昧州市公安总局。
气压很低,所有人在会议室坐了一整夜,孟阙脸上看不出情绪,保温杯一晚上没提起来过,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更新情况,楼里的脚步声彻夜不息。
刑警大队副队长一身狼狈地进来报告,“观众太多带不回来,都安排在瑟西体育馆就地解胶,全部解完还得十几个小时,场地清理估计需要一周。场馆自昨日起一直封闭着,解胶完的观众也没有放行,不少人在投诉,事发过去十八个小时了,网上舆论已经发酵,说昧州市局使用化学武器无故拘禁赛场观众,词条在热搜第一位。”
孟阙沉默片刻,“问出来什么了?”
副队面色难看,“没有,观众基本都恢复清醒了,不承认对郑子国有过追逐和伤人行为,昨天发生的一切,他们好像都忘了。”
“忘了?”孟阙哼笑一声,“无人机拍到的东西是假的吗?”
“给他们看了,但他们坚持说自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跟之前的村民ABCDE埋碑有点像?”
“不一样。”荣秉道,“他们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在分散责任,我们也感染了女巫病,我们对郑子国动手了吗?”
郝建国划拉着手机,眉头能夹死苍蝇,他左半边身上还都是胶黏剂的痕迹,“女巫病又不能公布,现在就任由这些屁都不知道的网民造谣吗?”
“造谣?”孟阙看向他,“他们哪句说错了?”
郝建国一顿,“可当时要不这么干就完了,孟局,那阵仗你没看到,跟恐怖片似的......而且是武警决定对观众使用胶黏剂制动的,怎么就编排我们市局?”
邓苦和骆成城不发一言,两人身上也遍布胶黏剂痕迹,骆成城整个人都是皱的,身上东一块西一块,像个调色盘,他们是被紧急从现场叫回来的。
孟阙看了桌子一圈,“顾问骞呢?”
荣秉道:“他一直在场馆里协助治安,刚刚人去医院了,去查看那个喝了Hobb给的茶水的观众。”
“郑子国呢?”
“送去武警医院了,封闭式保护,人目前还昏迷不醒。”
“现场伤亡人数统计得怎么样了?”
副队道:“目前是一人死亡,78人轻伤,比我们预想的好......”
“有人死了怎么会好?你脑子被驴踢了?”孟阙打断他,把副队吓得噤声了。
荣秉接过话,“死者是昧州IPSC俱乐部的一个老挝教练,死于枪击,是霰弹,半边肩膀没了。警方昨日无人配备霰弹,那颗霰弹和打顾问骞他们的是同一种,尸体位置离靶场出口很近,勘探人员判定为意外,应该是老挝教练路过时,被窦卡珊的子弹扫到了。这个“一人死亡”,和胶黏剂制动行为无关,算恐怖分子的无差别袭击。”
荣秉投影了现场照片。
清点俱乐部人数时发现缺了个人,警方才大半夜找了起来,在靶场的一个障碍物后找到了老挝教练的尸体,已经死透了,眼睛还睁着,脸上是不明白的表情。白天靶场里全是枪声,混乱得不行,尸体又被障碍物挡住,居然没人发现被打死了一个人。
顾问骞匆匆赶去看到老挝教练的尸体,怔了许久,将那教练的眼睛合上后,就打申请要走,说要去医院。
先前这人一直在场馆里忙得轮轴转,没离开过,跟荣秉汇报的刑警说,那个时刻,他感觉顾问骞像是在害怕。
“怕?怕什么?他可不是会为无辜死者感怀的人。”荣秉还没答应,顾问骞就自己走了,汇报的刑警说他是跑着离开的,看守体育馆大门的是武警,没人拦他。
孟阙问:“那个窦卡珊是怎么回事?”
荣秉道:“我们查到窦卡珊是山城人,三十六岁,一年前入职昧州IPSC俱乐部的,比Hobb早两个月。但她交的履历,除了名字都是假的。她二十四岁在婚礼上逃婚后,一直是失踪状态,家人报了死亡,中间这十二年,她的社会记录是完全空白的。现在怀疑她可能才是引发三昧市女巫病的女巫。她要击杀Hobb,而Hobb手中似乎并没有利立浦特蜂,我们之前的方向可能错了,但也还不能排除他。”
孟阙拿起杯子,喝了昨天到现在的第一口水,“走到真假女巫了?拍西游记呢你们?一问一个不确定,有什么是确定的?”
荣秉低下了头。从昨天到现在这么多变数,所有人都还是懵的,女巫的能力完全超出预料,搞出了把近万观众关在体育馆的情况,影响极差。
邓苦突然开口了,“孟局,荣队,有一点我可以确定,脑控无人机队的人不可能是窦卡珊,她要是能一边用脑控抢了我的控制权,一边还能东奔西跑打得顾问骞不能冒头,这武警大队队长我就不当了。”
“你是说她有帮凶?”荣秉问。
“肯定有,这人昨天可能就在场馆里,顾问骞那颗震爆弹影响了对方的脑控系统,我才抢回控制权,得把西半区的观众再排查一遍。而且,以我和对方交过手的直觉,窦卡珊只是枪,那个帮凶才是脑。入侵瑟西体育馆的电子系统,窃取女主持人的声音,劫持鱼群通讯系统,诱使观众追捕郑子国,我倾向于做到这些的人才是真女巫。真女巫的目标一直是郑子国五人,她的所为,指向的其实是用红皇后在大屏幕上公布出来的那四段话。而窦卡珊的目标则是击杀Hobb,这两人是有分工的。“
“问题是,窦卡珊为什么要杀Hobb?这两人在同一个俱乐部共事这么久,到昨天才要杀?简直像杀给我们看的。”
副队道:“我去俱乐部查过,自从Hobb入职后,窦卡珊就频繁外派去泰国带实弹培训,两人在俱乐部真正见面的时间,加起来可能不超过一周。”
邓苦道:“这不明摆着在故意避开吗?所以这两人是一年前就有仇了?这就有意思了,Hobb千里迢迢从泰国逃回三昧市,一回来就抢了郑琪的身份入职俱乐部,像不像他就是奔着窦卡珊来的?不奇怪吗?窦卡珊要杀他,他还上赶着去找她,他一入职,窦卡珊反倒开始调走。还有昨天,Hobb明知道窦卡珊会出席教练表演赛,他非但不躲,还大摇大摆现身赛场,这是什么精神?感染了弓形虫的老鼠主动把自己送给猫吃?说是千里送人头都不为过。”
荣秉思衬片刻,对副队道:“往莫桑比克的方向去查窦卡珊那十二年的空白。”
“莫桑比克?”
“Hobb被柯奈莉亚运出来之前,从未离开过莫桑比克,他和窦卡珊要有过节,也只能是在莫桑比克。泰国可以排除,Hobb炸车逃跑后在泰国逗留的那几日,窦卡珊人在昧州。”
“是。”
孟阙道:“顾问骞还不回来?他去看个人看这么久?那个人是要他亲手把屎把尿怎么的?”
荣秉道:“应该在例行问话,那个喝了Hobb茶水的观众,就是女巫童话的高票答题者司罕,他在莫桑比克对入狱后的Hobb做过大脑研究。我们邀请过他来做顾问,他一直没空,这次应该是为了Hobb出面的。萨拉·舍夫尔来过报告了,矿泉水瓶里的茶底没有检测出利立浦特蜂的基因片段,只是普通的过期茶水,他应该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