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人在那暗自心花怒放时,孟大娘看出端倪,饭后将他叫至厨房,好一顿涮。
“从前小瞧人家,怎样,现在高攀不起了吧?”
“切!我现在是骠骑将军之女的阿耶。”
“呸!你干脆说你是骠骑将军就是了。”
“你这是眼红我。”
孟大娘剜了他一眼,叹道:“唉!真没想到,一个将军之女命运也这么坎坷。好了,好了,总算好了。阿月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是啊!真是没想到呢!”辛老丈也由衷的感叹道。
“诶!我说辛老丈,阿月回京与家人团聚,你去不去啊?”
“我——”辛老丈抓抓头,顿时不吭声了。
想到长生为了攀上曹家那根高枝,弃自己于江南而不顾,想想二郎命丧黄泉,再想想如今元月也要离开,辛老丈蔫了。
孟大娘见他这样,也不忍心再涮他了,反过来安慰他道:“我们小老百姓过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倘若真去了那豪门世家,只怕也受不了那规矩。
还有阿月也不是那无情无义的白眼狼,即便不带着你一同进京,也决不会弃你不顾的。
所以,让我说你还是别跟着去了。”
*
而元月这边。
何溯道:“阿洄,回去吧!阿娘等你呢!”
元月点点道:“如今既然我已记起往事,没道理继续在外漂泊的,自然是要回家,承欢阿娘膝下的。只不过,这里还有许多事未了。”
“哦!是那位辛老丈吗?”何溯问道。
元月摇头:“他并非主要的。”
“那是?”
“你们可知,我为何会莫名其妙的到了润州吗?”元月忽然问道。
卢景裕道:“知道。”
“哦?”元月不禁挑眉。
何溯忍不住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我们才能寻到这里啊!”
“你们知道?”元月心中一动,“你们一直在寻找我吗?”
卢景裕点了点头,沉声道:“可恨,那晚我竟两次被歹人蒙骗,与你失之交臂。等我醒悟过来赶至江边时,你已被船只接走。可惜!累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元月听罢,颇为感动,暗道:原来,他那晚就并非偶遇骡车,而是已知我被人劫持了。真得是心心了!
良久,她才开口道:“我是被船救走的,而不是接走的。那日,为了躲避歹人的迫害,我误落江中,后来被曾怀恩所救,才来至此处。”
“哦!”卢景裕感觉心口莫名的被重物锤击了一下,有钝痛感。
何溯知他心思,劝慰道:“景裕兄莫要再自责。你看,她现在不是平安无事了吗?”
提到这,元月便问他俩,后来是怎么查到这里的。
卢景裕道:“后来,我们打听到你曾将曹家小娘子身边之人错认成故人。以此为线索,果然查出劫持你之人是曹家的人。
而那个故人,我猜***是失踪了的辛长生,所以便找来辛二郎,让他每日守在曹家的店铺旁,专等高远。
如果曹容华身边的高远确实是辛长生的话,那么劫持你的人定是他俩所为了。
却没想到,辛二郎还没有见到高远,便也被人劫持了。
虽然,我是派了人暗中保护着他的,却仍教他——元月,抱歉!”
元月抬手,擦去眼角的泪痕道:“此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呢?当日,我若是不托了曾怀恩,将他带至润州,也不会出那档子事。真要说对不起的,是我而不是你,是我对不住二郎。”
何溯伸手按在元月的肩头,叹息道:“这又怎能怨你呢?发生这样的意外,谁也不想的。阿洄,不要再纠结于此事了。二郎,他也一定不会怪罪于你的。”
卢景裕则直接岔开了话题。
“嗯!也是那时,我们找到了你的藏身之所。为了弄清事情的原委,查明背后的真凶,阿溯便一直待在润州,暗中跟着你,保护着你。”
“这个我知道。”想起那日甩掉阿兄跟踪之事,元月苦笑道,“我本以为他是曹容华派来的杀手呢!”
“你确定害你之人是曹容华?”卢景裕追问道。
元月重重的点头:“是。当日我落水时,那人在江岸上说过,倘若我做了鬼后,如要寻仇便我去找曹容华。”
“那为什么呢?”何溯与卢景裕同时问道。
元月唇角微翘,忍不住挑起一抹讥笑,便将事情的因果说了一遍。
何溯拍案道:“此女心肠真够歹毒,区区小事便要人性命,也真够嚣张跋扈的。只是她一点没想到,竟动骠骑将军之女的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哼哼!我怎会放过她?”
