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节度府后厨的地热系统,元月是抱着很大的期望的。
她希望它能建成并投入到使用当中去,更希望能发挥作用,且是事倍功半的。
这既是对她构想的肯定,也是再一次的实践,甚至为将来的推广作铺垫。
因为,她还想将这套系统运用到将来的葡萄栽培上去。
可是——
总管事为何不愿批钱呢?
这点本钱与后期的产出相比,那可真是微乎其微的。
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要想改善节度使今后的伙食,这点投入还是必要,且值得的。”
在说,即便后厨的人不要工钱,可必要的材料还是要买得啊!一分钱不出,拿什么去搭建呢?
这位管事,也太抠了吧!
元月想请卢长史出面,帮着说项说项。
他不是希望自己将来能开酿酒坊的吗?
他不是赞美那坛葡萄酒世间少有的吗?
如果他不助自己一臂之力——
那么他上次喝到的葡萄酒可就是绝版喽!
元月一边想着,一边往前走。
直到走至二堂,元月才惊觉,为了此事去打扰卢长史有多么的不妥。
他一个五品朝庭命官,每日不知有多少军机政务等着他处理呢?
元月顿住脚,折身往回走,迎面却撞上刚从外面回来的卢景裕。
*
卢景裕陪着何溯又去了一趟兰若寺,却是无功而返。
除了断壁残垣,便是满眼荒草。
尤其经历了一年之久的风吹雨打,当初留下的人迹早已湮灭,那里还能寻到一丝踪迹?
何溯失望而归。
卢景裕与他在广济门分别后,便打马回了节度府。
*
元月忙刹住脚,向卢景裕行礼。
卢景裕问:“你是来寻我的吗?”
元月忙摇头:“不是。”
“哦!”卢景裕狐疑的看了一眼她,不是找自己那又是找谁?这里可是办公区域。
难道除了自己,她还认识里面别的人?是崔涯么?
不禁眉头微拧,心情颇为不爽道:“陪我走走。”
说罢,他转身便往林子里走去。
元月诧异的看了一眼卢景裕,心道:他莫非有什么话要同自己说。于是,赶紧跟了上去。
节度府办公区就在前院,被花草树木以扇形半包围在了前端。而在它的身后左右,便是花木扶疏、绿植葱茏的林子。
衙门里的人每当伏案太久,都会走进这片林子里,走走看看,放松筋骨,休息一下。
是以,元月并没有多想。
她一路小跑着,跟上了卢景裕的步子。可是,两人一前一后都走出几十米了,也不见他开口,心中奇道:难道真的只是让自己陪他走走?
呀!就算是散心,也没必要让我陪着啊!
这人真怪!
元月一路走一路心里揣测着。
想起自己只不过在李真儿面前自称卢长史之友,就差点酿成醋海风波,
这倘若被她知道,自己还陪着卢长史散步兜圈子,还不知道要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呢?
算了——
元月清清嗓子:“卢长史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走在前面的卢景裕步履稳健道:“没有。”
没有?元月疑惑了。
默默的跟着又走了一段,元月又问:“那——长史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
卢景裕头也不回道:“没有。”
元月挠挠头,真得只是陪散步啊!
又走了一会,她抬头看看天色,斟酌道,“时辰不早,长史可要归家?”
“无妨。”卢景裕继续兴致勃勃的在园子里兜着圈子。
好吧!
元月无奈,只得继续陪走。
所谓人无完人,金无赤足。
大约卢长史也有让人提不上嘴的毛病吧!
今日只当舍命陪君子喽!
真是奇怪?
这保守的古人怎么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了呢?呃——
或许,名誉受损的也只是单方面的自己一个吧!
唉!
待会什么李小娘子、卢娘子打上门来怎么办呢?
元月心情沉重。
卢景裕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落后三尺的人,唇角噙起一丝笑意。
嗯!这招不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哼哼!
于是继续优哉游哉的在林子里漫步着,脸上的笑意也更浓了一些。
直到,身后之人呼吸声渐次粗重起来——
元月上午,提水浇花浇树;下午,给李真儿传琴授艺;午食又因着胖婶的虚心请教,只吃了一半,此刻,她又饿又累。
不仅呼吸粗重,连脚步也沉重起来。
见道旁正巧横卧着一块山石,她不管不顾的一屁股坐在了上面,呼呼喘气。心道:你走你走的,我反正是走不动了。
卢景裕回头,打量了她一眼,然后走近,一撩衣摆,与她同坐到石头上。
元月惊诧的撇了他一眼。
仙气飘飘,纤尘不染的卢长史居然也如此不拘小节?随便就坐啊!
