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命案
不知火被人取了2024-11-29 14:2012,127

  椿县的雨,下得又急又密。

  陈明远站在鸳鸯楼二层的雅间里,看着地上那具已经僵硬的尸体,喉结滚动了一下。这是他上任的第三天,却在这座南方小城最负盛名的酒楼里,见到了自己最不愿见到的一幕。

  "大人......"身后的师爷欲言又止。

  陈明远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他蹲下身,仔细打量着地上的尸体。那是他的小妾柳絮,此刻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蜷缩在地上。她的脸朝下,乌黑的长发凌乱地铺散开来,像是被人狠狠拽过。最令人心惊的是,她的身边放着一朵石榴花,鲜红的花瓣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刺眼。

  "什么时候发现的?"陈明远的声音有些沙哑。

  "回大人,是戌时三刻。"捕头周福生上前一步,"酒楼的小二听到楼上传来一声尖叫,上来查看时就发现了......"他顿了顿,"发现柳姨娘已经......"

  陈明远伸手想要触碰尸体,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他注意到柳絮的右手紧紧攥着,指缝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他示意周福生将尸体的手掰开,一枚染血的玉佩掉了出来。

  "这是......"周福生捡起玉佩,借着烛光仔细端详。玉佩上雕刻着一朵石榴花,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

  陈明远的瞳孔猛地收缩。这枚玉佩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他送给柳絮的定情信物。可是此刻,玉佩上沾满的鲜血却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大人,您看这里。"周福生指着尸体的脖颈处。陈明远凑近一看,只见柳絮的脖子上有一圈淡淡的淤青,像是被人掐过。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嘴角有一丝黑色的血迹。

  "中毒?"陈明远皱眉。

  "恐怕不止如此。"周福生示意衙役将尸体翻过来。当柳絮的脸暴露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已经扩散,但最可怕的是她的表情——那是一种极度惊恐的神情,仿佛在死前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陈明远感觉自己的胃在抽搐。他想起昨晚柳絮还依偎在他怀里,轻声细语地说要给他一个惊喜。那时的她,眉眼间尽是温柔,哪像现在这般......

  "大人,您看这个。"周福生的声音将陈明远拉回现实。只见捕头从柳絮的指甲缝里挑出几根红色的丝线,"这应该是从凶手身上抓下来的。"

  陈明远接过丝线,在指尖摩挲。这是上等的丝绸,不是寻常百姓能穿得起的。他的目光扫过房间,突然注意到窗边的地上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有人从窗户进来过。"他快步走到窗边。窗棂上有几道新鲜的划痕,像是被利器刮过。他探头往外看,楼下是一条狭窄的巷子,此刻正被雨水冲刷着。

  "周捕头,带人去下面看看。"陈明远吩咐道,"注意有没有可疑的痕迹。"

  周福生领命而去。陈明远转身环视整个房间,试图找出更多线索。房间里的摆设整整齐齐,没有打斗的痕迹。桌上放着一壶茶,两只茶杯,其中一只还残留着些许茶渍。

  他拿起茶杯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钻入鼻腔。陈明远的心猛地一跳——这是砒霜的味道。

  "师爷,去查查这壶茶的来历。"他沉声道,"还有,把今天在酒楼当值的所有人都叫来问话。"

  师爷应声而去。陈明远站在原地,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起三天前刚到椿县时,在城门口遇到的那个疯癫老道。那老道拦在他的轿子前,说什么"石榴花开,血光之灾",当时他只当是疯言疯语,现在想来......

  "大人!"周福生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您快来看!"

  陈明远快步下楼,只见周福生正蹲在巷子里的一个水洼边。雨水打湿了他的官服,但他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水洼旁的一块青石板。

  "这里有一串脚印,"周福生指着青石板上的痕迹,"看大小,应该是个女子。而且......"他凑近闻了闻,"有股淡淡的香味。"

  陈明远蹲下身,果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那味道很特别,像是某种花香,又带着一丝甜腻。他忽然想起柳絮身上的香味,但随即又摇了摇头——不对,这味道比柳絮用的香料要淡雅得多。

  "继续追查。"陈明远站起身,"另外,派人去查查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女子在城里出没。"

  周福生点头称是。陈明远转身准备回楼上,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呼。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衙役正指着巷子尽头的一处阴影,脸色煞白。

  "怎么了?"陈明远快步走过去。

  "大、大人......"衙役结结巴巴地说,"刚才那里......好像有个人影......"

  陈明远眯起眼睛看向阴影处。雨幕中,隐约可见一个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心头一跳,立刻追了上去。但那身影快得出奇,转眼间就消失在了巷子深处。

  "周捕头!"陈明远大喊,"带人封锁附近所有街道!"

