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屏幕特写中,Hobb举起左轮手枪,开出了第一枪。弹丸平平无奇地击中了第一个女巫靶,Hobb平平无奇地走向了下一个靶子。
骆成城呼吸骤停,手心都是汗,他看向身旁的邓苦,注意力没有一丝松懈,表演赛设置了40个Stage,每一枪邓苦都会高度专注地盯着,谁也不知道哪一刻,利立浦特蜂会冷不丁地被放出来。
观众席响起了倒喝彩声,Hobb的射击实在太无趣了,成绩非常平庸。顾问骞观察着Hobb的移动路线,这悠哉的哈士奇遛弯风格,很是熟悉。
Hobb像是在看心情打靶,完全没考虑速度,路过靶场中央硕大的红皇后纸靶时,他竟然绕了过去,直接放弃了这五分。
倒喝彩声更大了,这场教练表演赛的看点就在怎么打红皇后,前面的教练都满足了观众的猎奇欲望,花样百出地打,到了Hobb这里直接无视,惹来不满。
整场走完,Hobb花了老挝教练两倍的时间,被观众砸东西下来,他倒是毫不在意,打空子弹,走出了靶场。
骆成城盯得瞠目欲裂,什么都没发生,Hobb打出的只是普通气枪弹丸。他到底什么时候放蜂?所有人都紧绷着,不再是对利立浦特蜂会不会出现的恐惧,而是不知道它们会在哪一个瞬间出现的恐惧。
邓苦的手臂冰凉,额头干爽,没有汗意,唯有他,再紧张也不能出现情绪波动,他的“大脑”此刻正在无人机队里。
教练赛最后一个进靶场的是顾问骞,他打得很合规,遵守了表演赛精神,速度、精准度、路线规划都可圈可点,观众席又被他热起来了,所有人兴奋地等着顾问骞来到红皇后面前,看他会怎么猎杀“她”。
但顾问骞只是平淡地对着红皇后的脚打了两枪,与之前泰国女教练打的枪眼,连成四个突破点,折了支撑脚。
大风刮来,红皇后硕大的身体开始摇摆,到顾问骞打完所有靶子离场,红皇后也翩翩然倒在了地上,表演赛自此落幕,观众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武警弟弟真是好身手。”Hobb在出口等顾问骞,慢悠悠地鼓掌。
“你不是教练,打得太烂了。”顾问骞道。
Hobb笑出了声,“难道就不能有滥竽充数的教练吗?”
“你这个水平,一直留在俱乐部做什么?”
Hobb没回答,指了指靶场中心,“你把她打下来干嘛?一个红皇后倒了,新的红皇后又会立起来,只要有人想打她,她就不会被真正地解放。”
那只被风吹倒的红皇后纸靶被工作人员抬走了,新的红皇后纸靶抬进来了,参赛选手们进了表演赛的场地热身,都围剿新的红皇后去了。
“会有人再把她打下来的。”顾问骞毫不在意道。
“这就是好人思维吧,自己是好人,所以相信世上的好人更多,大家都会前仆后继来做好事?”Hobb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矿泉水瓶,“你口渴吗?要不要喝点茶,这么大的场子,跑累了吧。”
一瞬间,附近四散的无人机都瞄准了那个矿泉水瓶,场馆里的四个大屏幕正播放着参赛选手用红皇后纸靶热身,没人在意这个角落在发生什么。
荣秉紧盯住监控画面中的矿泉水瓶,黄色液体只剩了瓶子五分之一的量,怎么看都不像正常的水,他为什么要递给顾问骞?顾问骞射击时又关了麦,荣秉听不到两人的对话。
骆成城放大了特写,还是看不出那点黄色液体中是否漂浮着利立浦特蜂,它们能通过人体血管,自然能在液体中生存,萨拉·舍夫尔说过,寄生虫在不同环境中会发展出不同形态,脱壳后钻入人体的形态就小得看不见。
顾问骞没有接,Hobb依然举着水瓶,“这是我老师给我倒的茶水,就这么一杯,保存时还弄撒了,心疼死我了,就剩这些了,喝一点少一点,最多拉肚子。”
耳麦里传来荣秉的声音,“落跑甜心,接过水瓶,但别喝。”
顾问骞没有动,问眼前人,“你老师给你的?既然这么宝贝,你给我做什么?”
