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戏剧性的是,公主殿下洗完她那身衣服后没有扭干,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扭,所以,直到晚上衣服还湿着。
她没有衣服了,这可真是件幸运的事情呢。
陶见只好把他自己的衣服拿过来,又拿了水盆和汗巾,公主殿下撑着身体起来,磨磨唧唧的擦了身子又换了衣服,才嫌弃的坐到一边干净的地方。
她的床是不能躺了。
虽然她还没来得及说,但刚刚陶见给她递过来的衣服,里面还夹着几片月事带,虽然与她以往用的不大一样,但看形状和给她时的状况,八成就是了。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
公主殿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垫上了,这才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而陶见在帘子外面简直是坐立不安,听着汗巾挤水的声音他就能联想到赵元翎马上就要拿它擦身子了,听见“窸窸窣窣”的换衣服声,他就能联想到赵元翎现在也许没穿衣服……
懊恼的捶捶头,他后知后觉的想到,他好像完了。
等赵元翎掀开帘子他才看到里面有多惨,几乎到处都是血迹,若是换了平时他定以为这是失血过多了,不过老大夫已经给他解释过了,他也没那么慌张。
知道女子甚至每个月都要遇到同样的情况,他看向一边脸色苍白的赵元翎,心底不由怜惜,她那么瘦弱的女孩儿,看起来身体里一共也没有那么多血。
他心情沉重,却利落的收拾完了,捧着那堆衣服要出去,赵元翎赶紧拦住他,“别,我自己来吧。”说着就要站起来。
陶见以往碰她时连劲儿都不敢使,现下却强硬的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说什么也不让她动,赵元翎一时被他这变化镇住,呆坐了一下,然后起身追着他出去,还是不能让他看见,她就是再疼也得自己洗了。
只是还没追出去陶见就又回来了,他端了碗药,就是他在外面熬的,老大夫给开的对女子身体好的药。
他知道赵元翎怕苦,怕他不盯着赵元翎会偷偷倒掉,虽然赵元翎明显疼的不行,但他还是觉得她做的出这种事。
陶见就坐在她的面前看着她喝药。
想着陶见要是不出去就看不到她脱下的裤子,她只好小口小口抿着,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赵元翎睡了一下午唇早干了,都能自己感觉到嘴皮,现下碰了药汁,竟然也逐渐水润了起来,陶见看过去只觉得她唇上亮晶晶的,眼神便移不开了。
“看我做什么?”她小小声的嘟囔着,垂下了眼睛。
心里却觉得不对,她可是公主,遇见这种情况该狠狠骂回去才对,怎么这么一副小女儿神态?
只是还没等她想明白,陶见就接了她的碗出去了,又给她盛了一碗。
这可能是太医们常说的五碗水熬成一碗药,那药汁黑乎乎黏答答还散发着苦味,她痛苦的接过来。
然后端着碗晃了晃,发现它还很粘稠。
她凑近了嘴边正要视死如归的喝一口,却见陶见做出了个大逆不道的举动——他摸了摸公主殿下的头。
赵元翎呆呆停住。
像是哄小孩子般,温热又粗糙的手放在她发顶,然后轻晃两下,将公主殿下的发稍稍打乱,再不舍的收回手。
这不是公主殿下摸小魔星时候的样子吗?
还有,别问公主殿下是怎么看出不舍的,这都写在脸上了好吗?
“你,你干嘛?”
看,公主殿下都吓得结巴了。
陶见小时候不听话,总是要挨他父亲的揍,后来每次上药都疼的嗷嗷叫,他母亲就会摸摸他的头,然后把他抱在怀里。
闻着母亲身上的香气,他就不疼了,不仅如此,还感觉自己像是睡在柔软的白云上,一定会做个好梦。
虽然,陶见不敢抱赵元翎。
烛光给这氛围添了两分暧昧,桌前少年少女对上了眼睛,可能是晚上视线不清,赵元翎竟觉得陶见那平平无奇的脸又顺眼了几分。
“喂,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许摸我的头。”
要是被别人看见了,公主殿下的威严往哪儿搁啊。
他失落的点点头。
眼里却没多少遗憾,陶见除了耳力比别人好一些外,眼力见儿也不错,要不是看赵元翎是个外厉内荏的,他才不敢摸她的头呢。
何况,赵元翎看起来也没有多“外厉”。
公主殿下心情奇怪的喝了药,竟也不大觉得它苦了。
陶见又体贴的收回空碗,将它放在灶台上,然后就要出门。
“你做什么去?”赵元翎赶紧叫住他。
他比了个洗衣服的手势。
“哎,等等,我自己洗吧,”她忙跟上陶见,“我和你一起出去。”
她脸上带着红晕,眼神飘忽,手指在衣角处揪来揪去,“走啊。”
陶见直直盯着她的脸,缓缓的摇头。
他看见晾衣绳上的衣服了,也知道她自己洗过一遍衣服了,她是洗不干净的,最后还是要陶见帮她。
所以最终还是陶见给她洗的,一遍遍的投洗后,他把几乎看不清有血迹的亵衣晾在了竿上,还把她早上的那件重新洗了。
赵元翎就倚靠在门框上弱弱的看着。
陶见把最后一盆水泼了出去,这才收拾好了一切回来。
公主殿下打量着他,艰难开口。“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赵元翎没了往日的矜傲,像个小可怜似的低下头去,脸瞥向另一边。
陶见对她实在是……太好了。
她还记得她九岁那年,寻芳殿的许美人临产,她是亲眼看到她在御花园的石子路上滑倒的,那时太监侍女乱成一片,有人哭喊着去找太医,她太好奇了,就拨开身后侍女的手跟着乱糟糟的人群跑去了寻芳殿。
她那时已经知道若是被发现了,她是一定会被送回祥羽宫的,就借着自己个子小,偷偷躲了起来。
父皇是好一会儿过后才赶来的,就站在殿外听里面的人禀告情况。
她那时只想着让父皇和母后好,最讨厌怀了父皇孩子的许美人,可是当许美人凄惨的喊声响起来时,她心里还是有些说不清的难受。
被人捧在手里长大的公主殿下无法想象是什么疼痛能让平时从不肯露出一丝一毫丑态的许美人叫成这个样子。而且,她嘴里喊的是——“陛下”
她在叫父皇,小小的赵元翎这么意识到,可她透过草丛看她父皇的神色时,发现他看起来似乎还没有平日见她摔倒时心疼。
父皇没有动脚的意思,他身边的德公公开口道,“进去好好抚慰许美人,女子产房不洁,陛下是定不能进去的,但是陛下就在外面等她,望她好好生产。”
即使只得了这么一句话,那侍女也几乎喜极而泣了,忙起身去同许美人说话了。
后来她被找到她的侍女捂着嘴抱回去了,第二日才从嘴碎的婢子口中听到徐美人难产的消息,孩子没了,她也元气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