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莲儿之死
当子夜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守在朝闻身边三四个时辰了。
自从浮生告诉朝闻的病情以后,子夜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迷离恍惚、似梦似醒的状态。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醉林的岸边伫立了许久,最后又鬼使神差、不由自主地来到了朝闻的房间。他坐在她的床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平静安详的睡姿,听着她均匀而微弱的气息,呼吸着她身上清香沁人的气味,任时光流逝而不自知。
还是朝闻醒来的声音唤醒了他。“夜郎君?”她的眼里流露出些许惊讶。
“嗯。”子夜面露尴尬,自己竟然在她的闺房中守了一夜。“呃……你醒了?”
朝闻点点头,她想起身,他马上扶她坐起来。他过分关切的眼神和举动让她感觉有些不自在,一时间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他也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沉闷和压抑。
“你感觉怎么样?”子夜率先打破了沉默。
“好多了。”她回道。
“对不起。”他的表情充满了歉疚和后悔,“我……我不知道你的病——”
“没关系。”朝闻微微一笑,“我这是老毛病了,你不必介怀。”她没话找话地说道:“对了,上次我验的那具女尸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找到凶手了吗?”
子夜摇摇头。“目前只查到一部分线索,还无法锁定真凶。”
“我能冒昧地问一下,是何人委托你查案的吗?”她怯怯地问。
“她叫晚娘。”子夜看着她的眼睛,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晚娘和她的眉眼有种说不清的神似。于是,他开始向她讲述起十多天前发生在诛心阁的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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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来诛心阁的共有一女一男。女的大约二十一二岁,一身道姑的打扮,虽然穿着一身灰黑的衣服,却遮掩不住曼妙的身姿,尤其是那张脸,长得极美,属于难得一见的美娘子。男的只有十三四岁,长得瘦高,看起来眉清目秀的,只是有些面黄肌瘦,额头和嘴角还有几道伤疤。他的脸虽然稚嫩,却显出异于同龄人的成熟和沧桑。他的那双眼睛,大而有神,却饱含痛恨和哀伤,似乎刚经历过失去至亲好友的沉重打击。
女子神情严肃,一上来就拉着少年跪到地上,并介绍道:“我叫晚娘,这是我的养子三木。”
子夜微微点头,伸手示意他们站起来说话。
晚娘拉着三木起来以后,继续说道:“三天前,我儿子去花涧坊找青梅竹马的好友莲儿,却意外碰到莲儿死亡。三木上前质问莲儿的死因,花涧坊的人却闭口不谈,只是把她扔给三木就算了事。三木气愤不过,上前跟他们争论,没想到他们竟对他拳打脚踢,把他赶了出来。接着三木背着莲儿的尸首去官府报案,官府的人派了仵作验尸,仵作只说莲儿系割腕自杀。那个狗县官根本不问莲儿因何自杀,就草草结案。可是,我和三木分明看到莲儿的身上有青一道紫一道的伤痕,她生前肯定遭受过非人的虐待。我们想为莲儿报仇,却苦于势单力薄,连害死莲儿的凶手都不知道是谁。我听人讲,诛心阁的夜郎君最痛恨恶贯满盈之人,誓要杀尽天下恶人。所以,我们母子二人特地前来恳请夜郎君为我们报仇雪恨,杀了害死莲儿的恶徒!”
子夜凝视着他们,说:“你们既然能找到这里,应该知道我诛心阁的规矩——”
“我知道。诛心阁的规矩是,委托者得交出自己最珍贵的一样东西。”晚娘说罢掀开左手的衣袖,摘下手腕上的一个玉石手链,捧在手心。“这是我爹留给我的唯一遗物,虽然没有多么名贵,但在我心里,它是这天底下最珍贵的东西,任何奇珍异宝都不能和它相提并论。”她的目光紧盯那串手链,眼里满是留恋和不舍。
子夜示意子煜把手链呈上来。他拿起手链,细细端详起来,这手链所用的材料是质地中上的蓝田玉,的确算不上名贵,不过做工精巧奇特,是市面上不曾见过的枫叶形玉石手链,枫叶上不仅纹理清晰,还刻上了“爱女林晚”四个篆体小字,足见制作手链之人的良苦用心。
子夜收起手链,说:“好。我答应了。”他看着一言不发、眉头紧皱的三木,问:“莲儿的尸首现在何处?”
