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货嚣张的狠。这下还不坐地起价,狠狠的拨高自己,敲官府一竹杠。”
元月和祝娘子同时看了过去,却见刁老丈不知何时挤在人群中,正唾沫直飞的,指天画地的比划着,“哼!这老不死的临了还能露一次脸,真是便宜了他。”
虽说里正限制刁家人进村,但村口——不在这个范围之内诶!
听到官差的鸣锣声,所以刁老丈拖着瘸腿,也蹭到村口的大柳树下看热闹。
那条瘸腿便是那日杖刑所致——
这人好了伤疤忘了痛,一点也不长记性!
众人皆嫌恶的退避三舍,无人接腔。
元月则默默的牵起二郎的手,转身往回走。
不一会,祝娘子从后面追了上来:“阿月,你说会重铸江心镜吗?”
元月摇了摇头。
“你是不知道呢?还是不会铸。”
“我是不知道。”
祝娘子见她半天才搭一腔,一付兴致缺缺的样子,不满的撇了一眼她,揶揄道:“你这人,真是无趣,像个木头人一样。难怪从前辛老丈老说你傻呢?”
元月扭头看向她:“祝娘子,你可知祭河神那日,这长溪定是会来很多人的吗?如果我们到时做些吃食在溪边卖,可有生意?”
闻言,祝娘子的眼睛亮了。
“哎呀!死阿月,你是怎么想到的?你怎么这么精明呢!”
元月并没接她腔,而是转过身继续往前,边走边想着具体操作。
“我阿姐才不傻呢?”辛二郎冲祝娘子道,“这下你知道了吧?”
“是啊是啊!还不都怪你阿耶?这话可都是从他那传出来的。”
“阿耶也真是笨!”辛二郎忍不住抱怨,“谁傻不傻都不知道?”
完全沉浸在思考当中的元月,忽得又停下脚步,回头冲祝娘子道:“你做饭食向来可口,那天你就做汤饼之类的吃食卖吧!
嗯!我现在身体还不能吃力,二郎也年幼体弱,所以,我打算到时卖些茶水、果子。”
“哎呀!这个想法真是好极了。”祝娘子越发的欢喜,兴奋起来。
辛二郎自然更是一蹦三尺高。
祝娘子则道:“我们这就开始准备着。”
元月点了点头。
“不过,我有一事还得麻烦你,能否让你丈夫帮我进一趟城,买些茶叶干果回来?”
“这有什么?一点小事而已。你现在身体有伤,二郎又年幼,左右邻居理当搭把手,帮一把。
你放心好了,等他回来我就跟他说,让他抽空进一趟城。”
“那就先谢谢了。”元月客气道。
祝娘子连连摆手:“这有什么?应当是我谢你呢!如果你不说,我哪里会想出这么一个好主意来?真得是辛亏你指点呢!”
“嘘!”辛二郎打断她俩,“不要给别人听去喽哦!”
元月看了一眼辛二郎,忽然省道:自己能想到的,别人一定也能想到。如果只想着不让旁人也来分一杯羮,倒不如自己卖得东西是别人没有的。
祝娘子的厨艺那是没得说,一般人根本比不了,所以不用担心那天会被别人抢了生意。
反倒是自己这茶水生意,太过平常,也毫无技巧可言,随便谁支个摊、起个炉就能办到。
到底该卖些什么,才能夺人眼球,让人争相购买呢?
直到回到家中,这个问题还萦绕在她的心头。
甚至,二郎做饭时,她坐在院里仍想着怎样出奇制胜、博人眼球?
前世,看过太多的商家玩广告噱头,自己完全可以照搬照抄,但没有过硬的货物,噱头玩得再漂亮也是白搭。
一忽儿二郎过来问她:“阿姐,今日做菜粥吃好吗?”
“嗯”,元月心不在蔫的点了点头。
待辛二郎又进了屋,方才醒悟,忙补了句:“别忘了放油啊!”
所谓的菜粥,就是栗米粥里撒上一把小青菜,再切一些咸菜未调味,出锅时再放一点猪油,简单又不失美味,算是古人的快手饭吧!
菜粥?
菜?
元月脑中灵光一闪,想起院角的黄瓜。
黄瓜多好啊!
既可做菜,又可以当水果吃。
尤其在这鲜果乏善可陈的唐朝,又更何况还是这个季节,黄瓜可是占尽了独天得厚的天时。
元月不再愁眉不展,而是移步到菜地旁,去看宝贝黄瓜。
原本,她打算中秋节时送进城里去卖的。
只是——
一则,那时黄瓜的产量还不够多;二则,一路舟车劳顿恐怕旧伤未愈又添新疾。
眼下——
搬搬指头,算算日子,到了九月初五,不仅黄瓜大量上市,而且自己又不用舟车劳顿,正是两全其美的事。
纠结在心头的问题迎刃而解后,她的思路也跟着灵光起来。
卖茶水,也有办法让别人无法超越啊?
