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棋书生
在一片漆黑的密林里,夜晚静得可怕。
辛识平已经在此处等候了大半个时辰了。他十分警觉地向四下里张望了一周,还是没发现半点影子。饶是他耐性极好,此时也多少有些不耐烦了。
“那个什么狗屁特使,架子倒挺大,竟敢让我堂堂的索命门门主等这么久!你不要落在我手里,落我手里可绝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他在心里暗暗发誓道。
突然,他听到西南方向传来了一阵轻快而急促的脚步声。从声音判断,此人似乎内功不及自己,但轻功却十分了得。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藏于袖间的银针,只要对方敢加害于他,那么他的银针可是不长眼的。才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已经在距离他三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终于来——”他回头看去,话刚说了一半却突然戛然而止了。他的双眼睁得几近迸裂,他的嘴巴大张着,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怪异。他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脸也渐渐变形,狰狞到近乎扭曲。那样子活像看到了凭空突然冒出的鬼魅。
“竟然是你!!”辛识平感觉自己的后背一阵发凉。在他的印象中,眼前的这个书生打扮的人早就应该是个死人了。可那“死人”却偏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还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看得他只觉得毛骨悚然。
“不错。就是我——吴致远。”
“你就是主子派来的特使?”他努力使自己说话的样子看起来平静如常。
“正是。”吴致远说。“怎么——簪花娘子,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还活着吗?”他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
辛识平一边摆弄着自己头上的兰花,一边皮笑肉不笑地说:“愿闻其详——”
吴致远却冷笑了一声,然后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壳,一脸遗憾地说:“我突然不想说了。”
辛识平攥紧了拳头,脸上却不动声色。“那就不说。”
“真是个老狐狸!”吴致远心想。此刻的他恨不得能将眼前这个灭了桃源的仇人千刀万剐,可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自己还需要再隐忍一段时日。他从怀里掏出一份密信,递给了辛识平。“这是主子让我转交给你的。”
辛识平打开密信,默默地看了一遍,随后用手里的火把将其燃成了灰烬。信件里交代他要****,这一向是主子的规矩。
“你就是黑棋书生?”他问。黑棋书生可是最近半年来在主子身边最红的人,关于他的真实身份,辛识平也曾有过诸多揣测,却万万没想到此人竟是旧识。
吴致远点点头。“方才你也看了密信,主子可是点名要你协助我找回楚王的。”
“这个你放心,我自然会照办。”辛识平嘴上这样说着,但心里却极其不悦于主子的这种安排。
“从我得到的情报来看,楚王已于昨日午间被一伙人劫走了。”他的语气里隐隐有种质疑的味道。
“这个我也已经知晓了。我还知道,劫走楚王的那伙人是安乐窝的。”辛识平看起来十分镇定,似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么说,你已经想到了解救楚王的法子?”见他沉默不语,吴致远又接着说:“据说,安乐窝的所在极为隐秘,常人很难找到那里,不仅如此,那里还遍布各式各样的迷阵,若非懂得阵法之人,进去就相当于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你——可有法子破阵?”
辛识平十分淡定地回答:“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自有办法。”
吴致远愤愤道:“你最好说到做到。你应该清楚,楚王在主子心中的分量。若是他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你我就都别有好日子过!”说完他便扬长而去了。
辛识平阴鸷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脑海浮现出了当年离开桃源前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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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识平一脚把吴致远踹得老远,他看见吴致远的头撞到了一块大石头上,登时鲜血直流,昏死了过去。
像这样没有骨气的男人,他连看都不屑于去看。反而,他更欣赏的是眼前这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林秀。原本,他之所以说出自己是跟踪她才进入的桃源这件事,是因为他想让她彻底死心,然后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选择跟他走。但他还是小看了她,他没想到,这个刚烈的小娘子竟然会抱着自己姐姐的尸体跳下深渊。
辛识平虽感觉有些遗憾,却也只得接受这个既定的事实了。他命令手下将整个桃源用一把大火燃烧殆尽之后,就离开了桃源。
但他百思不得其解,当初那个本应葬身于火海的吴致远到底是怎样活下来的?又是怎样逃出桃源的?后来又是怎样得到主子的青睐,成为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黑棋书生的?