  然而等衙役们赶到时,那个红色身影早已不知所踪。陈明远站在雨中,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他忽然想起柳絮身边的那朵石榴花,鲜红得刺眼。

  回到鸳鸯楼,师爷已经将酒楼的人都召集到了一楼大厅。陈明远扫视了一圈,目光在一个年轻的小二身上停留了片刻。那人的眼神闪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你,"陈明远指着他,"叫什么名字?"

  "回、回大人,小的叫阿福......"小二的声音有些发抖。

  "今天是你当值?"

  "是、是的......"

  "柳姨娘是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是酉时......"阿福咽了口唾沫,"柳姨娘说要等人,就去了二楼的雅间......"

  "等人?"陈明远眯起眼睛,"等谁?"

  "这个......小的不知......"阿福低下头,"柳姨娘只说是个故人......"

  陈明远的心猛地一跳。故人?柳絮在椿县哪来的故人?他正要继续追问,突然听到楼上传来一声惊呼。

  "大人!您快来看!"是周福生的声音。

  陈明远快步上楼,只见周福生正站在雅间的屏风前,脸色凝重。他顺着周福生的目光看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屏风上,赫然用鲜血画着一朵石榴花!

  那朵花画得极为精致,每一片花瓣都栩栩如生。鲜血已经干涸,呈现出暗红色,在烛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这是......"陈明远伸手想要触碰,却被周福生拦住。

  "大人小心,"周福生低声道,"这血......似乎不太对劲。"

  陈明远仔细一看,果然发现那些血迹有些异常。正常的血迹干涸后会变成暗红色,但这些血迹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黑色,而且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甜味。

  "去请仵作来。"陈明远沉声道,"另外,把屏风拆下来,仔细检查。"

  周福生领命而去。陈明远站在原地,感觉一阵眩晕。他忽然想起柳絮临死前的表情,那种极度的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大人......"师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您要不要先回府休息?这里交给周捕头......"

  陈明远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个案子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那朵石榴花,那枚染血的玉佩,还有屏风上诡异的血迹,都在暗示着某个可怕的真相。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雨还在下,打在屋檐上发出噼啪的声响。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已经是子时了。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在那一瞬间的光亮中,陈明远似乎看到对面屋顶上站着一个红色的身影。那身影一动不动,仿佛在注视着他。

  陈明远的心猛地一跳,等他再定睛看去时,那里却空无一人。只有雨,还在不停地下着。

  陈明远回到县衙时,已是寅时。

  雨势渐小,但寒意却更重了。他独自走进书房,反手关上门,整个人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烛光摇曳,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更漏滴答的声音。陈明远走到书案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头的一本《洗冤集录》。那是他父亲留下的,书页已经泛黄,边角处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他忽然想起十五年前的那个雨夜。

  那时他还是个少年,跟着父亲在邻县任上。那天也是这样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父亲接到一桩命案,死者是个年轻女子,死状与今日的柳絮如出一辙——身边放着一朵石榴花,嘴角有黑血,脖子上有掐痕。

  最可怕的是,那女子的手中也握着一枚玉佩,上面雕刻着石榴花的图案。

  陈明远的手微微发抖。他记得父亲当时的神情,那种震惊与恐惧交织的表情,他从未在父亲脸上见过。后来父亲连夜写了奏折,说要上奏朝廷,但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死在了书房里。

  官方的说法是突发心疾,但陈明远知道不是。父亲的书房里,也有一朵用血画成的石榴花。

  "大人。"门外传来师爷的声音,"您要的卷宗找到了。"

  陈明远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进来。"

  师爷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摞发黄的卷宗。"这是十五年前邻县的命案卷宗,"他将卷宗放在书案上,"还有一些关于椿县的记载。"

  陈明远点点头,示意师爷退下。等书房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他才颤抖着手翻开那些卷宗。

  第一页就是那个年轻女子的画像。陈明远的心猛地一跳——画中的女子眉眼如画,与柳絮竟有七分相似。他继续往下看,越看越是心惊。

  死者名叫苏婉儿,是当地一个富商的女儿。死因是中毒加窒息,现场也有一朵石榴花。更令人震惊的是,苏婉儿的父亲在案发后不久就暴毙而亡,死因与陈明远的父亲一模一样。

  陈明远的手停在了一页泛黄的纸上。那是他父亲最后的笔记,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极度慌乱中写下的:

  "石榴花开,血光之灾。此案牵涉甚广,恐与......"

  后面的字迹被墨水晕染,已经看不清了。陈明远的心跳得厉害,他感觉真相就在眼前,却总是差那么一点。

  突然,一阵冷风从窗外吹来,烛火剧烈摇晃。陈明远下意识抬头,却看见窗纸上映出一个红色的身影!

