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蜂为什么不攻击Hobb?真的把他当主人?”荣秉问。
柯奈利亚调出了新的资料,“Hobb不是莫桑比克人,他的基因测序结果为汉族人。莫桑比克警方认为他应该是在一岁前流落到非洲的,被遗弃或者丢失了,来源可能有三个,当地的中国移民,中国游客,或是被拐卖来的中国妇女。但可能知晓他身世的养母已经去世了,没人知道Hobb是怎么出现在那的。”
“这跟他不会被寄生蜂感染有什么关系?”
柯奈利亚道:“Hobb七岁时,当地的古兰经小学组织户外活动,去了一片热带雨林。Hobb当晚没回家,他被老师和同学遗忘了。三日后,Hobb是在更深的原始森林里被发现的,他迷路了,越走越偏。警方找到那孩子时,他浑身爬满了虫子,蜷缩在一只腐烂的大角羚身体里,那只羚羊的脏器都被掏空了,不知去向,剩一副膨胀的皮肉和骨架,昏睡的Hobb被扒出来时,像是被羚羊分娩出来的。“
“莫桑比克的森林覆盖率达半个国土,物种极其丰富,所携带的病毒和细菌尤是,他们本来以为这孩子死定了,但村子里的赤脚医生救活了他。那赤脚医生很是恐惧,说与自己无关,是这孩子身体里的菌脉救活的他。村里的传言愈演愈烈,Hobb从此得了一个称号:被地狱送回来的孩子。”
“可能是那次经历,让幸存的Hobb拥有了许多细菌和病毒抗体。我们发现,几种整合进了他基因组的病毒序列,转录进了生殖细胞,这意味着会遗传给下一代,他的孩子出生就会对这些病毒具备一定的天然免疫力。“
“但我们在他身上还发现了CCR5基因变体。这个基因变体,能免疫艾滋病。”
“免疫艾滋病?”众人一愣。
“CCR5蛋白,是多种病毒和细菌入侵人体细胞必需的受体蛋白,包括艾滋病毒。CCR5基因突变,会使它的蛋白长度比普通人的短一截,艾滋病毒无法识别和结合。所以先天携带CCR5基因变体的人,能免疫很多病毒和细菌。但这样的人很少,几乎都是白人,高加索人种的比例最高,亚洲人和非洲人几乎没有这样的基因突变。”
邓苦道:“那免疫艾滋病的幸运儿岂不都是欧洲人?老天这么不公平的?”
“可能因为欧洲曾多次爆发天花、鼠疫等致死性流行病,而携带CCR5基因变体的人幸免于难,经过多次自然选择,欧洲人携带这种基因变体的比例就比其他人种高。”
“这算什么?灾难的礼物?”邓苦又语出惊人。
“礼物?用海量死亡堆出来的解题思路罢了。”柯奈利亚笑了一下。
她调出一张基因序列表格,“不只是CCR5基因变体,Hobb还携带APOBEC3基因变体,IFITM3基因变体,HLA基因变体,FUT2基因变体等,类似的基因变体。这些突变基因的集中是极端少见的,比中彩票的概率小得多。据此,团队的微生物学家认为,因果颠倒了,并不是童年的原林幸存经历,塑造了他的免疫力,而是他天生携带的这些免疫基因组合,让他能抵抗诸多病原体,在那片原林里活了下来。”
荣秉听明白了,“Hobb不会被寄生蜂感染,也是因为他独特的基因?”
“照这么说,这个罪犯的身体,是个天然的疾病防御系统啊?”郝建国插了一句。
一时没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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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秉问:“玛雅女士,你们团队把Hobb带离非洲寻亲,除了查暴力基因的遗传脉络,也是为了这些免疫基因的集中吧?因为很罕见,所以对他的族谱感兴趣?“
“是。”
“你说在你们给他做检测之前,Hobb并不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他的养母是非洲人,但Hobb长得——我是说这张卡通脸下的本人,应该不像非洲人吧,他自己对此没有感觉吗?”
