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湖面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旁的树林上，落满了蓬松松的雪花。
沈慈在旅馆中住了七天，这七天足以让顾觉寒发现她并没有回家。
这乱世一名女子独身在外是十分危险的，顾觉寒一日比一日焦躁，眉间的戾气渐深，派着人手各地方的去找人。
林殊领着白沁词上门来访，守门的安保远远瞧见俩人，就急忙关上大门，任由林殊如何拍门都不作声。
林殊无奈的看向白沁词，“我就知道会是这样，顾少将近日不想见人。”
确切的说是不想见白沁词和白青青，林殊昨日还能进公馆，今日领着白沁词一块，就吃了闭门羹。
他不愿白沁词伤愁，撒谎说顾觉寒最近情绪不稳定，拒绝见人。
白沁词站在大门外，神色晦涩，眼底是挥之不散的哀伤，她低低的呢喃，“他怪我。”
林殊心情复杂，叹了声，手虚虚搭在她肩膀，说：“别想太多，等过些日子他调整好情绪，自然就愿意见你了。”
白沁词垂下眼帘，片刻后转身，拦下一辆黄包车。
“林殊，谢谢你。”她坐上黄包车，给车夫丢了几块铜币，“白姨还在等我吃饭，我就先回去了。”
林殊闻言点头，站在原地看着车夫拉着白沁词远去。
等人一走，他就再度去拍门，“开门，就我一个人。”
大门开了一条缝，从里边探出个脑袋左右张望了下，见确实只有林殊一人，才松了口气，将大门敞开。
林殊觉得好笑，“你怎么跟做贼似的？”
安保苦笑一声，“林参事，我这几天功夫已经被扣俩月的工资了。”
林殊摇摇头，有些同情。
顾少将最近情绪不好，一点就炸，公馆里做事的人只要出一点儿差错，都要被狠罚一番，现在他们人人自危，做事慎上加慎，生怕被迁怒。
林殊理了理身上灰青色的长衫，迈步往里边走，管家见着他给他指了指阁楼方向，意思是顾觉寒现在在里边。
林殊会意颔首，上了阁楼，见俩名警卫员在书房外守着，他眯眯眼，走过去，“去通知顾少将一声，我过来瞧瞧他。”
“进来。”里边顾觉寒听见他声音，扬声说道。
林殊推开门进去，视线在书桌上的文件，档案，战略地图快速扫过，顾觉寒手上捧着的是一张战报，见林殊进来了就捏捏眉间，问道：“找见人了吗？”
林殊刚进来时就闻见一屋子的烟味，现在听他声音沙哑，知道顾觉寒抽了不少大烟。
他蹙起眉，犹豫了下，还是摇了摇头。
顾觉寒合上战报，眉间的褶皱拧得更深了些，“你说她会去哪儿？”
林殊低下头颅没吭声，心中暗忖：嫂子压根就没跑远，就在离公馆不远处的高级旅馆里，任凭顾少将想破脑袋估计都想不到。
他前俩天上旅馆劝沈慈回来，沈慈眼神眺着窗外美景，手上捧着最新一期的报纸，语气懒散的问他，“白青青现在什么态度？”
林殊回想起白青青这些天固执的想往顾觉寒身边塞人，试图让顾觉寒明白其他女子比沈慈好数百倍的行为，顿时哑然，神色随之黯然下来。
沈慈一瞧他表情就知道白青青没干好事，摆摆手表示还不能回去。
“我现在回去也还是会被赶出来。”
林殊只好离开，眼看七天过去了，沈慈倒是过得逍遥自在，蜗居在旅馆里温着火炉裹着小袄，倚靠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本书或报纸，遥遥赏着北平被漫天大雪覆盖。
可苦了顾少将日日心焦，也苦了在公馆里干活的，每天心惊担颤的做事。
林殊惆怅的摇摇头，白青青以为赶走沈慈是阖家欢乐万事如意，没成想竟是与自己儿子破裂的开端。
要不是白青青三番两次的带着北平闺中女子来找顾觉寒，试图谈亲，也不至于被顾觉寒冷脸拒入公馆。
林殊打算还是过些日子再去劝劝沈慈。
“近期有什么安排吗？”扫见桌上有一封邀请函，林殊问道。
顾觉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随即道：“政府内藏了个卧底，导致江北城坍陷，政府高层要把这个卧底揪出来。”
江北城先后被攻陷的时间不超过半小时，油库，弹药库，粮库却是全数被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精准的找到目标，必然是有卧底向外传出了情报。
林殊拿起邀请函前后看了眼，“是有怀疑的人选了？”
顾觉寒含糊的应了一声，“政府高层的意思是在那几人面前故意泄露个假情报。”
这事本来是落在沈师长头上，可沈师长好酒，喝熏了就容易说胡话，政府怕他在卧底面前将计划全盘托出，反被卧底嘣了脑袋，才选了做事更为稳重又不缺乏变通的顾少将。
这次明面上是要给顾少将办庆功宴，实则是为了找个理由，把疑似卧底的几人放顾觉寒眼皮底下接触接触。
沈师长则是代替顾觉寒，去守着那片西山头，等教训得土匪们害怕了，就可以回来了。
“小慈的事……”
林殊忙不迭点头，“明白明白，我派人尽量去找。”
他见顾觉寒依旧愁眉不展，试探性的询问道：“你跟白姨怎么样了？还僵持着呢？”
顾觉寒冷声喝道：“她恨不得把那些女人全扒光了直接塞我床上！”
林殊摸了摸鼻头，无言。
别家的母亲都盼着自家儿女检点安分，少贪恋情爱之事，白青青女士与众不同，她巴不得顾觉寒能待女人堆里，顾觉寒洁身自好还不高兴，要上赶着送女人。
这在北平也是一大趣事。
近几日白青青闹得凶，被不少人看见她带着女子进公馆又神情气恼踏出来的场景，现在不少人见着顾觉寒都要调侃俩句：顾少将是打算娶几个夫人？
现在讲究的是一夫一妻制，顾觉寒要真敢娶好几个夫人，他这少将头衔可就保不住了。
有回沈师长恰好撞见白青青领着一左一右俩名面容姣好的女子，大声跟顾觉寒介绍她们都家世品行生辰八字，场面不可谓不惊心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