  "谁!"他猛地站起身。

  窗外传来一声轻笑,那声音空灵缥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就在耳边。陈明远冲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却只看见一片漆黑的夜色。

  但他的鼻端,却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那香气很特别,像是某种花香,又带着一丝甜腻——正是他在鸳鸯楼巷子里闻到的那种香味。

  陈明远的心跳得厉害。他关上窗户,转身回到书案前,却发现案头多了一样东西——一朵石榴花,鲜红的花瓣上还带着露水。

  他的手颤抖着拿起那朵花,发现花茎上缠着一张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明日酉时,城西破庙。"

  字迹娟秀,却透着一股凌厉之气。陈明远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忽然想起什么,急忙翻开父亲的笔记。

  在最后一页的夹层里,他找到了一张泛黄的纸。纸上画着一朵石榴花,旁边写着一行小字:

  "花开花落,因果循环。若要破解,需寻红衣。"

  陈明远的心猛地一跳。红衣?难道就是那个在鸳鸯楼和县衙外出现的红衣女子?

  他忽然想起柳絮临死前的表情,那种极度的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难道她看到的,就是这个红衣女子?

  陈明远感觉一阵眩晕。他知道,这个案子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那朵石榴花,那枚染血的玉佩,还有屏风上诡异的血迹,都在指向一个可怕的真相。

  而这个真相,很可能与他父亲的死有关。

  他走到书房的暗格前,打开暗格,里面放着一个檀木盒子。盒子上雕刻着石榴花的图案,与柳絮手中的玉佩一模一样。

  陈明远的手停在盒子上,迟迟没有打开。他知道,一旦打开这个盒子,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窗外的雨又下大了,打在屋檐上发出噼啪的声响。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已经是丑时了。

  陈明远深吸一口气,终于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封信,和一枚玉佩。

  信是他父亲写的,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极度慌乱中写下的:

  "明远吾儿,若你看到这封信,说明为父已经遭遇不测。十五年前那桩命案,牵涉到一个神秘组织,他们以石榴花为标记,专挑年轻貌美的女子下手。为父查到,这个组织与朝中某位大人物有关,但具体是谁,为父还未查清......"

  陈明远的手微微发抖。他继续往下看:

  "这个组织每隔十五年就会在同一个地方作案,下一个地点很可能是椿县。若你看到石榴花的标记,一定要小心。切记,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

  后面的字迹被墨水晕染,已经看不清了。陈明远的心跳得厉害,他感觉真相就在眼前,却总是差那么一点。

  他拿起盒子里的玉佩,那是一枚与他送给柳絮一模一样的玉佩。但不同的是,这枚玉佩上刻着一个名字:

  苏婉儿。

  陈明远的心猛地一跳。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柳絮会与苏婉儿长得如此相似,为什么她会选择在椿县等他,为什么她临死前会说"故人"......

  原来这一切,早就在十五年前就注定了。

  窗外的雨声中,似乎又传来了那空灵的笑声。陈明远握紧玉佩,知道明天酉时的城西破庙之约,将揭开这个惊天秘密的最后一块面纱。

   酉时三刻的城西破庙笼罩在暮色中,残破的飞檐滴着雨水,青苔爬满斑驳的砖墙。陈明远攥紧玉佩,指尖触到凹凸不平的刻痕——那行"苏婉儿"的小字在掌心烙下灼痛。

  破庙深处传来环佩叮当。

  红衣女子背对殿门而立,烛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如同悬在供桌上那幅残破的城隍画像手中扭曲的锁链。"陈大人果然守信。"她的声音带着江南烟雨的绵软,却让陈明远浑身发冷。

  这分明是柳絮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陈明远按住腰间绣春刀。刀柄上缠着的石榴花纹绸布已被冷汗浸透,那是今早在柳絮妆奁暗格发现的。

  女子缓缓转身,面纱下隐约可见与柳絮九分相似的容颜。她抬手摘下面纱,右眼角一颗朱砂痣在烛火中妖冶如血:"万历四十五年,苏州府绸缎商苏守仁满门二十七口暴毙,唯独襁褓中的双生女被奶娘带走——"

  陈明远瞳孔骤缩。他记得父亲书札里夹着的邸报抄本,那桩悬案现场也撒满石榴花瓣。

  "姐姐名唤婉儿,我叫锦瑟。"女子抚过褪色的城隍像,指甲刮下簌簌朱漆,"当年陈县令为保独子,将我们姐妹与陈家婴孩调换。你腰间那枚胎记,本该属于真正的陈明远。"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庙外竹林沙沙作响。陈明远想起父亲总在醉酒后盯着他后腰的枫叶状胎记喃喃"报应",喉间泛起腥甜。供桌上的蜡烛"啪"地爆开灯花,映出女子袖中寒光。

  "所以柳絮......"