自己可是穿过来的哦!
这唐朝人喝得茶,是放了盐巴、花椒、八角……煮出的五味俱全的茶水料理,哪有前世人喝得茶那么清清爽爽、简简单单?
一杯茶落肚,既口齿生津解渴,还有余甘回味无穷。
对!自己到时不仅卖黄瓜,照旧也卖茶水。
萦绕在心头的问题终于解决,元月长舒一口气,眼下就看老天给不给力了。
只要九月初五那天不大雨倾盆;只要最近气温不反常,来个暴跌,一切美好都指日可待哈!
说来也怪!
老天这回像是听见了元月的心声。
今年的天气原本极其反常。
但最近,气温稳升不降不说,还一路飚高,快赶上了盛夏。
地里的黄瓜噌噌疯长,让元月担心到了九月初五时,会不会挂了一地的老黄瓜?
而茄子也并没有因为元月只关注黄瓜,受到冷落而停止生生,仍吭哧吭哧的努力开花、结果,持满枝桠。
真是太好了!
可惜——
事情总是峰回路转,乐极生悲。
适宜的气温同时也滋长了病虫害——让害虫与蔬菜齐长。
看着蔬菜叶子上被害虫咬得如同自家屋顶一样的大洞小眼,元月的心直抽抽。
一个字:疼!
屋顶上的洞她无能为力暂且搁着,但是害虫还是有办法对付的。
前世,为了种植无农药无公害的蔬菜,她结合网上的办法,自己也摸索出一套灭虫经验——
陈醋兑白酒,再掺上辣椒粉,喷洒在菜叶子上。
唐朝虽还没有辣椒传进来,但是可以用花椒粉替啊!多放些,辣度不就提高了吗?
元月如法炮制,青虫死光光。
辛二郎两眼闪闪,就差没有五体投地的跪服于她。
然,茄子地里的甲壳虫仍猖狂着。
这——
只能人工捉了。
因为甲壳虫会飞走,所以元月和二郎每日都会待在茄子地头——捉虫。
直到连续几天,不再发现它的踪影,这才罢手。
看看时间,后日便是九月初五赛龙舟的日子了。
地里的黄瓜又长成一批,不仅青绿水灵,还没一根老的。同时,茄子也可以收获一批。
再瞧瞧这几日的天气,初五那天绝对是个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的好日子。
嘘——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元月长舒一口气,把心放稳了。
然——
世事难料啊!
快午时,祝娘子匆匆赶了过来。
原来,他丈夫不能帮元月代购茶叶、干果了。
因着节度使届时会亲临溪柳村,曹家铆足了劲想借此机会攀附上这根高枝。
这些日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为节度使大驾光临的事宜作着准备。
曹娘子的丈夫也是前前后后的忙碌着,几日都没差家。
祝娘子原以为,曹府的事总有忙停当的时候,所以也就拖着没告诉元月,却没想到,直到现在他丈夫也抽不开身。。
没办法,她今日只好硬着头皮来告诉元月。
这样元月赶在初五之前,还有时间想一想别的办法,或是再托托别人。
元月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少不得,自己硬撑着进一趟城呗!
好在只是买两斤茶叶,不需肩扛手提,最累的事也就是走几步路而已。
她还是能行的。
既然,后日便是赛龙舟的日子,那买干果茶叶的事便也不能再拖延。
元月当下从上次挣得那一贯钱中取出一百文,匆匆赶去溪边渡头。
越是心焦,越是不顺。
她在渡头站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见有船打此经过。
船呢?
难道船工都罢工了?
又或是放假回家,养精蓄锐参加后日的龙舟赛了?
正当元月打算去祝娘子借船时,眼角的余光总算瞥见一条快船,正顺流而下。
谢天谢地,总算有船来的。
元月打算,不管它是载客的、还是运货的,都要拦下央求它载自己一程。
她使劲的朝那条快船挥起手。
快船渐行渐近,让她渐渐瞧清那船上除了撑船的船工外,船头还立着一身着青衣之人——
修身玉立,墨发翻飞。
背衬着淡蓝天幕,舟行水上如一幅水墨画般,淡然飘逸灵动。
很美的一幅画面,奈何元月心急,无心细看。
她只是大声的招呼着:“船家,能捎我一程吗?”
不一会,快船翩然而至,停靠在渡头边。
元月又是轻轻一纵,跃上船头。
大约因着她心急,用力过猛,却在落下时重心不稳,差点跌入水中。
立于船头的那人,身手敏捷的托住了她的腰。
惊慌失措下,元月感激的看向那人——竟然是淮南府最靓得仔,卢景裕。
元月目瞪口呆、目眩神迷的看着眼前这张盛世俊颜,竟忘了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