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着的那只眼有些酸胀，元月索性还是侧耳倾听。
只听那稍显稚嫩但又耳熟的声音道：“我也是啊！初见时，我竟是不敢信世间还有这么漂亮的小娘子？那时便想，如果能让我一辈子守在你身边，作个马夫，甚至是那匹马都是心甘情愿的。”
元月听罢，暗道：人像就算了，声音也如此像，就连糊弄人的话也一样，不是长生又是谁呢？
她想起之前，长生总是对她说“阿月，你真漂亮！全村的小娘子都不及你好看。你给我作媳妇吧！我会对你一辈子好的，给你作牛作马”，呵呵！
辛亏自己没有上他的当。
相信男人的话，还不如信老母猪能上树呢！
原来古今的男人都是一个德性啊！见异思迁、喜新厌旧，还一张嘴能哄死个鬼。
只听那曹小娘子，也开口道：“我自然是信你的。不过，上次见到的那个小娘子是什么回事呢？”
“她！——她是我阿耶收养的女儿。”长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哦！可我怎么觉得她并没有将你当阿兄待，倒像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呢？”
长生并没有立即开口答话，好一会元月才听他道：“阿耶的确有将她许我作媳妇之意。只是我从未放在心上，仍是将她当妹妹看待的。至于她——大约因着阿耶的意思，也有那份心吧！”
噗！元月差点没有喷出一口老血来。
辛老丈什么时候有过这意思？他总是说：我家大郎生得一表人材，娶个家境殷实的小娘子不在话下，到时没有十里红妆相陪，那五里总是有的。元月，能要吗？只亏不赚。
还有，自己又何曾对他动过那份心思？
这，辛长生就是睁眼说瞎话么！
哎呀呀！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是吗？”曹小娘子嘻笑的声音响起，“那是她美，还是我美呢？”
“自然是你漂亮！她哪及你一半，瘦骨嶙峋不说，脸上还无半分颜色。”
元月忍不住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又捏捏自己的胳膊，回想上次在首饰店见过的曹小娘子的模样。
虽只一眼，她却记忆犹新。
虽然一身华服珠光宝气有着通身的华贵气派，但那脸似乎纤瘦到有些凛冽的意味。
自己是瘦骨嶙峋的话，那她——
真没想到啊真没想到，长生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越发的高超起来。
“嘻嘻！我观她似乎对你用情颇深呢？”
“容华——”
“嗯！”
“说她作什么？不过就一乡下小丫头，她又懂得什么？”
屋内没有传来即时的回话，却只是嘤咛一声。
之后，便是一阵细碎的、仿佛脱衣声响起。
元月忍不住又眯着眼，朝洞里看去。
只见榻上的小娘子不知何时，竟被剥了个精光。
咦！这青天白日的！
他们还是严肃古板的古人吗？
元月这个现代人的三观，被震了个粉碎。
嗯嗯！偷看这个是会长针眼的。
元月猫了眼，悄悄往外溜。
难怪这院子一个下人也没有呢？都被他俩打发走了啊！
还未走至院门外，却听见身后传来声响。
元月惊慌回头，只见长生正敞胸露怀的盯着她，一脸的震惊，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快步走至元月跟着，压低了声音，又口气严厉的道：“你怎么在这？”
元月眨眨眼，心道：你能来？凭什么我不能来？”
“出了正门后，沿着院墙往左，再往右，在那边竹林里等我。”长生急急道。
说罢，他将元月推出门外，反手关上院门，闩上。
原来刚刚长生是专门出来关院门的。
元月冲着那道刚刚闭合的门，忍不住拍了拍手：呵！只当你俩人这么不知廉耻呢？原来也要脸的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辛长生靠着长溪，不仅解决了温饱，连老婆也解决了哈！
一再从水里捞出小娘子来。这运气真是好到爆棚。
然后，她辨明来时的路，往曹府外走。
一路遇见几个曹府中人相问，她统统推说是静心斋新来的婢子。
走到大院门口时，见那俩门房仍坐那，面朝大街正吹着牛、聊着天。
只听其中一个道：“哼！说那姓高的是富家子弟，我是不信。平常为他跑个腿、办个事什么的，半文钱的赏钱也没有。
哪有这么小气的阔家子？
也不知道小娘子，是怎么鬼迷心窍了？”
“你啊！嘴上总是这么没个把门的。小心祸从口处。”另一个则道。
……
元月放重脚步，俩人同时回头。
元月则亲亲热热同他俩打了招呼。