  "她是我找来的替身。"苏锦瑟突然逼近,身上传来与凶案现场相同的甜腻花香,"可惜那蠢货真对你动了情,竟想带着玉佩远走高飞。"她指尖掠过陈明远喉结,"你知道她咽气前说什么?她说'大人快逃'......"

  破窗声骤起!

  三支弩箭钉入供桌,箭尾红绸在气流中猎猎作响。陈明远被苏锦瑟扑倒在地的瞬间,看见门外闪过飞驰而来的身影。

  绣着蟒纹的皂靴踏碎水洼,锦衣卫千户陆昭甩掉雁翎刀上的血珠,腰间金牌在闪电中泛着冷光。他身后二十名缇骑呈扇形围住破庙,弩机绷紧的声响混在雨声里,像毒蛇吐信。

  "本官追查石榴花案三月有余,没想到最后两条漏网之鱼竟在此处。"陆昭抬手掀开斗笠,露出与陈明远七分相似的面容,右眼睑一道刀疤却将温润尽数化作戾气,"苏姑娘好手段,用七具女尸做饵,把六扇门耍得团团转。"

  苏锦瑟突然轻笑,染着丹蔻的手指搭上陈明远肩膀:"陆大人不妨猜猜,为何每具尸体都少截小指?"她突然扯开陈明远衣襟,枫叶胎记在雨夜中殷红如血,"天启二年冬,魏公公的干儿子在苏州强掳民女,那姑娘咬下的半截手指,此刻正泡在陆大人书房的琉璃瓶里吧?"

  陆昭瞳孔骤缩。陈明远趁机甩出袖中石灰粉,拽着苏锦瑟撞向腐朽的窗棂。木屑纷飞间,他看见陆昭颈侧若隐若现的枫叶胎记——与他后腰的印记一模一样。

  暴雨冲刷着青石板街道,陈明远的官靴陷进泥泞。身后追兵的火把在巷口晃动,苏锦瑟突然将他推进一间荒废的染坊。霉变的蓝印花布垂满梁柱,像无数悬吊的幽魂。

  "玉佩给我。"苏锦瑟喘息着撕开裙摆包扎他肩头的箭伤,"你父亲用砒霜浸泡玉佩十五年,如今花纹里的毒粉该融化了。"

  陈明远按住腰间玉佩,父亲临终前呕血的画面突然清晰——老人攥着他的手说"永远不要让它见血"。染缸里残余的靛蓝染料泛着诡异泡沫,他猛地将苏锦瑟按在褪色的织机上:"当年调换婴孩的奶娘,是你母亲吧?"

  梭筒滚落在地,苏锦瑟的银簪抵住他咽喉:"陈县令为防东林党灭口,将真玉佩藏在你襁褓里。知道为何柳絮每夜给你煮安神汤?"她突然凄然一笑,"那汤里掺着曼陀罗,就为让你记不起三岁前住在苏家老宅!"

  瓦片碎裂声自屋顶传来。陈明远抱着苏锦瑟滚进染缸,毒箭钉入他们方才所在的位置。靛蓝汁液浸透苏锦瑟的红衣,她忽然咬破舌尖吻上陈明远,血腥味混着某种药香在唇齿间蔓延。

  "吞下去。"她将半枚蜡丸塞进他口中,"这是苏家胭脂铺的账本,魏忠贤私造火器的银钱往来都在......"话音戛然而止,三棱透甲锥穿透她的后背,血花在染缸里绽开一朵红莲。

  陈明远抱着逐渐冰冷的躯体潜进染池暗道时,听见陆昭的怒吼穿透雨幕:"放火箭!把这里烧干净!"

   

  三更天的县衙地牢,水珠顺着石缝滴落。陈明远撬开玉佩暗格,泛黄的密信在火折子下显现字迹:"天启四年腊月初七,司礼监收晋商白银二十万两,着王恭厂以赈灾之名运硝石三千斤至西山..."信末盖着东林党七位阁臣的花押,墨迹间混着褐色血渍。

  隔壁牢房突然传来铁链响动,浑身是血的周福生挣扎着爬来:"大人快走...陆昭早替换了衙役...咳咳...柳姨娘那日等的'故人'就是..."一口黑血喷在栅栏上,捕头的手无力垂下。

  陈明远攥紧密信。他想起赴任前夜,柳絮在烛光下绣着石榴花手帕,哼的正是苏州童谣。当时她眼中水光潋滟,如今想来,怕是早知这场死局。

  潮湿的霉味混着血腥气直往鼻腔里钻,陈明远扶着石墙站起身,腕上铁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牢房外的火把将狱卒的影子拉得老长,在斑驳墙面上扭曲成鬼魅。

  "陈大人,这间死囚牢可还住得惯?"陆昭的绣春刀挑开牢门铁链,猩红飞鱼服在火光下泛着血色,"您那位苏姑娘倒是个硬骨头,临死前还攥着那本要命的账册。"

  陈明远盯着他腰间玉佩,青玉螭龙口中衔着的金珠分明刻着东林书院的徽记。昨夜苏锦瑟咽气时,染血的指尖正指着这个图案。他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后背贴上冰冷的石壁:"陆千户这般殷勤,莫不是怕本官在诏狱里活得太久?"

