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尊虽说有些怕事,可却不傻,朱仝的话才说完,他便倒吸一口凉气,甚至有些后悔,之前要签发那么一张文书给宋江。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自己在任上这些年,虽说谨小慎微,可也还是得罪了不少人;
况且自己手中,那许多产业,即便放眼整个郓州府,那都是十分紧要的。
万一新县令和宋江勾结在一起,借着白胜的事,真的陷害自己,那自己今后必然是处境堪忧。
渐渐的,县尊甚至开始后悔直接请求回乡,而不是花钱活动,去个太平些的地方。
就在他心中思量,究竟如何防范这些时,朱仝却是再度开口。
“县尊,您若是再犹豫,麻烦可就大了!哪怕您一时做不了决定,那也该先将白胜收监,而不是交给宋江审讯啊!”
听得这话,县尊将心一横。
“朱仝,你速速带着本官的令牌,将白胜接到府衙里来,此事关乎重大,本官要亲自审讯!”
朱仝叉手行礼,恭敬应道:“必不敢有负大人!”
县尊瞧了眼朱仝,点点头,道:“你为人最是讲义气,也最是稳重,这事交给你,我放心!”
言罢, 他从腰间解下一枚令牌,郑重地交给朱仝。
片刻后,郓城大牢。
阴暗的监牢中,白胜换了一身囚服,可面前却摆着一桌子,与其身份极不相符的饭菜。
不远处,张文远一脸诧异,似乎没明白,宋江究竟想做什么。
感受到张文远的目光,白胜笑道:“小子,是不是没想明白?”
张文远闻言,正要发怒,却被一旁的宋江拦住。
“好了,文远,若是能让他交待出同伙什么的,那才是大事;别的暂时都可以不与他计较。”
宋江说完,嘬了一口茶,继续瞧着白胜。
这种场面,若是换了旁人,只怕已经没什么吃东西的心情了。
即便是心宽些的,此刻还能吃下东西,可被人如此盯着,也必然要觉得难受、别扭。
可这白胜却是个例外,即便此刻自知性命难保,即便是被宋江、张文远盯着,可他却依旧神色如初、大快朵颐。
对于宋江方才的话,他也仿佛是置若罔闻,待吃了个杯盘狼藉,这才扭脸,朝着宋江问了一句。
“宋衙司,你方才一直不肯和我同饮,莫不是下了毒?”
宋江闻言,冷笑道:“杀你,何需下毒?如今你要的,也都有了,你是不是该说实话了?”
白胜点点头,脸上写满无奈。
“确实,若是什么都不说,我只怕就没下顿饭了。”
听到白胜的话,宋江心中大喜,暗道白胜这厮难堪大任。
可他还没高兴多久,就听白胜又说了一句,心情瞬间到了谷底。
“可我如果什么都说了,你反悔杀我,我似乎依旧难以活命,一样吃不到下顿饭;这事儿还真是让人为难。”
张文远偷眼观瞧,察觉到宋江已有怒意,也是趁势上前。
他一边去开牢门的门锁,一边朝着白胜呵斥。
“你这小贼,忒大胆了些,竟连我师傅也敢戏耍?”
白胜一昂脖子,仿佛是要英勇就义一般。
他笑道:“你才是小贼,毕竟你那师傅,可是个大贼,和你们相比,我是个大善人才对!”
张文远闻言,这次真的有些恼了。
他将门打开后,四下瞧瞧,居然抓起剔肉的短刀,朝着白胜快步逼近。
好在他即将动手前,宋江卡在关键时刻开口,拦住了他。
“不可莽撞,他如今是被擒的阶下囚,逞几句口舌之快,又能如何?”
张文远闻言,扭脸看向宋江,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最终却还是忍了下来。
宋江摆摆手,道:“他这厮最是怕死,自己绝不会寻死,所以我才敢把刀留给他;可你若真用这刀伤了他,被追究起来,却是说不清了。”
解释一句,宋江冲白胜问道:“白胜,你且说说,你要如何,才肯招供,把那些人都抖落出来?”
白胜冷笑道:“你不就是想知道我的同党有谁吗?你且进来,这话我只能和你一个人说。”
宋江盯着白胜,思量许久,最终才打定主意,迈步走进监牢。
见宋江真的进来,白胜瞳孔一缩,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而张文远也在此时开口提醒。
“师傅,这厮诡计多端,您不能——”
然而他都还没说完,就见宋江伸手虚压,示意他不必多言。
宋江嫌然是打定主意,要冲白胜口中问出点什么了,故而在到张文远身边后,竟补了一句。
“去准备纸笔,等会儿我要将他的供词记录下来。”
张文远心中暗暗叹息,答应一声便快步去了。
宋江扭脸冲白胜问:“说说吧,究竟他们都藏在哪了,一共来了多少人,还——”
他的话都没说完,脸上就被白胜啐了一口浓痰。
一瞬间,宋江怒火上涌,抡起拳头,一拳就轰在白胜脸上。
白胜仰面栽倒,可却依旧在笑。
“宋江,你个小人,还真以为我会和你一样,出卖兄弟的事,我绝不会做!”
宋江心中恼怒,刚想继续挥拳,却似乎想到什么,旋即松开白胜,朝外走去。
不多时,两名差役从外面带着锁链以及几套刑具,走了进来。
宋江瞧了眼他们布置刑具,而后朝白胜说道:“看清楚了,这里有的是对付你的法子;既然客客气气的商量不成,那我也就只能换个法子招待你了。”
白胜吸了口气,眼神中带着几分畏惧,可却依旧装出一副硬气的模样。
“我白胜死便死了,到时候众家兄弟得了消息,必定会来给我报仇;倒是你宋江,忘恩负义、反复无常,早晚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
宋江闻言,一招手,示意差役们快些上前。
差役们答应一声,从牢里把白胜托了出去,而后便是一盆冷水迎头浇下。
紧接着,一名差役将白胜铐在墙上,提起一节古怪的鞭子,冷笑着比划了一下。
他这一下只是在找角度,可却还是把白胜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