“这不是看没人给你送水,好心分享。”
顾问骞还是没有动。
Hobb笑笑,“你们今天这么多人大动干戈是在等什么东西飞出来吗?真的飞出来了,你们以为自己拦得住?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喝了它,你的身体就是证物,去解剖你自己,不就知道女巫病跟我有没有关系了?”
“这是威胁?”
“这是忠告。”
郝建国在耳麦里道:“操,那变态恐怖分子到底讲什么呢?两个人聊这么久了,屁都听不到,现在什么情况?落跑甜心不是故意关麦的吧?要派人过去吗?”
“你别动,你只管盯着观众席,有情况直接把纳米网落下来。”荣秉紧盯着监控里的顾问骞。
现在中场休息,场地里闹得很,参赛选手在热身,四周全是枪声,红皇后吸引了大把火力,快被射成筛子,观众席热情高涨,骆成城的人已经趁机混进靶场了,正在接近这两人所在的出口,此时全员配枪也不会有人奇怪。
杜棋出现了幻觉,他在角落的一个监控屏幕里,看到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是日有所思吗?
下一刻,杜棋的幻觉投影在了正中央最大的监控屏幕上,清晰的特写让其惊呼起来,“他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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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bb似乎举得不耐烦了,懒洋洋道:“不想喝就算了,我还舍不得给你呢,我和老师这么久没见面,他就只给我倒了这杯茶,和一根棒棒糖,然后就不愿意见我了,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
“他给你糖了?”顾问骞一顿,“他让你吃了?”
“这是什么问题?给了我当然是要我吃啊,橘子味的,甜得发腻。”
在Hobb收回瓶子之际,顾问骞突然接过了它,看了会儿那黄色茶水,拧开了瓶盖。
“落跑甜心你做什么?不能喝,这是证物,你别乱来!”耳麦里传来警告。
顾问骞抬起手,嘴唇即将触到杯口之际,耳朵一动,他猛地转身,背后朝他走来的人,步伐有些仓促,三步并作两步踏到身边,按下了他拿水瓶的手,“什么东西这么稀罕?剩这么点了还好意思送人,人参水啊?”
顾问骞的脸色骤变,“你在这里干什么?谁放你进来的?”
“我当然是凭票进来的,诺,位置就在一层前排,看你不要太清楚,诶,你不要误会,可不是我买的,这么贵一张票,我买了秋水要杀人的。”
Hobb笑笑,声音乖顺,“门票是我寄给司老师的,我不会让司老师为我花钱的。”
“你马上走。”顾问骞推了司罕一把,挡在两人之间,神情严肃,“我不是让你们今天谁都别过来。”
“会走的,凶什么,垃圾给我吧。”司罕去抽顾问骞手里的矿泉水瓶,但纹丝不动,水瓶被捏得很紧。
顾问骞脑中那片原本平稳如潮汐的声纹,出现了动荡,海水仿佛要倒灌到天上去。司罕并不像表面上这般从容。
这样的声纹之前也出现过,在红日地下广场,司罕赶来叫了他的名字,想制止他射杀徐奔。当时那三个音也是这样的海天翻转,他终于从这个似乎对什么都浑不在意的人身上感受到了紧张,很紧张,比坐在他车上,因车速过载吱哇乱叫时紧张得多。
而他当时回应这份紧张的,是毫不犹豫的一枪。
顾问骞松了点手,司罕慢慢地抽走了那瓶黄色液体,将另一瓶没开封的纯净水换进他手里,“你喝这个。”
“你们真是兄弟啊?”Hobb眉开眼笑的,“司老师终于肯见我了,你相信我刚刚对你说的话了。”
“什么话?”
Hobb盯着司罕,似乎在确认这话的真假,半响,卸去了乖顺劲,情绪有些激惹,“我教过你的,在莫桑比克,你这么快就忘了?”
司罕晃了晃那只瓶子,“我没教过你用这种过期茶水招待人吧。”
Hobb似笑非笑,“原来你不是听了我的话才出现的。”
司罕不再言语,突然仰头把那小半瓶茶水喝了。
“你疯了?”顾问骞只抢下了一个空瓶。
“走吧,去解剖我,正好,你不是一直想把我作为证物送去局里吗?”