真令人刮目相看呢!
正当元月在心底狂赞时,卢景裕终于开了口。
“阿月,在这节度府里如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或是麻烦的事,尽管来找我!”平稳的语调透着不容置否的霸气。
元月微张了嘴,诧异的瞪着他?
这还是那个奉公守法的、两袖清风的卢长史吗?
怎么——看着还挺像一江湖大哥的呢?
“因为你是我引荐进府,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卢景裕继续掩耳盗铃道,“你若有难处,我自当帮你排忧解难。”
闻言,元月用力的点了点头,心花怒放道:这是抱上大腿的节奏吗?哎呀呀!自己是撞了什么大运啊?
难道真得是因为那坛酒的交情?
呵呵!
等自己有了酿酒坊,第一个就给他办个VIP,终身免费享用。
“还有,你初来乍到不识外面人心险恶,所以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有什么事也只跟我说哦!”卢景裕意有所指道。
元月忙用力点头附合:“嗯嗯!”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抱上大腿,她才不会这么轻易失去呢!只是——
怎么有点不对味呢?
卢景裕站起了身:“时辰不早,我还有些公务尚未处理”,却话锋一转,“你当真没有什么事找我吗?”
元月又用力的点点头:“没有。”
卢景裕打量了她一眼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嗯!那就好。”
负手,径直走去二堂。
元月目怔怔的看着他远去,心中疑云丛生。
难道今日自己和李真儿的纠葛,他已知道?难道他准备站在我这一边?
哎呀!
元月心中激荡着的不仅仅是感动之情,更多的则是崇敬之情啊!
一个敢于同权贵作斗争的、硬汉形象的卢长史,赫然耸立。
元月瞬间腰杆便硬了,雄纠纠气昂昂的去叫二郎吃饭去。
*
翌日,元月去厨房用午食时,范阿大特地留下她。
元月只当他有事请教于自己,没想到待众人散净之后,他竟端出一份烤羊排来,并招呼着她和二郎快吃。
有道是:无事献殷勤——
元月挠挠头,抬眼看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且精明干练的人。
“阿月,总管事今日把钱批下来了”,范阿大将托盘往她面前推了推,“这是胖婶和我的一点心意。”
哦!
总管事批了建暖房的钱?可是自己并没有出过力啊!
有道是无功不受禄。
元月刚伸手摸到托盘——
“是卢长史交待他的”,范阿大笑眯眯的补充道。
元月差点脱口惊呼:卢景裕怎么知道这事的?我并没有跟他说啊!
范阿大则继续笑眯眯的道:“阿月,真没想到卢长史还挺照顾你的。一早就派了人到厨房里来,问暖房的事进展的如何?”
“所以,你们就说了。”
“是啊!”
“哦!”元月长吁一口气。
虽然她并没有为此事求过卢景裕,但最终还是因为自己,他伸出的援手不是?所以这羊排——
她将托盘往二郎面前推了推。
“难怪今日他们吃完饭,就都出去了呢?”元月扫了一眼饭厅后,站起身,“走,我也去看看去。”
果然,厨院中先前归划建暖房的地方,已有好几人正热火朝天的干着活。
范阿大,笑着道:“到了晚间,应该都能弄好。”
“嗯!”元月点头应道,“你们打算种些什么?”
“胡瓜。”
“哦!只种这一样吗?”
“是啊!李大帅有消渴症,所以还是先种胡瓜。至于别的,到时再说。”
元月点了点头:“等到晚间时,我再来看看哈!”
“行”,范阿大笑笑。
*
下午,元月抽空去了趟厨院。
一路听着咚咚琴音,暗道:这李真儿于音律确实没什么天份啊?真是难为了她案头的那把玉玲珑。
玉玲珑?
元月一怔,一连串的记忆涌出。
玉玲珑琴,凤势式。据云系魏扬英所创作,故亦有“魏扬英式”之称。
又是原主那封印了的记忆。
元月心中一喜,看来,那丢失的记忆全部恢复有望了。
想起,自己曾打算去德寿堂找温乙的事,心道:今晚如若有空,还是走一趟的好。
这样,能更早揭开真相不是。
因此,去厨院时她悄悄同范阿大说,晚饭帮她留一份。她要出门一趟,只怕回来的太迟,错过用饭时间。
范阿大笑笑:“好咧!”
从厨院出来,元月便直奔德寿堂而去。
可惜——
温乙出诊去了。
元月沮丧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