‥
此时此刻,吴致远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从桃源逃出生天以后,他日日夜夜都不想着如何手刃仇人,可是当他真正看到仇人的那一刹那,心里还是有点慌乱,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当年在仇人面前屈辱的一跪以及自己交出外交图的场景。那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也是他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痛。只要辛识平一日不除,他的心就难以安定,他就会夜夜在噩梦中惊醒。
“哼!辛识平,你大概做梦也想不到当年我是如何在你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的吧?”他狠狠地想。“你没想到,就算你再怎么狡诈,也总会有马失前蹄的时候。那日,当我从一片火海中苏醒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你们渐渐离去的背影。我想过,不如就此葬身火海,求个解脱算了。可是——我做了有辱门风的事,实在没脸去九泉之下见父亲和母亲,还有我的秀秀。我想,只有亲自手刃了仇人,才能堂堂正正地去见他们和桃源的所有人。于是,我悄悄地跟在了你们身后。你永远也不会想到,我因为自小随父亲练武,习得了一种家传的水遁之术——这件事就连和我最亲密的秀秀也不知道——所以你们才一直没有发现跟在身后的我。”
说起水遁之术,吴致远不禁有些感谢父亲的先见之明。这种功夫有点类似东瀛的忍术,人在屏息凝神的情况下,可以通过特殊的技能或者工具潜伏在水下。小时候,由于练此功太过辛苦,他一度想要放弃。是父亲告诉他,学会了这门功夫,****可以保命。他没想到,父亲一语中的,有朝一日自己竟真的用上了它。
二、吴致远的自白
“我趁他们不留意之时,悄悄上了船的最里面,并随他们一同坐船来到了临安城。我在船上待到深夜才敢钻出来。那时的我又累又饿,还怕被人发现,正在我感觉走投无路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怀里还有从父亲身上搜出来的一本薄书。于是,我急忙翻出那本书,借着微弱的月光读了起来。我惊讶地发现,那本书中竟然详细地记载了秘色瓷的制作秘诀。起初,我并不知道书中所记的内容究竟有多大的价值,只是隐隐觉得它很重要。后来,当我在临安城生活了一段时日之后,才打听到,原来,秘色瓷是曾经风靡一时的一种珍贵瓷器,但它的制作秘方早已随着吴越国的覆灭而消失不见了。直到这时,我才猛然想到,父亲他们的母国很有可能就是吴越国。我又偶然得知,当今的皇帝对秘色瓷爱不释手,一直在着人打听它的制作秘方。于是,我想,不如去京城碰碰运气。我辗转来到东京,费尽心思终于见到了皇帝本人。我把那本书献给皇帝,皇帝得到秘方后,竟然龙颜大悦,当场许诺可以答应我的一个请求。可我一不想求名,二不想求利,我之所以忍辱活着走出桃源,唯一的目的就是报仇。所以,我对皇上讲述了桃源被毁的经过,并求他为我找出杀人凶手。”
“皇上听后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让我细细描述一下凶手长什么模样。当我描述完凶手的长相后,皇上只是面无表情地说此事容后再议,然后挥了挥手,让我退下了。我等了好些天,也没等来皇上的回复。就在我以为自己复仇无望的时候,皇上却突然召见了我。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下棋。他问我会不会下棋,我点头说略知一二。于是,他便要我陪他下一盘棋。我只好从命。其实我对自己的棋艺很自信。不过,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在皇帝面前,我还是决定隐藏自己的实力。期间,他漫不经心地说会替我报仇,不过,得等到时机成熟才行。皇帝刚说完,一盘棋局已了。我这才注意到,自己刚才尽顾着听皇上讲话,一不留神露出了实际水平,最后竟然赢了一枚棋子。我惶恐不安,生怕皇上会降罪于我,没想到,他不但没有怪罪我,反而还对我的棋艺赞不绝口,甚至他一高兴就把赢的那颗黑色棋子赏给了我,还赐给我一个封号叫‘黑棋妙手’。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在意他赐给我什么,我只想他尽快替我报仇。但是,自那以后,皇上对复仇的事绝口不提,只是经常叫我下棋。”
“我耐着性子等待了三个月,却始终不见他有任何动静。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有一天,皇上对我说,若想报仇,就要付出代价。我坚决地说,只要能报仇,让我做什么都愿意。于是,皇上就让我签下了卖身契,还给我服下了一种毒药,只有他一人才有解药。我知道,一旦我背叛了他,那毒药会让我生不如死。不过,我已经无所谓了,我想,反正人迟早都有一死,被毒死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把自己卖了以后,他就让人给我蒙了面,把我带进了一个十分封闭的地方。我发现,在那里还有许多和我差不多年纪的人。他们来这里的原因不一而足,但有一点我们都一样,那就是我们都是在走投无路之下才选择了这条路。在这里,想要活到最后,只能靠一路拼杀。为了活下来,我不得不杀死了曾经与我并肩作战的伙伴。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杀人,可是在当时那种境况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别无他法。我发现,杀人这件事其实也挺容易的。一开始,你也许会战栗,会恐惧,甚至每晚从噩梦中惊醒,但当你杀得多了,就会慢慢变得麻木起来。就这样,在遭受了三个月的魔鬼般的训练和非人的折磨之后,我们中只留下了十多个人。走出‘地狱’的那一刻,我头也不回地就走了。我在心里发誓,这辈子绝不会回到那个地方……从那里出来以后,我再次见到了皇上。但这一次,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让我陪他下棋。他一脸严肃,郑重其事地任命我为白夜门第四大机构——暗门的**门主。我问暗门是什么?皇上说等我去了那里就知道了。我本以为,暗门可能只是朝廷的某个不为人所知的机构,但等我接手暗门,真正对它有一些了解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所谓的暗门不过是一个登不上台面的极为隐秘的机构,原来堂堂的大宋朝廷居然也在暗地里干着各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更令我意外的是,在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中,竟然还有略卖人口的买卖!”
