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慈的生父就是一名教授,名下学生无数,真正的桃李满天下。
沈南川年轻时因家境不错,再加上是当教师的,广结善缘,人脉十分广泛,否则也不会远在江南就知晓了沈临渊的事情。
沈慈此番写信,是想问问沈南川认不认识在北平开学堂的人。
她若是亲自开一家学堂,花费时间和精力都非常大,细想下来实在是不划算,倒还不如直接在别人学堂中包办教室。
信封来回得一星期时间,沈慈不急不慌的静候。
“夫人。”管家脚步急促的赶过来,“老夫人现在在大厅。”
沈慈眺望一眼昏沉的天色,问道:“过来吃饭?”
现在时间已经是下午时分,再过半刻钟就要到晚饭时间了。
管家欲言又止,随即叹声道:“夫人你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他这神情令沈慈动作一顿,随即她若无其事的放下手中的书本,关上玻璃窗。
“夫人,多穿些吧。”管家莫名道了句。
沈慈置若罔闻,穿着一件浅色旗袍,勾勒出曼妙的身姿,步子平缓的走出阁楼。
白青青在她回来之后应该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但并没有立即赶过来冷嘲热讽一番,如此反常必定是因为顾觉寒跟她说了些什么。
可一时的妥协终究不能根除矛盾,沈慈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前脚顾觉寒因事务在身刚走,后脚白青青就找上门来了。
沈慈到了大厅发现这次白青青不是一个人来的,身旁也没带着白沁词,带来的是几个男人。
男人都是瘦高型,面容普通,皮肤发黄,眼下乌青明显,眼白过多,看上去不像是走正途的人,连公馆内的护院都比不上。
沈慈脚步一缓,不明白白青青带着几个一看就知道是经常逛窑子窝的男人过来干嘛。
她身后的管家脸色已经极为难看,碍于白青青警告的眼色才没有出声。
“这位就是沈小姐吧?”
几名男子中间的一位最先开口,淫欲的视线在沈慈身上肆意的打转,令人心生反感。
沈慈这才明白为什么方才管家劝她多穿些。
“沈小姐年岁不小了吧。”男子笑眯了眼,算计的精光微微闪烁,“沈小姐来到北平也没个人照应,不如到我那小住几天?”
这话一出,站到角落去的管家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好一个胡说八道,沈慈怎么会无人照应,当他们顾少将是死的吗?
管家愤懑不平,沉声道:“金老板慎言。”
金水龙任是笑着,“我见沈小姐长得俏丽,便想跟沈小姐交个朋友。”
金水龙是花街的常客,在那里边一待久,言语就会变得轻佻,脸上笑得再灿烂,总归还是不讨喜的。
沈慈饶有兴趣的看向男子身旁斯条慢理的品着茶的白青青,她就坐那儿旁观,半点儿不吭声,摆明了是要借金水龙之手给她难堪。
沈慈偏偏不如她愿,神色如常,微微颔首的应答:“交了朋友之后,金老板愿意跟我一块接济老百姓们吗?”
“接济老百姓?”大概是觉得不可思议,金水龙拔高了音调反问一句,“我为什么要接济他们?”
沈慈轻笑一声,走进厅内,寻了个位置坐下。管家十分殷勤的为沈慈倒一杯热茶,将大桌上的糕点也拿过来一些。
沈慈抿一口茶,眯起眼,不疾不徐的说道:“政府如今提倡富人扶贫,带动起社会经济发展,金老板一看就是做生意的人,当领头人物不是理所应当吗?”
她放下茶杯,袅袅热气腾升中,她接着说:“东街那住了几十户贫困人家,忍受饥饿和寒冬,小孩不得入学堂,大人形同瘦马,金老板若是帮扶一帮,想来会赚取不少好名声。”
金水龙面色难看,皮笑肉不笑的说:“沈小姐这是善心泛滥,过于多管闲事了。”
他是不缺钱,可不代表他就乐意给别人花他的钱。他赚钱是为了享受,可不是为了接济穷。
好名声能值几块大洋?他金水龙从来不屑于这种东西。
沈慈摇头,并不认同金水龙的观点,“华夏各族为一家,都是自家人,帮扶一下是应该的,怎么能说是多管闲事。”
金水龙干脆连笑都不笑了,阴沉着脸,“沈小姐经常接济穷人?”
他阴翳的哼笑,“一群又脏又臭的人,沈小姐竟也跟他们相处得下去?”
他话里的嘲讽意味十分浓重,沈慈倒也不气,微微一笑,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看来我跟金老板做不成朋友了。”
金水龙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跟一群乞丐似的穷人都能做成朋友,偏生跟他做不成朋友,岂不是在说他还不如一群乞丐?
“好了。”一直旁观的白青青总算出声,眼神探究的扫向沈慈。
她总觉得,失踪几天又回来的女人,口齿要比之前更伶俐了。
“金老板是客人,你怎么能用盛气凌人的态度对待客人?”
沈慈但笑不语。有人来为难她还盼着她积极陪笑,当她是个傻的不成?
其实她很想提醒白青青她并没有资格教训她,念及对方是顾觉寒生母才忍住了。
白青青对她忍让的态度十分满意,神色稍缓了些,端起茶杯轻轻吹一下,嗅着茶香,吮上一口,复又放下茶杯,询问道:“你接济穷人花出去的钱记下来吗?告知觉寒了吗?”
管家闻言心中有些不虞。
沈慈说什么也是跟顾觉寒领了证的人,是顾觉寒名正言顺的妻子,沈慈要花顾觉寒的钱竟还需要记账?
白青青这话完全是将沈慈当作一个外人来对待。
沈慈神色也是一冷,眼帘轻遮的眼眸含着嘲讽,她笑着说:“您放心,我接济老百姓的钱都是我自个的,没拿顾家一分。”
白青青朝管家递去询问的眼神,后者轻轻点头,但她对这话还是半信半疑。
她主要还是不信沈慈这个来路不明的丫头能拿得出那么多银元去接济穷人,在她看来,沈慈在跟顾觉寒来北平的第一天开始,就是扒着顾家白吃白喝白住,是个讨嫌的讨债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