  话音未落,牢房深处突然传来铁链断裂的脆响。陈明远瞳孔骤缩——借着摇曳的火光,他看见墙角青砖上赫然刻着一朵榴花,五片花瓣浸着暗红,与柳絮咽气时用蔻丹画在锦帕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陆昭的刀锋已经抵住他咽喉:"看来陈大人还不知道,这榴花印记......"

  破空声打断了他的话。一支弩箭穿透陆昭的右肩,将他钉在墙上。暗处闪出个佝偻身影,老狱卒布满疤痕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大人快走!西墙第三块砖后有密道!"

  陈明远踉跄着冲出牢门时,听见身后传来皮肉烧焦的滋滋声。回头望去,陆昭的飞鱼服竟在青烟中褪成素白,袖口金线绣着的榴花在烈焰中舒展绽放。

  

  义庄的桐油灯将停尸台上的女尸照得惨白。陈明远掀开草席,腐臭味扑面而来。死者脖颈处的掐痕泛着青紫,最骇人的是心口那朵金箔榴花,每片花瓣都插着三寸银针。

  "第七个了。"老狱卒哑着嗓子递过验尸格目,"都是当年参与苏家案的人。礼部主事王崇山昨夜暴毙,书房墙上用血画了同样的花样。"

  陈明远用镊子夹起金箔,对着灯光细看。花瓣边缘的锯齿状纹路与柳絮妆奁里的耳坠分毫不差,这是苏家女眷独有的暗记。他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县衙库房翻出的卷宗——天启四年苏侍郎被弹劾贪墨,抄家那夜,三十八口人竟无全尸。

  "您看这里。"老狱卒突然扯开女尸衣袖,小臂内侧的刺青让陈明远浑身发冷。蟠龙纹中间裹着"忠贤"二字,这是阉党死士的标记。

  窗外传来瓦片碎裂的响动。陈明远吹灭油灯的瞬间,一道寒光破窗而入,深深钉入他方才站立的位置。月光照亮了那柄短刃——刀柄镶嵌的东珠,分明是去年万寿节时皇上赏赐给东林诸臣的贡品。

  

  暴雨冲刷着青石板,陈明远攥着从女尸手中抠出的蜡丸,在巷弄间疾奔。蜡封里裹着的半张地契,正是苏家老宅的房契。转过第三个街角时,他撞见巡夜的更夫仰面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的,赫然是锦衣卫特制的三棱刺。

  "陈大人好手段。"陆昭的声音从房梁上传来,他左脸戴着银制面具,露出的右眼泛着诡异青光,"可惜您查到王崇山就该收手。毕竟......"他扬手甩出个物件,骨碌碌滚到陈明远脚边。

  那是颗已经开始腐烂的人头。借着闪电的刹那光亮,陈明远认出这是三日前给他递密信的县衙主簿!断裂的脖颈处,隐约可见用朱砂画的榴花轮廓。

  "您当真以为苏锦瑟是偶然出现在鸳鸯楼?"陆昭的笑声混着雷声隆隆,"从柳絮姑娘踏进县衙那刻起,这局棋就摆好了。东林党要魏忠贤的罪证,阉党要清洗旧敌,而您......"他忽然挥刀劈向身后,斩落两支弩箭,"不过是个掀棋盘的人。"

  陈明远趁机撞开身旁木门。腐臭扑面而来,满室灵牌在烛火中森然排列。最中央的牌位写着"苏文渊之位",供桌上却摆着个描金漆盒——盒盖开启的瞬间,他看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七朵金箔榴花,每朵都沾着暗褐色血渍。

  "嘉靖年间,苏家先祖靠双面绣获封皇商。"陆昭的刀尖抵上他后心,"这榴花看着是苏家女红,实则是传递密信的暗码。您那位柳絮姑娘,可是苏夫人乳娘的外孙女。"

  陈明远突然想起柳絮临终前说的那句奇怪的话。当时他以为那是痛极之下的呓语,此刻却如惊雷炸响在耳边——"榴花照眼明,子规夜半啼"。

  供桌下的青砖传来空洞回响。陈明远猛地掀开砖石,泛黄的账册上密密麻麻记着各地官员收受阉党贿赂的明细,而在夹层中,竟藏着半幅辽东布防图!