“在上清观后院的一间杂物室内。”三木含泪答道。
“莲儿是何时因何原因去的花涧坊?”子煜问。
“半个月前,我看见莲儿被一伙人连拉带拽绑上了马车,我去追马车,想救下她。可是,我没跑几步就被石头绊倒了,等我起来以后,那辆马车早就消失不见了。后来,我去四处打听莲儿的消息,听到有人说她被卖到了临安城的妓馆里。然后我就来到了临安城,一家妓馆一家妓馆地打听莲儿的消息,但我还是迟来了一步,等我在花涧坊找到莲儿的时候,她已经被人害死了!”他泪流满面,哀凄地望着子夜,“夜郎君,莲儿她一定是被人害死的!求求你,一定要为莲儿报仇雪恨!求求你了!”说完他扑通跪下,头朝地上不停地磕着响头。
晚娘见状急忙拉起他,心疼地摸摸他的头说:“三木,你瞧你,把头都磕坏了!”
子夜正色道:“你放心,我既已答应,就绝不会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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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后来呢?”朝闻急切地问。
“第二天,我派子煜去请鬼医验尸,却不见他的踪影。我怕莲儿的尸首腐化严重,就叫子煜把她偷偷放到悦来客栈的冰窖里保存。后来,子煜终于在御街找到了他,哦,就是你们买思兰回春膏的那一次,不过,鬼医却中途反悔了。后来的事你都知道的,我找不到鬼医,只好请你去验尸。”子夜看着她的眼睛,眼中充满了柔情。
朝闻被他灼热的眼神看得有些羞涩,连忙低下了头。“那,你们目前查到了什么线索?”
“子煜查到,莲儿被卖到花涧坊后,因为不愿意接客,日日遭到坊主的毒打。在她死前一夜,有人曾花高价买下了她的初夜,至于那人是谁,目前还没查清。”
“就没有其他线索了吗?”
子夜摇摇头,随即又自信地说:“有一条线索应该这一两日就会有眉目了。”
“我能提一个不情之请吗?”朝闻抬起头,满脸真诚地看着他。“我知道这个要求可能有些过分,但是,毕竟,她是我所验过的第一具尸体,我不能看着莲儿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所以——关乎莲儿的案子进展可不可以让我也知晓?”
“好。我答应你。”他露出温柔的笑容。
“你终于肯进入我的世界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总算又近了些。”子夜有些欣喜地想。
二、新的线索
从醉林回来之后,子煜就发现他的主子实在有些反常:子夜和他说话时,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有时好似灵魂出窍了一样。他一个人的时候,表情又经常阴晴不定的,时而担忧,时而微笑,又时而叹气。总之,这样的夜郎君他从未见过,实在是有些不对劲。
有一次,子煜见他嘴角扬起,露出愉快的神色,就小心翼翼地问:“郎君,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子夜见他一脸狐疑地盯着自己,马上收起笑容,恢复了平日的严肃与平静。
“不对——”子煜眯起眼睛,双手环抱,“你一定有事瞒着我!你从醉林回来以后神色就一直有些反常,”他拍拍脑袋,细细回忆了一番,突然,他猛地拍了一下手掌,激动地叫道:“哦……我知道了!郎君,是不是你跟浮生娘子终于——嘿嘿……你们——”他一边坏笑,一边竖起两只大拇指。
子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像看一个行为滑稽的傻子一样。“子煜,你最近是不是有些太闲了?”他的语气虽然平静,但却有些阴阳怪气的。
“没——没有!呃……我刚想起来,有件事还需要我去做——”
子煜急忙窜到门口,结果刚走出去就和迎面而来的罗楚亭撞了个满怀。“罗郎君——”
“哎哟!”罗楚亭摸摸头,嗔怪道:“我说子煜啊,你再怎么想我也不用行这么大的礼吧!我们之间不用那么客气的!”说完调皮地冲他眨了个眼。
子煜浑身颤抖了一下,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抖落了一地。“罗郎君,你们慢慢聊,我先出去一趟!”
