,才能体会建筑上的这个母性形象有多大,它占了整体建筑的四分之一,造型如魔法药罐的酒店被这个母性形象环抱着。樊秋水第一眼,其实觉得整套建筑像个马桶,第二眼才是联想,这个母性形象没有胸部以下的部位,“魔法药罐”像个过大的蚕食了她身体的子宫。

  这会儿走进酒店,他不禁感叹,好大的子宫,里面装了这么多人,这么多人挤在她身体里,却都是过客。

  恩多酒店的客房大都分布在“魔法药罐”的建筑里,只有几间高级套房建在高处的母性形象里。预后小队入住的总统套房,从外面看,就在母性形象的左眼处。

  樊秋水想起了《女巫之家》童话,他们此刻就住在高塔的位置,拥有整栋房子最好的视野。在地上看,昧州这座岛市真是缤纷多彩,处处可见女巫元素,但从高处眺望,那些拥挤的大紫大红,有点像附着在城市的疱疮。

  -

  行李搬完后,酒店经理毕晓普还在同司罕热络地聊天,她还给他递了一盘刚烤好的可颂,樊秋水有点怀疑拔得头筹的不是司罕的答案,而是色相。

  这间套房比他们原先住的民宿房间大了三倍,一百来平,两个房间,开放式厨房,卫浴也大,相当于一个公寓了,家电器具一应俱全,四个人不用挤在大通铺上了,还能睡得相当不错。

  这真是瞌睡送枕头,天上掉馅饼,樊秋水查了价格,这间套房住一晚要五千,他给司罕改了个备注,把原本的“变色龙“改成了“招财”。

  套房的米色墙上雕刻着女巫节的logo——一个女巫踮起脚,在摘树上的果子。

  说它是三昧市风靡的女巫节logo,是樊秋水自定义的,这幅图案在恩多酒店的火柴人雕塑里也有,班门大学和昨晚去的网吧里也有,路上也随处可见,像个节日通用logo。

  但樊秋水觉得这个logo设计得不怎么样,都是女巫了,为什么还要站着摘果子?飞上树吃,搭个树屋坐树上吃,或者一扫把将果子都摇下来吃也是大丰收。而且为什么只有一棵树?就不能生命树和分辨善恶树的果子都要,永生与智慧尽收,直接成神?伊甸园将她赶出去了,她将伊甸园直接偷走呗。

  摘果子这个形象太原始了,如今文艺作品中的女巫形象已经无所不能,都能冲破宇宙了,夏娃也得与时俱进不是?如果换他设计,他会让两棵树都张开眼睛和嘴巴,所有果子瞬间干瘪枯萎,营养被吃光,空壳还垂着,树就是女巫本身。

  四人简单分了房间,司罕和周焦住一间,顾问骞和樊秋水住一间,放完行李就出门。

  红色悍马先把樊秋水送到了班门大学,再按司罕给的地址,开到了昧州科学院。

  一大一小两人下车后,顾问骞嘱咐了一句,“手台别离身。”

  司罕两眼一弯:“顾警官,你别是在里面装了窃听器吧?”

  “晚上几点接?”

  “不用接,我带他回去就行,我们可能结束得比你还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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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病预后档案·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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