“不是没感觉,而是没兴趣。如果在所有方面都与他人差别甚大,单一的特殊点就不具备意义了。”
柯奈利亚往后拉了一段录像,这个问题她也问过,Hobb的声音依旧轻快,“村里人讨厌我,与我的长相无关,与这幅长相恰好在我身上有关,既然如此,我对长相有什么可好奇的?”
荣秉问:“那既然他对身世一无所知,又从未离开过莫桑比克,录像里的他为什么会讲流利的中文?像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
“Hobb的智商有160,他的左脑语言中枢很发达,他与我们团队中的一位中国籍研究员相处三个月后,就能自然地说中文了,那时就已经比我说得好了。我同事认为这是语言的集体潜意识,Hobb在母胎里时,就为中文的语言结构打过基础了,我一般更愿意将其称为语言的先天倾向,随着大脑发育成熟,遗传的语法规则会处于预备状态,只是待激发而已。”
郝建国又出声了,“不得了啊,这个女巫,又是有暴力基因和罕见的精神变态脑结构,又是个罕见的天然病毒免疫体,还有个罕见的智商160的天才大脑,老天爷是制造了一个全能的犯罪机器吗?”
“你可以这么认为。”
郝建国哼了一声,“这可能吗?不是说光其中一项,就比买彩票的几率还低。”
柯奈利亚道:“生命从原始海中诞生的概率,约等于一堆零件在水中随意震荡,自组装成了一辆汽车的概率,这岂非更不可能?生命都诞生了,比起来,这样一幅身体有什么不可能的?生命科学唯一不例外的,就是例外。”
郝建国一拍桌子,“因为我不信,你就算把这样一个天生的犯罪机器给我,十年,我也能把他训成道德标兵!这就是教育的问题,那种出生就定了的东西有什么意思?你们就是被这群搞科学的吓破胆了,以前没科学人不照样活?育树育人,想人长成什么样,人就长成什么样,癞蛤蟆都能吃着天鹅肉,天王老子生的都可能是个傻逼。”
柯奈利亚的猫眼瞳毫无波澜,“不,你不能,你说的只适用于常人。事实是,你不可能让一只癞蛤蟆说出人话,癞蛤蟆就是癞蛤蟆。”
气氛不太好。
坐在后排旁听的欧襄狄,和隔了两个位置的孟阙对视一眼。这样一副“全能”的犯罪身体,确实有种被老天愚弄的感觉,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一个人。欧襄狄摩挲了一下常年塞在衣缝中的照片。
荣秉打断了两人,“玛雅女士,你们团队的中国籍研究员是司罕吗?Hobb喊了一句司老师,所以第一段录像中,对他做访谈的人是司罕?”
“是他,Hobb其实更愿意跟司罕聊天。我第一天对Hobb做访谈时,他告诉了我一段童年被鸡奸的经验,我以为得到了重要信息,当时脑电图是有强烈反应的,司罕却说是假的,后来证实也确实如此。Hobb是在戏弄我,他摸透了这些仪器,他说是从我的反应中学到的,我想看到什么,他就给我展示什么。”
“所以他在跟司罕聊天时,会给出更多诚实的回答?”
“恰恰相反,是会有更多欺骗。但司罕从不介意真假,他对所有话照单全收,两个人像在玩一种欺骗游戏,Hobb乐在其中,久而久之,他对司罕自然会说出更多信息。”
大家看向顾问骞,他选对了。他们是分析到这会儿才搞明白,而这个人只是看了个开头,就听出了这点。
“司罕和他聊天从不借助仪器,这段录像里也是他在聊,我在看仪器。我始终认为观测是重要的,通过基因检测、大脑扫描、激素探查等,我能为每个人建起一座人格数据库,如果人真的有灵魂,那个数据库,就是灵魂所在。”
郝建国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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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奈利亚继续播放第一段录像,“我们每天访谈,问的都是一样的问题,这里的问题是,“在小时候,你发现自己和村里其他小孩有什么不同吗?”