“哎——你这么着急干嘛去呀?”
见子煜已经走远,罗楚亭转过身,大摇大摆地走到桌前坐下,一边打开折扇,一边翘起二郎腿,一副十分神气的神态。
子夜微笑道:“看来我交代你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罗楚亭一脸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我大概上辈子真的欠你的!想我好歹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圣手神偷,这世上也就只有你敢把我当跑腿的使唤!”
“不敢当。我不过是让你发挥所长罢了。”子夜起身为他倒了一盏茶,“这是我特意为你留的上好龙井。请品鉴——”
罗楚亭端起茶杯,闭上眼睛,细嗅了一番,感叹道:“嗯。确是好茶!”他抬起头,半眯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子夜唇鼻之间刚长出的两撇黑色茸毛般的胡子,然后摇摇头,有些不悦地说道:“你留胡子真不好看!”
子夜说:“你这是在嫉妒我比你帅!”
“笑话!”罗楚亭不屑地瞥了瞥他。“我罗楚亭怎么会嫉妒你?”
子夜无奈地笑了笑,接着一本正经地说:“说正事吧。你在花涧坊有什么发现?”
罗楚亭极其享受地呷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还别说,这几日在花涧坊暗访,还真让我打听到一件事儿。”
“何事?”
“那花涧坊明面上是一间卖茶水的茶坊,但附近的人无不知晓这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它实则内有暗娼,专供各路嫖客享用。不过——那里的坊主花十娘却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
“此话怎讲?”
“据说,那花涧坊的暗娼都有些来路不明,从莲儿的遭遇看,她们十有八九都是被人拐卖来的。”
“你怀疑花十娘也在暗中染指了人口买卖的生意?”
罗楚亭点点头。“那花十娘不仅为人尖酸刻薄、贪财好利,还心狠手辣、阴险狡诈。莲儿出事以后,她就对花涧坊的所有人都打了招呼,不许他们走漏半点风声,所以,他们的口风都很紧。我扮做外地过路的富商,在那里一连逗留了几日,几番旁敲侧击之下,终于打听到莲儿出事前一晚买下他初夜的人叫做刘全。”
“刘全?”子夜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可是城西刘员外家的长子刘全?”
“正是。这个刘全平日里最喜吃喝嫖赌,仗着他爹在官府有人,强抢民女的事也没少干,早就声名狼藉了。”他冷笑一下,嘴角显出一抹轻蔑的神色,“我灌醉了花涧坊的酒保燕三,从他口里听到了莲儿在事发前一夜的遭遇。”他的脑中回现出几日前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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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三几杯酒下肚以后,醉醺醺地打开了话匣子。原来,花十娘买下莲儿以后,见她姿色秀丽,又是个水嫩的雏儿,觉得奇货可居,就想靠她狠捞一笔。花十娘和刘全一向交情匪浅,深知他一旦见了莲儿这等货色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搞到手。果然,刘全只远远看了莲儿一眼,就垂涎三尺,色欲难耐,当场就想占有她。不过,花十娘可不会让他这么快就得偿所愿。她对刘全说莲儿被很多富商老爷都相中了,她谁也得罪不起,只好决定当众竞拍莲儿的初夜。但问题是,莲儿对花十娘的好话歹话油盐不进。花十娘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她叫人对莲儿严刑鞭打,直打得她皮开肉绽,但莲儿根本就不害怕,宁死不从。花十娘见她是块硬骨头,只好作罢。
竞拍当夜,花十娘故意骗莲儿喝下掺了**的茶水,把她迷晕后让人扶了出去,那些宾客隔着帘子看不真切,并没有发现她昏迷不醒。众人热情高涨,谁都想得到莲儿的初夜,因而接二连三地亮出高价。但刘全一开口就让所有人都闭嘴了,因为他出的价格谁也出不起,最后莲儿的初夜没有悬念地落在了刘全手上。
燕三又喝了一杯酒,叹道:“哎,可怜那莲儿好好的一朵鲜花愣是被刘全这个淫棍给糟践了。第二天一大早,她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又看到身边还躺着个满身肥油的男人,就明白自己已经失了清白之身。她又气又恨,举起桌子上的花瓶想朝刘全砸去,没想到也是那刘全命不该绝,他竟然在那档口突然翻身醒来了。他吓得一个跟头栽到了床下,花瓶砸在了床柱上,只划伤了他的大腿。莲儿见没有砸死他,又捡起一个瓷片朝他刺去,但那刘全已经提起裤子慌不择路地跑出门外了。莲儿报仇不成,万念俱灰,就用手中的瓷片结束了性命。”