  "精彩吧?"陆昭的刀锋划破他衣襟,"东林党要扳倒九千岁,阉党想除掉政敌,苏家遗孤要报仇。只有您傻乎乎地往火坑里跳,还当自己是为民请命的青天。"

  陈明远突然笑了。他举起烛台砸向供桌,火苗瞬间吞没了账册:"陆千户不妨看看窗外。"

  马蹄声如惊雷迫近,火光中可见"东厂提督"的旌旗猎猎。陆昭面具下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本该在三十里外剿匪的缇骑,此刻正将宅院团团围住。

  "本官入狱前,给杨涟大人送了封家书。"陈明远擦去嘴角血渍,"信上抄了你们想要的东西。”

  陆昭的刀锋在陈明远颈侧凝滞,窗外马蹄声已至门前。火把将纸窗映得通红,能听见铁甲碰撞的铿锵声混着雨声。

  "杨涟此刻正在通州治水。"陆昭突然轻笑,面具边缘渗出暗红血渍,"陈大人可知东厂掌印王体乾,最喜在犯人太阳穴钉入三寸铁钉?"

  陈明远后背渗出冷汗。他确实将密信交给驿卒,但若陆昭能截杀主簿,自然也能调换信件。供桌上的火焰突然窜起三尺高,火舌舔舐房梁时,他看清那些灵牌背面竟都刻着东林要员的名字!

  "万历四十五年,苏文渊在洞庭湖救过杨涟。"陆昭的刀尖挑开漆盒夹层,露出另一本泛蓝账册,"阉党罪证是饵,真正要钓的,是这些私通女真的东林君子。"

  陈明远瞳孔骤缩。新翻开的账页上赫然盖着兵部大印,记录着辽东军饷流入晋商票号的明细。窗棂突然爆裂,三支弩箭呈品字形射向陆昭面门,却被他反手用刀鞘击落。

  "放箭!"尖利的嗓音刺破雨幕。陈明远扑向供桌后的屏风,箭矢钉入木板的闷响中,他摸到屏风支架上的机括——这是苏锦瑟说过的"榴花锁",五枚铜瓣必须按特定顺序旋转。

  轰隆一声,地面裂开暗道。陈明远坠下的瞬间,看见陆昭撕开人皮面具,露出杨涟门生汪文言的脸。最后的画面是东厂番子冲进祠堂,绣春刀斩向那本蓝色账册。

  

  暗河的水冷得刺骨。陈明远攥着从密道抓取的半本账册,在湍流中勉强抬头。岩壁上每隔十步就有朵荧红榴花,分明是用夜明珠粉末混着人血绘成。

  "大人......"微弱的呼唤从右侧岔道传来。陈明远划水靠近,看见老狱卒卡在石缝中,胸前插着半截断箭。

  "十五年前...苏夫人...把账册绣在嫁衣里......"老者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柳絮姑娘...是故意接近您......"

  陈明远展开油纸,呼吸猛然停滞。褪色的鸳鸯绣帕上,榴花图案被拆解成密密麻麻的针脚,正是苏家双面绣的秘法。对着夜明珠的光细看,那些丝线竟组成了山西各关隘的驻军分布!

  暗河尽头传来隆隆水声。陈明远将老者拖上石台,发现他后颈有块灼伤的月牙痕——这是天启二年宫中走水的幸存者标记。电光石火间,所有线索突然串联成可怕的真相。

  "皇上知道?"他声音发颤。

  老者惨笑:"陈大人可听过'红丸案'?先帝驾崩那夜,苏太医呈上的脉案...就藏在..."话未说完,三棱镖已没入他咽喉。

  陈明远翻身滚入暗流。追兵的火把照亮洞窟时,他看见领头人掀开斗篷,露出司礼监秉笔太监的蟒纹玉带。

  

  暴雨初歇,陈明远从护城河爬上岸。怀中账册浸水后显出新字迹:"天启四年腊月初七,收晋商纹银二十万,转付科尔沁使团。"末尾盖着东林元老的血指印。

  更鼓声从城墙传来,他忽然想起今日是柳絮头七。当浑身湿透地撞开县衙停灵房的门,却见棺椁大开,本该躺在其中的尸身不翼而飞。柏木棺材底,新鲜的血渍画成巨大榴花,花心处摆着枚金镶玉耳坠——与苏锦瑟死时戴的一模一样。

  "夫君终于来了。"熟悉的女声在梁上响起。陈明远抬头时,看见柳絮一袭红衣坐在房梁,裙摆绣满金线榴花,手中把玩的正是汪文言的人头。

  柳絮指尖的人头还在滴血,汪文言扭曲的面容在烛火中忽明忽暗。陈明远按住腰间短刀,却发现刀鞘里塞着张泛黄的纸笺——正是他三日前写给杨涟的密信,只是末尾多出一行朱砂小字:"子时三刻,停灵房见。"