“我又震惊又害怕。我怕一旦自己真的沾染上这些买卖,就会堕入无间地狱。直到此时,我才后悔不已。我不过想报仇而已,根本不想牵扯上这么复杂的事情。可我也清楚,自己早就没了退路。这注定是一条没有退路的遍布鲜血的路。随着我对暗门越来越熟悉,我越来越觉得自己蹚上了一滩深不见底的浑水。”
“由于我在‘地狱’之时,偶然练成了一手凌厉的手仍棋子之功,所以,我给自己取了一个不太响亮的名号——黑棋书生。接手暗门没多久,我就被安排做了几桩小买卖。我知道,这是皇上在考验我,非做成不可。果不其然,当我办成事情以后,皇上才开始真正信任我。之后,他派我来到临安,协助暗门的一个叫黑玫瑰的分支——这个组织的成员身上都带有黑色玫瑰刺青,因此得名——完成几桩大买卖。可我万万也没想到,在临安我竟然会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秀秀!的确,一开始我并没有认出她来。可是,她额头的那朵三瓣莲花和她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总会让我想起秀秀。为了确认她的真实身份,我便偷偷跟踪起了她。我越观察,就越能确信,她就是我的秀秀。因为,一个人的容貌纵然能变,但她自小养成的习惯和言行举止却骗不了人。可我实在没脸去同她相认,因为我还没有手刃仇人!更令我感到懊恼的是,我竟然连自己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不过,很快我就知道了那人的真实身份。因为,皇上亲口告诉我当年灭掉桃源满门的人正是辛识平!是他害了我,害了我的秀秀,害了全桃源所有的人,我发誓,我吴致远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绝不!”
三、安乐窝的来历
赵元佐被抓不久之后,子夜就立马来到了安乐窝。因为据他猜测,安乐窝地形复杂,外人难以进入,是藏匿楚王的最佳地点。
“你果然来了。”钱咏絮忽然从他身后出现。“宗主说,你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找到这儿来。”她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仿佛眼前的人是自己许久不见的情郎。
“这么说,师父他一直在盯着楚王的一举一动?”子夜更想问的是:师父他是不是一直也在密切监视着他这个徒儿的一切举动?
“不错。”钱咏絮点了点头。“你或许想象不到,打从楚王踏进临安城地界的那一刻起,我们的人早就盯上了他。”
“既然这样,师父为何还要——”
“你是想说宗主为何还要你出马去擒获楚王吧?”钱咏絮打断他的话说。“关于这一点我也并不清楚。我只知道,宗主他——”她真诚地看向他的眼睛,“他很看重你。他对你,和对我,对别人都不一样。所以,希望你不要怪他。”
“他会看重我?”子夜不由想起了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师父对他的态度比较复杂,至于怎么个复杂,他也说不好。他们虽是师徒关系,但这些年来,他们之间谈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唯一让他记忆深刻的就是他对自己的冷漠。
“你……”她欲言又止。“算了。没什么。”
“你可知师父为什么要绑架楚王?”子夜突然问道。
钱咏絮却不答话,而是反问:“子夜,你可曾听说过安乐窝的来历?”