“有吧,踩断壁虎的尾巴,将鸟钉死在树上,把猫吊起来,把蚱蜢的脚一根一根拔掉,将烧红的木枝捅进兔子的肚子,烫里面刚成型的小兔子。”Hobb顶着樱桃小丸子的脸道。
他笑了一声,“别误会,不是我,这些都是村里的小孩做的。他们对这些可以掌控的小生命总是充满好奇,总想剥开它们,看看生命的迷,下手没有轻重,可能是因为小孩都没有道德?司老师看过一群小孩是怎么玩一只牛蛙的吗?他们把它从水里抓来,先逗弄个够,然后踩扁它,软趴趴的身体,要踩好几脚才能扁,有时兴致好,孩子们会拿出解剖学家的精神来,把那只牛蛙切成几十块。当然,我也会这么做,但我是为了开盲盒,想看看一只牛蛙里有多少寄生虫,里面是个多大的生态环境。”
“同学觉得我在吹牛,要我证明给他们看,我就把牛蛙的器官都打开了。那次运气不好,只开出几条线虫和吸虫,一只蛙的体内可以生存几十种生物,蛙并不是蛙,蛙是许多生物的集合。那些孩子真是暴殄天物,踩扁了这么多牛蛙,却从不在乎挤出来的虫子为什么在那里,是天生就在牛蛙体内吗?为什么牛蛙身体里的虫子,也会出现在牛羊马的身体里?我认真给他们介绍,他们反而害怕起来,说我是个魔鬼。”
“我不理解。他们把牛蛙踩扁时,怎么不在乎魔鬼呢?后来村里传着传着,就变成了是我把虫子变进了牛羊马的身体,导致了家畜的死亡。他们说,“不要靠近Hobb,不然你的身体里也会长虫子,他是被地狱送回来的孩子。”他们说,“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女巫之子,非洲才会有这么多病毒,是你把病毒带来的,你的母亲是个妓女,你是妓女生的,你也是女巫。”“
“司老师,我很小的时候就获得这个称号了,同学们喊我“凯列班”,凯列班,《暴风雨》里的女巫之子,一个丑陋的怪物。”
“后来,那个最先叫我证明给他看的同学生病了,他的肝脏变得很大,硬化了,粪便里出现了血吸虫的虫卵。我就被逮过去了,他们说是我干的,我说是他在湖里洗澡自己感染上的。村里人并不认同,他们宁愿相信我有巫术,也不愿意把湖拦起来,村子里就这么一条湖,要净水源就得花钱去动工。我辩驳说,不是我干的,如果是我干的,他的身体里不会只有血吸虫,而是会变成一个生态球。没人听我的辩驳,他们下了判决。我想了想,那就如他们所愿,我真的去把那个同学的身体变成了生态球,两天后,他发炎症死了,凶手是他自己的免疫细胞。”
Hobb又笑了起来,“可这回警察却不认为是我做的,寄生虫感染是村里常有的事,谁的身体剖开都不一定比谁干净,只是有的虫子更高明,能一直骗过免疫系统,和人一起生熬着,在人体内度过漫长的虫生。警察认定我无罪,于是同学们认为是我的妓女母亲引诱了那位警察,让他不清醒,让他脑子里也长满了虫,才会放过我。”
邓苦盯脑电波盯得眼睛疼,依然是昏昏欲睡的波形。
“这他娘的说的到底是真的假的?”骆成城刚要开口,被郝建国抢先了一步。
这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这些内容已经不可考证了,一半人都下意识看向了听音辩谎的专家,但顾问骞没有任何表示。
“莫桑比克国家警察认为全是假的,只有他故意杀人是真的。”柯奈利亚语气里有一丝讽刺。
录像中的Hobb像是隔着屏幕听到了这句话,笑道:“那只牛蛙做错了什么呢?”