  "夫君当真以为,那日鸳鸯楼死的是奴家?"柳絮轻巧跃下房梁,绣鞋踏过血泊时竟不染纤尘。她抬手摘下鬓边金步摇,尖锐的簪尾抵住陈明远喉结,"锦衣卫的化尸粉能融皮肉,却化不掉苏家特制的冰蚕丝。"

  陈明远猛然想起验尸时的异样。那具焦尸的指骨间确有银丝缠绕,当时他只当是绣线残渣。此刻柳絮掀开衣领,锁骨下方拇指大的烫伤疤痕赫然在目——正是他们初见那夜,烛台翻倒留下的印记。

  "苏锦瑟是我表姐。"柳絮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金箔榴花在烛光下流光溢彩,"天启四年灭门夜,我们换了衣裳。她替我死在阉党刀下,我顶着她绣娘的身份活到现在。"

  窗外传来瓦片轻响。柳絮眼神骤冷,扬手将金簪掷向房梁。惨叫声中,个黑衣人栽落在地,胸前插着的金簪尾端雕着细小的魏字——这是司礼监暗探的标记。

  "东厂来得倒快。"柳絮扯下刺客腰牌扔进火盆,铜牌遇热竟显出幅微缩地图,"夫君可知,皇上为何放任阉党与东林党相争?"她突然贴近陈明远耳畔,吐息间带着血腥气,"因为辽东军费有三成进了福王府私库,而经手人......"

  轰隆巨响打断了她的话。停灵房西墙突然崩塌,烟尘中走出个佝偻身影。陈明远瞳孔收缩——竟是三日前溺死在护城河的老狱卒!那人脸上挂着诡异的笑,手中铁链拖着具焦尸,尸身右手食指戴着的翡翠扳指,分明是杨涟从不离身的信物。

  "陈大人别来无恙?"老狱卒的嗓音变得尖利刺耳,撕开人皮面具后露出张白净无须的脸,"咱家奉王公公之命,特来取回苏家的《璇玑图》。"

  柳絮突然笑了。她将汪文言的头颅抛向太监,在对方闪避的瞬间扯开孝衣。素白麻布内衬上,用暗红丝线绣着整幅辽东地形图,每处关隘旁都缀着朵榴花。

  "嘉靖二十八年,苏家先祖为戚将军绣制海防图。"她指尖拂过山海关的位置,金线突然开始流动,"这璇玑图需得用东珠粉浸过的丝线,在月光下方能显形。"

  太监袖中滑出柄软剑,剑光如毒蛇吐信直取柳絮咽喉。陈明远抄起供桌上的铜烛台格挡,金石相撞迸出火星。那些溅落的火星触及璇玑图,竟将绣纹中的河流点燃成幽蓝火焰。

  "快走!"柳絮拽着陈明远撞向棺椁。柏木棺材底部暗门开启的刹那,陈明远看见老太监的软剑刺入璇玑图,整幅绣品突然爆出刺目强光。烈焰中传来非人惨叫,焦糊味里混着龙涎香的奇异芬芳。

   密道石阶湿滑异常,柳絮的火折子照出壁上密密麻麻的榴花刻痕。陈明远摸到刻痕中湿润的黏液,凑近鼻尖竟是血腥混着硝石的味道。

  "这些是苏家工匠设计的血引线。"柳絮突然停步,"当年灭门案前夜,我父亲点燃这条引线,把阉党罪证送进了......"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陈明远将柳絮扑倒在地,灼热气浪从身后席卷而来。碎石纷飞中,他看见密道尽头有月光倾泻——那是口枯井,井壁青苔间隐约可见褪色的双喜字。

  "这是苏家后院的废井。"柳絮声音发颤,"我及笄那日,表姐就是从这里把我推出去......"

  井口突然垂下条绳索。陈明远抬头望去,陆昭的绣春刀正悬在他眉心三寸。月光照亮千户官服上的蟠龙纹,只是这次龙爪抓着的不是东珠,而是枚刻着"信王"二字的玄铁令牌。

  "陈知县可知,苏太医当年给光宗皇帝请脉的案卷,就藏在信王府?"陆昭的刀尖挑起柳絮的下巴,"红丸案的真凶从来不是李可灼,而是......"