卢景裕拍拍何溯的肩,却问向元月道:“那曹鹏又是怎么一回事?阿溯说,前几日总见你同一腿部有疾的男子同出同入。我若没猜错,那人应是他。”
元月笑笑,便将曹鹏的事说与了他们。
卢景裕听后,默了默,道:“据我所知,曹家三子一女,唯有曹鹏品性善良,待人公道有礼,看来是真的。”
“嗯!曾怀恩也是这么说的。”
“曾怀恩又是何人?”何溯追问道,“可是曾记铺子的老板?”
元月点头,道:“是。他可不止一次救过我的命。”
于是,元月又将曾怀恩救她之事诉说了一遍。
何溯听罢,愣了一会:“我以前听阿兄说过,何家军里曾经有一副将也叫曾怀恩,不知是同一人不?”
“怎么会呢?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元月不敢置信。
何溯道:“是啊!或许只是同名。不过,此事暂且先放一边,还是说说曹家的事吧!那曹家无论曹鹏为人多么善良仁义,也抹煞不掉曹容华的罪孽。”
“阿溯,你放心,此事就交由我代为处理吧!”
“景裕兄,你莫非有什么良策能对付曹容华?”
“那曹家不仅贩卖私盐,还私造兵器、军火,李大帅早就想动他了。”
“那你可有实据?”
“原本没有,自从为了查找元月的下落,我派出去跟踪曹家的人无意中打探出不少可靠的消息。”
“如果查出贩卖私盐会怎样?”元月插话问道。
“轻责罚没家产,家中人口充奴;重责株连九族,全部问斩。”
“那私造兵器呢?”
“株连九族,格杀勿论。”
元月怔住:虽然曹家有罪,但若牵扯到曹鹏?
“阿洄,你且知农夫与蛇的故事?”知妹莫若兄,元月眉头微皱,阿溯便已揣测出她的心意。
“阿兄——虽然曹家阳奉阴违贩卖私盐,从中获取暴利,令人愤怒。但官府之盐近乎天价,比米还要贵,倘若不买私盐,百姓一年当中有半年都是吃不上盐的。”元月道。
卢景裕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民情既要兼顾,但国法也不能枉顾。”
“那么,卢长史可是有万全之策?”元月闻言一喜。
卢景裕默了默,然后郑重道:“我定会力促李大帅向朝庭上书,为民请命,降低盐价。”
何溯默然,此事哪里那么容易?盐价本是朝庭所定,关乎国家税收,怎可轻易降价呢?
元月听罢,心中也不免有些怀疑。
但听何溯说道:“等我回京后,也定会为此事奔波、周旋的。”
她终是没有忍心泼他俩一身凉水。
这厢,卢景裕拱手,向何溯致谢道:“有劳了。”
何溯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与其让这些蛀虫从中谋取私利,为何不从源头上改革杜绝呢?明面上,盐价的增长拉动了税收。但是,卖出的数量却减少了,所得仍然不是降了吗?”
“是啊!”卢景裕微叹道,“所以,一定要想法让朝庭更改盐价。本属于国家的收入落入这些蛀虫之手,便会滋生事端。他们集累了大量财富,并不想着怎样回报国家朝庭,反想着生事,想着造反。曹家便是如此,竟大胆妄为到了私造兵器、私屯军火这一步。”
一提起此事,元月的心又沉了下去。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无论是曹鹏,还是长生,都会牵涉其中,都会为此付出性命代价。
元月觉得自己有必要为他俩做点什么,哪怕是替他俩求个情,让卢景裕能放这两人一马,也要试一试。
只是,她刚开口。
卢景裕便沉下脸道:“阿月,你说得这些,我都办不到。身为公门之人,怎能偱私枉法?”
何溯也从旁劝道:“阿洄,国家政务,你一个小女娘哪里懂?还是不要再管了。再者,他俩也未必是无辜的。那曹鹏身为曹家长子,蔫能不知家中贩卖私盐、私造兵器一事?那辛长生整日同曹容华一处,又岂能不知这些?毕竟,曹家的生意商务都是曹容华经手打理的。”
好吧!
元月闭嘴。
既然你们公私分明,我自是不能同你们胡搅蛮缠的。
但长生曾救我于水中,又收留了我,于我有恩,我岂能见死不救。
那曹鹏跨江过海的来寻我、保护我,我又怎能忘恩负义。
元月心中暗自思量了会。
自己既要救下他俩,还不能坏了卢景裕之事。
嗯!如何才能办到呢?
自己一定要好好思量、琢磨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