“后来呢?”罗楚亭问。
“后来——呃儿——”燕三打了个嗝,才继续说:“坊主没想到莲儿的性子这么烈,竟闹出了人命,当即吩咐我们把莲儿的尸首抬出去,打算悄悄把她拉到乱坟岗埋了,反正她也是买来的,不会有人去关心她的死活。可是,谁能想到,还真就出现了一个小子,不知死活地就往里面闯,恰好撞上莲儿被抬出去。坊主见他小小年纪,蓬头垢面,穿得又脏乱,几句话就试探出来他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蝼蚁,所以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她让那小子带着莲儿的尸体赶紧滚出去。谁知那小子人却赖着不走,非要质问莲儿的死因,坊主嫌他碍眼,就叫人把他毒打了一顿扔了……出——”燕三还没说完就倒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蝼蚁么?”罗楚亭紧捏住手里的酒杯,轻哼了一声。
他刚起身离开,桌子上的酒杯便碎成了渣。
三、一寸相思
“那刘全现在何处?”子夜阴沉着脸问。
罗楚亭拨弄着手里的茶杯,嘲讽地笑了一下。“也许是连老天也看不下去他再这么作恶多端了,刘全早在三天前就因暴病身亡了。”
子夜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哼!这么轻易就死,也太便宜他了!”
“看来这件案子可以到此为止了。”
“不——”子夜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总感觉,这个花十娘背后的势力一定不简单,她背后一定有人撑腰,否则绝不敢这么肆无忌惮。楚兄,你再去帮我查一下花涧坊以及它背后的势力。”
罗楚亭叹了口气,问:“你要知道,朝廷之所以能对诛心阁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因为你之前所查的案子都是小打小闹,并未伤及其核心利益。但是这一次,你应当比谁都清楚,花涧坊背后若没有朝中势力在背后撑腰,绝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他目光如炬,一脸真诚,“即便这样,你也打算继续追查下去吗?”
“诛心阁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止步不前。”他的语气坚定而不容置疑。
“好吧。我答应你,可以去查花涧坊。不过——”罗楚亭站起身来,右手放在他的左肩上,“你清楚的,我跟你不一样。罗某胸无大志,只想做个逍遥快活的神偷,并不想卷入朝廷的纷争。如果一旦发现情况危及自身,我会毫不犹豫地中止调查。”
“我明白。”子夜感激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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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楚亭走后,子夜叫来子煜,向他简单说明了莲儿的死因。
“晚娘和三木一定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子煜握紧右拳,用力地在桌上一捶。
“事已至此,他们也不得不接受。”子夜拿出晚娘留下的那串手链,对子煜吩咐:“你去准备一下,明日一早我们就去趟上清观。”
“是。”
第二天清早,上清观。
子煜向晚娘和三木讲述了莲儿之死的过程后,将手链放在晚娘的手中,抱歉地说:“刘全是暴病身亡,我诛心阁并未出什么力,这个手链你还是好好保留吧。”
“不——”晚娘将手链重新交给子夜,“你们已经替我们查出了害死莲儿的凶手,这条手链理当归你。”
子夜看着她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这条手链还是你留着更合适。我想,它一定对你有着特殊的意义。”
“这——”晚娘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便不再推辞,收回手链,重新把它戴在了左手手腕上。
子煜见三木脸色铁青,双拳紧握,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有些担忧地指着他,对子夜小声说道:“郎君,你说,他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话音刚落,三木突然口吐鲜血,昏倒过去。子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住了他。
“三木——”晚娘失声叫道。
“他气息微弱,脉象紊乱,得马上去看大夫!”子夜急道。
“可是,这里地处偏僻,最近的郎中也要一个时辰才能赶到!这可如何是好?”晚娘急得手足无措。
子夜抬头望了望四周,忽然眼睛一亮。“这里能看见醉林,走水路应该用不到半个时辰。我们去醉林!”