“我为什么这么问?因为总有人要问我,村子里的人做错了什么,让我要放出寄生蜂。司老师,人类活得太安逸了,我们原本,就都是牛蛙啊。也许等森林重新覆盖大地,人们才能回忆起自己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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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像带滋滋作响,众人沉默。
顾问骞道:“Hobb提到,他的养母是性工作者?”
柯奈利亚道:“是,养母Mia原本是马里人,班巴拉族,成年后离乡去了赞比亚做性工作。据说她在赞比亚放走了一批从其他国家贩卖过去,被迫进行性工作的妇女,之后Mia就被当地的贩卖者追捕,她最终逃到了莫桑比克的一个边境村子。”
“Mia到达村子时,怀里已经抱着那个黄皮肤的孩子了,村民都以为Hobb是她跟亚洲人生下的。莫桑比克警方也是据此推断,Hobb可能是被贩卖去赞比亚的中国妇女所生,被Mia放走逃亡时发生了什么,让她抱走了孩子。但这点也无从考证了。”
“Mia在村子定居后,以种植腰果树为生,村里有一大片腰果树林,每年的腰果收成会参与出口贸易,是这个村子的主要营生,村子也因此取名为腰果村。但Mia的收入并不够母子生活,她依然会做性工作维持生计,经济最不好时,男人不用钱交易,而是用木薯和玉米。村里有一半的男人都是Mia的顾客,当腰果村的妇女联合起来针对Mia,不让她参与腰果树种植,说她会脏了果实时,男人们也会推波助澜,他们巴不得剥夺Mia的劳动权利,让她只能做性工作,用几斤木薯就能睡到她,越是分裂Mia和村里妇女的关系,男人们越有益处。”
邓苦道:“所以Hobb被排挤,被叫做女巫之子,主要是因为母亲的工作?难怪他会报复村民,在这种处境中长大难免得抑郁症吧。”
柯奈利亚道:“不,跟抑郁症无关,抑郁症和精神变态相关联的神经递质活动,是呈相反的,所以极少有患重度抑郁症的精神变态。如果把你扔到腰果村,经历同样的事件,你未必会放出寄生蜂,而Hobb跟你换位,即使生活优渥,他依然可能会放出寄生蜂。经验不是一切,经验甚至是由基因影响的。Mia养育Hobb是因为人性,但Hobb可能并没有这种东西,你看他在讲述时,在乎这些事吗?不要用自己代入Hobb,你无法了解他的。”
确实如此,邓苦一直在关注脑电波,Hobb好像对什么都无动于衷,脑电波有明显变化的地方只有一处——当他聊到故乡的时候。
“故乡,”录像中,樱桃小丸子缓缓念出这两个字,“好狡猾啊,司老师,语言真是骗术,它能构建一些看似真理的谬误,即使未曾识得,也会让人想入非非......可是司老师,你说我有故乡,我便要有吗?我为什么要信你呢?”
整个第一段录像就到这里,有点戛然而止,录像里从未出现过访谈者的声音,提问和回答都被截掉了。
“他的回答是什么?”顾问骞突然问。
他?司罕吗?柯奈利亚看向这个鲜少发言,但每次发言都会切中要害的男人,“司罕说,“不用信我,只是有比没有好点。””
众人以为顾问骞是听出这段内容有问题,才着重问了,却发现这个人没有下文了,是随口问的?
骆成城却蹙眉,顾问骞这句话里,他怎么听出了像是执拗的情绪。这可能吗?这样一个冷心冷情的人,也会有执拗?
邓苦琢磨道:“既然Hobb在乎故乡,现在他好不容易回来了,为什么还要以女巫的名义放出女巫寄生虫?他要毁掉故乡?女巫预告里的那五个人跟他又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处刑这五个人?”
