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郓城大牢。
雷横押着白胜,迈步入内,本以为朱仝必然已经过来接应。
可一进门,他却是直接愣住。
只见宋江正笑吟吟地坐在椅子上,手中不知摆弄着什么。
瞧见雷横,宋江笑道:“雷都头到底是步兵都头,这般身份亲自捕盗捉贼也就算了,竟是连匹马都不骑;害得宋某平白在这里等了许久。”
听到这话,雷横暗道糟糕,知道宋江必定是又有了新的算计。
一旁的白胜,到了此时,也大略看出了些许玄机,知道这事已经不是针对自己,而是两人暗中角力。
他暗道一声倒霉,而后冲着宋江喊道:“衙司,衙门里哪有多少军马可用;
况且雷都头也比不得宋衙司你财大气粗,不骑马也不算奇怪。”
雷横闻言,瞪了白胜一眼,还以为他又要胡说什么。
宋江也笑着点头,似乎对于白胜的话,很是受用。
他这人心性如此,看到那些对自己不利,或是对自己有敌意的人落难、窘迫,他只要有机会,定然要踩上一脚。
今儿才被雷横挤兑,自己便得了机会翻盘,他这心里自然也是颇为舒服、欢喜的。
就在他想搭腔,再挤兑雷横几句时,谁料白胜却是话锋一转,将矛头对准了他。
“且不说宋家庄家大业大,有不少家底,但是宋衙司您,就连那黄金也是毫不动心的;
单单这一点上,雷都头可就比不了您!”
这话看似是在夸宋家,可实际上,黄金二字才是重点。
宋江也不是傻子,听完这话后,立刻想起,之前王修给自己黄金,可自己却又退回去的事。
他能在黑白两道混这么久,自然不是傻子,哪还不明白白胜是什么意思。
若是换了别人,此刻只怕是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知难而退,免得给自己惹来麻烦。
可宋江不仅人黑,就连手段和心肠也是一样,自然不会如别人那般,轻易退缩。
在听了白胜的话后,他立刻有了主意,打算借着严刑逼供,问出想要的消息后,便将白胜灭口,以免留下后患。
“少说废话,雷都头,我想你也该猜到,我来这儿是要做什么吧?”
雷横瞪着眼,怒冲冲地道:“知道又如何?这里可不是你一个人说的算!
况且你也别忘了,我——”
不等他的话说完,宋江便将摆弄的东西展开。
雷横这才看清,原来那是一封批文,而下方用的印,赫然便是县令的。
瞧着雷横的表情,宋江笑道:“想来你也该看出这是什么了;
不对,都头识字不多,未必认得全,文远,你来帮都头念一念。”
宋江话音刚落,张文远便笑着上前,接过文书,高声念了起来。
“今查白胜乃梁山贼寇,潜入郓城之内,必有所图。
为防后患,责令衙司宋江严加拷问,务必查出同党、来意等事。
任何人等,不得拦阻,否则与白胜同罪!”
张文远本就是个小人,平日里便被雷横等人瞧不起,心里早有怨气;
此刻借着宋江的势,他将文书高举,念完便到了雷横面前。
“雷都头,您可听清楚了?
这是要我们衙司去审的,闲杂人等,还是早些退开吧!”
雷横听了这话,不由得双拳紧握,险些直接一拳轰在张文远的面门上。
他牙关紧咬,侧目看向白胜,虽有不甘,最终却也只能愤愤离去。
瞧着雷横走了,宋江笑道:“宋某便不送都头了!都头慢走!”
一旁张文远瞧着雷横走远,小声问:“师父,这雷横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他此刻就这么走了,莫不是还有后招?”
宋江笑道:“有没有后招都不重要,只要将案子坐实了,一切就都好办;
可若是案子办得不好,即便雷横不找麻烦,县尊那里也不好交待。”
张文远闻言,脸色越发古怪起来。
“师父,县尊平日里最为倚仗、欣赏朱仝、雷横,如今咱们这事就算将两人牵扯进来了,可没有实据,只怕也——”
可没等他说完,就听宋江说道:“糊涂!实话告诉你,新任县尊已经到了郓城,正在暗访民情;
用不了几天,咱们这位县尊大人便要回乡养病,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出仕呢!”
听了这话,张文远立刻来了精神,知道必然是宋江和新县尊攀附上了关系,心中对前途也越发有了盼头。
然而白胜将一切听得真切,此刻却是冷笑一声,满是不屑。
听到动静,宋江、张文远齐齐看了过去,张文远更是上前几步,准备直接对白胜用刑。
“来人!带犯人去用刑!”
之前雷横走时,只留下了白胜,却并没留下狱卒、士兵之类。
此刻房间里,就只有宋江、张文远和白胜三人。
张文远才刚刚喊完,宋江便高声大喝。
“胡闹!人才刚刚带来,还没询问,岂可轻易用刑?”
他一边说,一边朝外走,待到确定狱卒还没靠近,这才又喊了一声。
“你们先在那边等着,没我的吩咐,莫要过来。”
狱卒们本就乐得轻松,听到这话,立刻是答应一声,不再上前。
瞧见这一幕,白胜心中有了算计。
他笑道:“这般小心,难怪江湖好汉们,都看不出你的嘴脸。”
听着这话,张文远怒火中烧,上前一步便要亲自动手。
可宋江却毫不在乎,他按住张文远的肩膀,轻声说道:“不必如此,你如今还没个正式职务,有些事,不该你动手的。”
说完,宋江看向白胜,道:“白胜兄弟,前次你来郓城,我对你可是好生款待的;
当时你我兄弟相称,可谓相见恨晚,至今我想起当日的种种,还是难以忘怀啊。
可如今,你是贼,我是官;咱们俩想要叙旧,实在太难了些;要不然你随便交待点什么,我帮你请功,免了你的罪过,你也好回去过太平日子。
若是说出来的有价值,或者影响够大,说不定还能给你个官身,那岂不好过在山上做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