说完子夜就背上三木朝醉林的方向奔去。晚娘和子煜也快步跟上。
他们来到江边,发现旁边恰好有一只刚刚靠岸的小船,便不由分说跳上船,给艄公扔了一锭银子,催他赶快上路。
子夜背着三木来到醉林的时候,朝闻正和浮生在药房里一起配制新药。还是在外面玩耍的菡萏最先看到了他们。
“子夜哥哥!”菡萏指着他身后昏迷不醒的少年,好奇地问:“他是谁?他怎么了?”
“快带我去找你师姐!”子夜厉声道。
“哦。”菡萏被他吓了一跳,连忙领着他向药房跑去。
“师姐!师姐——你快看——”
菡萏气喘吁吁地推开门,朝闻看见子夜背上背着一个人。她示意他将病人平放在床上,然后急忙上前检查。她察看了一番后,松开他脖子处的衣领,并稍微抬高他的脚,接着用拇指在他的人中处用力按了一下,不一会儿功夫,三木就睁开了眼睛。见他已经恢复意识,她又给他喂下一粒药丸。
“三木——”晚娘扑到床前,“你终于醒过来了,你可吓死我了!”
朝闻刚才专注一心只顾着救治病人,未曾留意到身后还有一个女子。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子的侧脸,待对方转过身来的那一刹那,她全身战栗了!这人竟是自己朝思暮想,日日牵挂的姐姐林晚!
“大夫!谢谢你!救活了我儿子三木!请受我一拜!”晚娘眼中噙泪,感激地跪到了地上。
“她竟没有认出我!”朝闻愣愣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疑惑,“这人分明就是姐姐。可是,她几时又有了这么大的儿子?”
浮生看朝闻半天没有反应,连忙上前扶起晚娘。
“是了,我倒忘了,以我现在这副模样,怕是爹娘也认不出来。当日是我害得全家家破人亡,即使我跟她相认,说出实情,姐姐也一定不会原谅我吧……既然连她也认不出我,那就不如以现在的身份和她相见吧。”
想通以后,朝闻微微一笑,温柔地对她说:“娘子不必客气。我叫朝闻,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我叫晚娘。”晚娘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的脸,神色变得有些不太自然。
“敢问朝闻娘子,”晚娘指着她的额头,“你这额间的三瓣莲花是从何而来?”
“原来夜郎君说的晚娘就是姐姐。”朝闻微笑着解释道:“这是打小从娘胎里就带来的。”
“哦……原来如此。”晚娘的脸上现出一丝失望,“我有一个故人,她的额间也有一个像你这般大小的三瓣莲花花纹,只不过,她是因为小时候贪玩摔下山崖才留下的痕迹。”
“是吗?”朝闻感觉心里一阵刺痛,想不到姐姐心里还念着她。
“你们快来看——”菡萏忽然指着三木说。
只见三木默默地躺在床上,泪流不止。
“三木——”晚娘走到床边,抓住他的手,“你这是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
朝闻轻轻走到他身旁,温柔地替他擦拭了眼泪,然后看着他的眼睛说:“三木,莲儿走了,你很难受,对不对?”
三木看着她,点点头,眼里满是悲伤。
“如果感到悲伤,想哭的话就大声哭出来吧。”她用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胸脯,“哭吧——哭出来的话心就不会那么痛了。”
三木再也忍不住,抱住朝闻的胳膊,开始声嘶力竭地放声痛哭。那哭声是那么悲伤,那么无助,那么愤怒,那么疼痛。他似乎将所有的心声和控诉都融进了这哭声里。悲伤和难过的情绪也随着这哭声在空气中四溢开来。
【作者题外话】:下一章节预告:朝闻挽留晚娘和三木在醉林住下,另一边,子夜发现了花十娘的秘密——她果然是个人口贩子!究竟子夜等人能否解救被花十娘拐卖的无辜女孩们?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