  破空声骤起。陆昭反手劈落暗器的瞬间,陈明远看清那是枚司礼监特制的铁菩提。井沿突然探出十余支弩箭,箭头发紫的寒光说明全都淬了剧毒。

  "抱紧我!"柳絮突然扯开腰间缎带。素白绸缎展开竟成幅轻纱,带着两人腾空而起。陈明远在猎猎风声中回头,看见枯井中窜出的火龙吞没了陆昭的身影,那些飞溅的星火在半空组成巨大的榴花图腾。

   信王府地宫

  陈明远的手指抚过井壁青苔,潮湿的触感中带着细微颗粒。他将火折子凑近,发现那些暗红颗粒竟是凝固的血珠,在幽蓝火光中泛着诡异光泽。

  "这是人血混着朱砂。"柳絮的声音在井底回荡,"当年苏家十七位绣娘,用三年时间将整座信王府的密道图绣在嫁衣里。"她突然撕开外衫,素白中衣上浮现出荧光脉络,正是地宫构造图。

  陈明远看着那些发光的丝线,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那本《天工开物》里的记载——东海鲛人脂,遇氧则明。当年苏家获封皇商,凭的正是这手"夜明绣"的绝技。

  地宫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柳絮突然拽着他扑向右侧石壁,三支淬毒弩箭擦着发梢钉入地面。箭尾红绸在气流中展开,竟拼成朵石榴花图案。

  "陆昭没死。"陈明远盯着箭杆上的蟠龙纹,"东厂的狗鼻子倒是灵。"

  柳絮冷笑,指尖金针刺入壁画侍女眼眸。石壁轰然洞开,寒气裹着陈年血腥味扑面而来。百具水晶棺椁陈列在冰室中,每具棺内都躺着个红衣女子,心口绽放着金箔榴花。

  "天启二年至今,所有石榴花案死者都在这里。"柳絮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她们都是苏家培养的'影婢',从七岁开始学习模仿京城贵女的举止神态。"

  陈明远走近最近的水晶棺,寒意透过棺盖刺入骨髓。棺中女子与柳絮容貌别无二致,唯有右耳垂缺了块月牙形胎记。他突然想起三日前验尸时,那具焦尸耳垂处的灼伤痕迹。

  冰室穹顶突然落下细雪,陈明远接住一片,却在掌心融成血水。抬头望去,无数倒悬的尸体被封在冰棱中,宛如血色珊瑚。最中央的冰柱里,苏锦瑟保持着坠落的姿态,手中攥着半幅烧焦的璇玑图。

  "表姐是最完美的作品。"柳絮抚摸着冰柱,"她可以同时扮演尚书千金、青楼花魁甚至东瀛歌姬。"她的指甲突然刺入冰面,"直到遇见你。"

  地砖突然震动,陈明远怀中的玉佩发出蜂鸣。冰棺开始顺时针旋转,棺中女子们齐刷刷睁开双眼,三百只瞳孔映出柳絮妖异的面容。

  "小心!"陈明远拽着柳絮滚向角落。冰棺爆裂的瞬间,十七具红衣尸身破冰而出,手中软剑织成血色罗网。柳絮甩出腰间缎带,金线在剑气中迸溅火星,照亮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刑具。

  陈明远突然瞥见刑架上的铁处女,锈迹斑斑的门扉内隐约可见明黄布料。他挥刀劈开铁刺,半幅龙袍滑落在地,袖口金线绣着"泰昌元年"的字样。

  "红丸案真相......"柳絮的声音在打斗中时断时续,"光宗皇帝根本不是病逝......"

  尸傀儡的剑阵突然收拢,陈明远后背撞上刑架。腐臭的血液滴在颈侧,他看见架顶悬着个琉璃罐,泡在药水里的竟是苏太医的头颅!老人怒睁的双眼下方,用针尖刺着行小字:"信王弑兄"。

  冰室穹顶轰然炸裂,陆昭的飞鱼服在硝烟中猎猎作响。他手中火铳冒着青烟,脚边滚落着信王府管家的头颅。

  "陈大人好本事。"陆昭的绣春刀挑开柳絮的面纱,"竟能找到先帝留给信王的遗诏。"他突然挥刀斩向龙袍,布料撕裂处露出血色诏书:"朕若暴毙,必查信王朱由检。"

  柳絮突然笑了。她扯开发髻,青丝散落的瞬间,地宫四壁的夜明绣同时亮起。那些荧光脉络汇聚成巨大的辽东地图,山海关的位置赫然标着女真文印记。

  "天启四年冬,信王府二十车年礼出关。"她的金簪指向地图某处,"车里装的不是人参貂皮,而是王恭厂丢失的三千斤硝石。"

  陆昭的火铳突然调转方向。陈明远在硝烟中扑倒柳絮,铅弹擦着耳际没入冰墙。爆裂的冰碴中,他看见陆昭撕开飞鱼服,露出内衬的四爪蟒袍——这是藩王近卫的打扮。

  "原来你是信王的人。"陈明远挥刀劈开袭来的尸傀儡,"杨涟知道你在豢养死士吗?"

  回答他的是地宫深处的爆炸声。

   

  

继续阅读:第二章 契丹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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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花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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