Hobb的眼神变得阴鸷,“你在威胁我?你想保护他?”
“霍普,别玩了,再玩下去,你就没有故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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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个瞬间,他们三人就被举着枪的便衣武警包围了,骆成城的命令自顾问骞接下那瓶黄色液体时就下达了。
这个角落引起了一小部分观众的兴趣,以为是新的表演赛节目,但四个大屏幕没有转播,只有极少部分观众看到了。
“先带他走,去医院。”顾问骞道。
两个武警队员小心地上前,把司罕带离了现场。顾问骞的状态不太对劲,武警们不自觉握紧了枪。
此时包围圈的枪口都对准了中心,中心不止站着Hobb,还有顾问骞。
“武警弟弟,看来你的处境不比我好多少嘛,要不你跟我一起反了算了,这些人哪里是你的对手,我有武器,你有力量,我们干什么不行呀,把三昧市捅穿了都行。”
包围两人的便衣武警们明显紧张了起来,枪口有转向的动势。
“学不乖啊,”顾问骞轻声道,“我说过不用骗我,玩笑也不行,你手上根本没有利立浦特蜂,什么精神变态?你比小孩还不会撒谎。”
Hobb收起了笑容。
“直接逮捕Hobb。”顾问骞道。
便衣武警们没有行动,他们只听骆成城的命令,有几名武警的枪甚至指向了顾问骞, 怕他自己动手抓人,“落跑甜心,你别冲动,战术计划规定过,对Hobb不能轻举妄动。”
这时,瑟西体育馆的广播传出了女主持人白雪激昂的声音,瞬间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正式比赛要开始了。
“精彩的教练表演赛结束了,我们的参赛选手也已经完成了热身,好戏马上开场。亲爱的观众们,这会是一场不辜负你们远道而来的比赛,我向大家宣布一个神秘彩蛋,今日有一位特别嘉宾到场了,平常你们只能在梦里见到他,大家可以找找,这个狡猾的梦中人藏在哪里?或许他就坐在你的身边。记得,找到他后要大声报告哦。”
武警们蹙眉:“主办方给的活动表里,没有这个彩蛋吧?”
Hobb忽然笑出了声,配合女主持人欢快的声音,有些诡异。
他对顾问骞道:“你老盯着我干什么呀,你盯错人了,警方真是一群白痴,司老师为什么会选择你们?他也变笨了。”
话音刚落,顾问骞猛然将Hobb扑倒在地,高声大吼,“全部趴下!”
几乎是本能反应,武警们立刻趴下,头顶穿过一排子弹,千钧一发,差点就扫到他们了。
“是实弹!”一名武警惊道,“气枪比赛怎么会有实弹?从看台上射过来的,是荣队的人?”
“操,现在场馆里能打实弹的除了我们只有他们,那帮刑警瞎了吧,打自己人,就这准头,射击成绩及格了吗都?”
“不是他们,实弹瞄准的目标是Hobb,他们不可能攻击Hobb。”顾问骞拎着Hobb又滚了一圈,一梭子子弹一路追着他俩,他顺势把Hobb拽进了靶场,用众多Stage做掩体。
武警们也跟着躲进靶场去了,这操场简直是瓮中捉鳖,这么个“大盆地“作战,最怕高位狙击手,他们完全暴露在对方视野下。现场又混乱,靶场出口这里在真枪实弹,入口处的选手却刚开始比赛,全场都是激烈的枪声,他们哪怕知道了狙击手躲在哪里,也不能开枪,看台上全是观众。
“停止比赛!有枪击!“一名武警朝入口处跑来的选手大喊。
那名选手非但没停,还当他开玩笑,穿着便衣也认不出是谁,竟朝他身旁的靶子开了一枪,“今天不都是枪击吗?“
“妈的,这帮二百五玩枪玩得脑子坏掉了,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枪击!”那武警只能猫着身子上前将他扑倒制服。
顾问骞已经利落地将Hobb拷上了,按着人伏在地上,打开了麦,“荣队,错了,Hobb不是女巫,女巫病的始作俑者另有其人。”
对面没有回复,耳麦里传出几声尖锐的女声惊叫,顾问骞问,“你那里出什么事了?你先让广播宣布停止比赛,靶场发生实弹枪击了。”
荣秉好一会儿才回复,声音不太稳定,“广播现在播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