对于这个问题,柯奈利亚和荣秉的意见出奇地一致:“不要问为什么,想抓他就不要管他在想什么,这种人不是常人能理解的,思考他只会让你在迷宫里陷入虚无,去抓就是了,抓住之后在牢里被他骗个一百次,总能捞出一点真相的碎片。”
骆成城则严肃道:“那种寄生蜂到底会造成什么后果,村民是怎么伤亡的?武警大队得在三昧市防备女巫寄生虫,请您重点介绍这块内容。”
“我请来了一位神经寄生虫学家,关于这种寄生蜂,她全程参与了研究,她也比我们所有人都更早接触到Hob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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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le。”警察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搀进了会议室,她腿脚不便,白发厚重有光泽,不像头发,是银丝,看到她会明白这样的词是多么贴切,她头上有一座瀑布。
柯奈利亚立刻迎了上去,唤了她一声,两人是用德语交流的,一个去德国执行过任务的刑警说,唤的是“姑姑“。
那两人在门口讨论起了什么,桌上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邓苦小声分享查到的信息,“柯奈利亚·玛雅一家子都是学者,她的父亲是古生物学家,姑姑是神经寄生虫学家,爷爷是应用数学家,奶奶是地质学家,外婆和外公是开博物馆的,这家人的科学基因真强大,难怪她这么相信基因。”
郝建国轻哼:“投胎投得好有什么的,都放在一个起跑线上,谁跑得过谁?”
骆成城道:“从来就没有一个起跑线,你玩的是抢赛道那套,但你看得见人家的赛道在哪吗?走好自己脚下的路吧。”
这是话里有话,之前越权指挥的事儿还没过,郝建国不再多言。
“那柯奈利亚的妈妈呢?没说到呢。”
“她妈妈没查到什么信息,好像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魔术师。”
“魔术师?这反差有点大啊......”
邓苦凑近骆成城小声道:“唉,顾问骞怎么了?他好像不开心。”
“哪里看出他不开心?不对,他什么时候开心过?他不一直是那副阎王脸。”
“不一样,他一定有心事,从看到Hobb的录像起就不开心了,奇了,什么东西能让他不开心啊?他就没有心啊。”
“你管他呢!”骆成城没好气,“别忘了你上一次对他好奇得到了什么,还想吐一马桶?”
邓苦脸色一青,不吱声了。
荣秉也去了门口,柯奈利亚在中间当翻译,荣秉面色越来越严肃。
“会议停一下,所有人跟我去采血样。这位是德国来的神经寄生虫学家,萨拉·舍夫尔女士,她带来了Hobb的寄生蜂基因组。在座对女巫预告对象眼熟的疑似女巫病感染者,都去做检测,就能知道三昧市的女巫病是否与Hobb的寄生蜂相关了。”
副队长一愣:“现在就去?”
“舍夫尔女士说这种寄生蜂的感染载量很低,需要很高的检测序列量,耗时比较久。”
邓苦问:“没感染女巫病的要去吗?”
荣秉知道他这是替欧局和顾问骞问的,他看向那两人,“都去做一下吧,你们也来三昧市几天了。”
萨拉·舍夫尔年近六旬,就已经需要搀扶行走,频繁咳嗽,人也瘦削得皮包骨头,白发倒是饱满,好像身体的营养都去供养那头银丝了。
柯奈利亚说:“我姑姑也是九年前,在腰果村感染Hobb寄生蜂的受害者之一。”
众人的脸色立刻变了,才明白荣秉为何如此急迫,郝建国直接从队伍中后方冲到了最前面——他们不会也变成这副样子吧?
欧襄狄走在最后,看了身边人一会,踢了他一脚,“你怎么回事?昨天还挺高兴的,今天怎么了?”
顾问骞的右裤腿上多了个脚印,继续走,直到左裤腿上也多了个对称的脚印,才停下,弯腰拍掉脚印,“我今天新换的裤子。”
“你还在乎这个?你以前成天泥里滚。”
“会被人误会是去应征矿工了。”
“什么玩意儿?你最近讲话怎么我都听不懂了?”
顾问骞沉默地走了许久,忽然问:“如果一个朋友总是欺骗你,总是不坦诚,这是为什么?”
欧襄狄一愣,片刻后,认真道:“你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这个朋友做过伤害你的事吗?”
顾问骞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