子夜微微点头道:“据我所知,安乐窝创建于二十多年以前。当时,宋廷初建未久,虽然四海未平,根基尚不稳定,但是新朝对前朝余孽屠戮的脚步却并未因此而暂停,情况反而愈演愈烈。安乐先生不忍这些人颠沛流离、死于非命,于是创建了安乐窝,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些人有一个容身之处。”
钱咏絮接过他的话继续说:“你只说对了一半。其实,安乐窝所收容的人可远不止这些人,还包括天底下所有不能生活在阳光之下的人。须知有些人,因着某种难以言说的苦衷,而不能拥有合法的身份,他们的一生只能永远活在阴暗的角落里。他们不仅不为世人所容,还要忍受别人的追杀、凌辱却无法反抗。因为一旦他们反抗,就会暴露真实的身份。而这很有可能会给他们的亲友招来杀身之祸。然而,这些人其实是最渴望安定平和,渴望有个家的。所以,他们中的大多数才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安乐窝。因为安乐窝能带给他们家的感觉。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一旦选择进入安乐窝,他们就要斩断前尘往事,忘记过去的一切,并且至死都不能背叛安乐窝。”
关于这一点,子夜的心里自然是十分清楚的。背叛安乐窝的下场,他可是亲眼目睹过的。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钱咏絮,忽然生出一种感觉:他们虽师出同门,也已相识多年,可他却从未看清过她,此时的她站在他身边,他却觉得他们之间像隔着一条银河,那么遥远,那么陌生。
“你又为何会加入安乐窝?”他冷不丁地问。
她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他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我……我是个孤儿,在我最孤苦无依的时候,是宗主救了我……”但她立马就意识到自己不该对他说太多。于是,她决心把话题转移到楚王身上。“有一件事情我想不明白。”
“请说——”
“你明明早已知道楚王的踪迹,并且期间有很多次下手的机会,可——可你却并未出手。这是为何?难道,你不怕宗主会怪罪于你吗?”
子夜心中一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说:“我自有盘算。关于这一点,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向师父禀明因由的。”
可是,子夜心里却在想:“我早该料到,安乐窝是江湖上第一打探情报的组织,天底下几乎就没有它不知道的事情。我虽是瞒着师父创建了诛心阁,但以他洞若观火的能力,估计早就知晓了这件事。他既已知晓此事,又明知楚王会来找我,却还吩咐我去绑架楚王……看来,他这是在试探我对他的忠诚……哼,他连自己的徒弟都信不过,他这一生是不是只相信他自己?”
一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禁倒抽了一股凉气,只觉得自己和师父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以前,他一直自诩明察秋毫,但如今,他感觉自己是如此渺小,他发现,有太多的事情他看不清楚,有太多的人,都戴着一张张伪装得近乎逼真的面具,而在那面具之下的真实面目,或许连那些人自己都不知道了。
正浮想联翩间,子夜的鼻子忽然嗅出了一丝熟悉的味道——像是一杯冷涩的苦酒——那是耿虚静身上特有的味道。
“师父。”子夜恭敬地对还没跨进门的耿虚静说道。
耿虚静缓缓走到他跟前,神情复杂地注视着他,“你这未见其人,先闻其味的本事倒是越发娴熟了。”
“师父过奖了。”子夜小心地回答。在师父面前,他总是感觉很拘谨。
耿虚静招手示意钱咏絮退下,然后语速极快地问:“为何不抓楚王?”他的语气里带有明显的诘责之意。
子夜被他问得有点措手不及。他顿了顿,才回答:“我还未来得及就……”
耿虚静冷笑一声,“好!好!真是我**出来的好徒儿啊!”他指着子夜的鼻子喝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师父,我……”他欲言又止。
“诛心阁的事我可以当做不知情,但——那个会看病的女娃,我劝你还是放弃她吧。”耿虚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她的病治不好的。你不必白费力气了……”
子夜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对于师父知道诛心阁的存在这一点倒不怎么意外,但他没想到,师父不仅知道朝闻的存在,还连她的病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那么,他和楚王之间的交易,他也应该知道了吧。他相信,以师父的睿智,不难猜出这一点。
“师父,你——”
还没等他说完,耿虚静便示意他先不要说话。他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以一种少见的和缓的语气对他说:“子夜,你就听我一句劝,那孩子她不适合你。如果她的身体康健,那么无论她出身如何,我这个做师父的,都不会阻拦你们。可是,你自己应该比谁都清楚,就算你们在一起了,她还能陪你几年?如果有一天,她——她突然离你而去,到那时,你……会痛不欲生的!”他的表情看起来极其痛心疾首。
子夜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他不明白,一向对自己冷漠的师父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苦口婆心的话。子夜从他的话语里,感受到了一种微妙的变化,以前的他绝不会以这样慈爱、深情的语气对他说话。可是,究竟是什么让他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子夜觉得自己越来越糊涂了。他仿佛看见,眼前有一层浓雾氤氲着他,每当他好不容易拨开一层云雾的时候,随后又会袭来一层更浓的雾气。不过,他隐隐预感到,距离“云开日出”的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作者题外话】:下一章节预告:子夜猜得没错,楚王果然被耿虚静掳去了。并且他还隐约发现了关于安乐窝的秘密。关于安乐窝到底藏有什么秘密?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