一个问：“你找到你们村里的人了。”
“嗯啦！”元月应道。
“哦！是谁？”
元月笑笑：“曹家阿郎啊！”
“什么？”那俩门房疑惑了。
“你们家曹大郎，与我便是同村。他不正是我要找之人吗？”元月眨眨眼，笑眯眯的看着他俩。
半晌，那俩人才恍然大悟，笑道：“那阿郎愿为你作保了？”
“嗯啦！”元月点头，“他留我在静心斋作事。我现在回去，同家里人说一声。”
“哦哦！”俩门房立即为她让道。
等元月走远后，一个道：“生得漂亮就是讨巧啊！阿郎房里怎会缺人？”
“缺贴身侍候的女婢只嫌少，不嫌多吗？总是新鲜的好！”
俩人相视一笑，暧昧又淫荡。
*
元月沿着长生所说的路径，慢慢寻了过去。
只见前方，贴着白墙处果然是一片密密的翠竹林。
元月进去，挑了块石头坐下。
也不知道长生大约什么时候能办完事出来？
她只能按捺着性子，坐等。
坐得时间久了，元月便又迷乎着睡了过去。
等她再睁开眼时，便看见一身青衣的长生，如同一竿修竹般，直立在眼前。
“长生。”
元月揉揉膝盖站了起来。
不管怎样，他曾救过自己的性命，并且收留了自己。
长生往前走了几步，凝眸注视着她道：“阿月，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我只是想确定一下，究竟是我认错了人，还是你骗了我们？”元月苦笑道。
长生，长高了、也长壮了，有着既不同于少年人的青涩稚嫩，也不同于成年人的老练成熟，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青春张扬阳刚。
不过，他的心却变了，不再是那个质朴的乡下少年。
想到此，元月语带讥讽道：“我和二郎还以为你已不在人世了呢？原来是躲在这里，软香温玉的享受荣华富贵呢！”
长生皱起眉头，打断她道：“阿月，事情并非你见到的那个样子。你带着二郎好好在家过日子吧！”
“哦！那是什么样子？”元月唇角挑起一抹讥笑，刚刚她可是亲耳所闻、亲眼所见。
长生语气强硬道：“总之，你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来这里。”
“我已经被曹鹏看中，明日便去他的静心斋作个专在书房伺候的婢子。”元月挑眉道，“今日出来，是他许我出来找家人商议的。”
说罢，元月还不忘戏谑道：“你可同意？”
长生的眉头却拧得更紧了：“阿月，别来，不要来曹家做事。”
“为什么？是不是胀了曹小娘子的眼啊？”元月继续讥讽道，“你不乐意了？哎呀！有了新欢，我这旧爱就成了碍眼的了。”
长生一把捉住元月的手道：“阿月，你听我的，离曹家远些。”
元月愤愤的甩开他的手，道：“你当我稀罕作奴作婢呢！”
然后又冷冷问道：“阿耶呢？你既活着，那他呢？你那天不是去寻他的吗？”
“阿耶，他也活着。”
“哦！怎么他也攀上高枝了？居然也不回去，害得二郎夜夜为你俩啼哭。”
“阿耶和我暂时都不能回去。”元月白了长生一眼。
“其实，阿耶他回去过，看见你和二郎过得很好，还说从前错怪了你，没想到你这么能干。”
元月诧异道：“他回去过？我们怎么不知道？”
“嗯！”长生点了点头，“他看过后，就走了。”
“为什么？”元月不解道。
“放心，阿耶只是暂时待在别处，以后还会回家和你们生活在一起的。”
“为什么？”
“他现在还不能回溪柳村。”
“你呢？也是吗？”
“嗯！”长生轻哼了声。
“你们在搞什么鬼？”元月忍不住拉住长生的手，问道，“长生，你被人要挟了吗？”
“没有。”长生甩开她，“元月，带着二郎回溪柳村吧！”
他用力过猛，以致元月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元月跌跌撞撞的抱住一棵竹子，虽知他不是故意，但仍心中不愤，故作诧异的问道：“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有了曹家小娘子，就不要我这个前准媳妇儿了吗？”
“元月”，长生忽得板下一张脸厉声道，“以前，年纪小不懂什么叫男女感情？以为一个男的喜欢一个女的就是爱情。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对你的喜欢，原来只是兄妹之情。所以，从前说过的话，你不要当真。”
元月震了震，好笑又好气的瞪着长生道：“对的。你说过得那些话不过都是逗我玩的，是我当真了。”
“阿月，我们不要争了”，长生面露愧疚之色道，“天色不早了，你还要赶那么长的路，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