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真儿见她坐下,便招呼春娘道:“既然阿月喜欢你,那你也坐下来,与我们喝两杯。”
春娘果真挨着元月坐下。
元月暗道:果然是吃过解药,所以才会这么无所畏惧的吧?
三人坐定,元月瞥见站着的余下三人,暗道:总不至于都吃了解药,于是便道:“喝酒讲究的是气氛,人多才热闹。不如叫她们几个也都坐下吧!”
李真儿一听,笑道:“果然是呢!你们几个也都来坐啊!嗯!今日,你们可是沾阿月的光,还不快谢谢她。”
春夏秋冬四个婢子立即,都端了酒杯来敬元月。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元月暗自叫苦不迭。
她打量着李真儿那笑容可掬、且十分真诚的俏脸,把心一横,仰头喝下杯中酒。
烈酒入喉,除了辛辣便是一阵灼烧感,一路下行落到胃里。那里,立即如燃了一团小火苗般,除了热辣辣并无其他不适感。
“果然好酒。”元月放下杯子,暗道:难道自己判断失误?她还真得是想与自己,杯酒释前嫌。
李真儿这边拍手叫好道:“阿月果真痛快,不愧是景裕哥哥的好朋友。”
立即执壶,亲自为她斟上一杯后,端起自己的酒杯道:“来,喝了这一杯,以后我们就是好姐妹。”
元月十分豪爽的一仰脖子,又是一杯下肚。
果然,不碍事。
呃——
自己竟小人之心度她君子之腹了。
她的脸瞬间就红了,却并非酒精惹得祸,而是心中有愧也。
放下酒杯,元月道:“既然结义,怎不焚香叩拜?哪有你我这样敷衍了事的?”
“放心,我已让她们安排下去了”,李真儿说罢,站起身,领着元月往楼下走。
不知什么时候,院子里已摆好香案、供奉。
俩人携手走至桌案前,焚香后,冲着天上明月正欲下拜。
忽然一阵风吹,送来一片乌云,好巧不巧遮住那弯月亮。
李真儿朝那片乌云挥手驱赶道:“这黑漆漆的,拜谁嘛?”
一会儿,乌云走开,又露出那弯明月。
几个小婢子立即兴奋的拍起掌来:“啊!月亮出来了,好拜了。”
焚过香,拜过月,俩人又携手回到楼上。
众人重新落座,喝酒庆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真儿道:“今日,我俩既已成好姐妹,以后你若有难,我定当舍身相助。我若有难,你也不能推辞哦!”
“那是自然。”元月应道。
“嗯!以后就由你来教我练琴吧!那何六郎要求太高,人又太过严肃、刻板。实在不好相处。”
“哦!好啊!价钱——”
“咱俩既已是好姐妹,我若再付钱给你,那岂不是羞辱你?”李真儿的一句话立刻将元月“好商量”三字给堵在了嘴边。
元月却是一个激灵,酒醒了。
什么,交易取消了?
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这样的酒肉朋友,这样的塑料姐妹,哪有银子真呢?
但是——
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我又岂能反悔。
再者,我虽没视金钱为粪土,但也不能爱财如命吧!
事已至此,她云淡风轻一笑。
然后道:“你学得那些曲子本就很难,尤其是像你这样初入门者,轻易哪能练得好。
你得先从简单的入手。由简至繁,循序渐进。”
“不如,我今日便先交你一个简单些的曲子,待手练熟了再学那些难度高的。”说罢,元月趁着酒性,摸到琴旁坐下,调弦试音后,便开始一边抚琴一边高歌。
“小么小儿郎,背着那书包进学堂。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只怕那先生骂我懒呐!没有学问哦!无脸见爹娘。朗里格朗里格朗里格朗……”
“阿月”,李真儿摇摇晃晃的走过来,揽着她的肩道,“你这唱得是什么?怎么像是在骂我?”
“哪有?我是劝你!”元月继续歌唱着。
“嗯!这曲子似乎是简单的多。我就说嘛!那何六郎为人也太过刻板,不懂变通,竟还怨我资质差?”
“哦!那何六郎竟也是卢长史的朋友?”元月随口问了一句,心道: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怎得卢景裕并非此类人呢?
李真儿揽着元月的肩头,也挤在琴凳上,忽然神秘一笑道:“阿月,你喜欢景裕哥哥?”
“啊?”元月诧异,她何出此言?
“没用。你不要喜欢他。”
“嗯!”
“这扬州城里的帅哥、贵公子、才貌俱佳的,我可认识很多呢?”李真儿伸出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下,“有,一大把。你喜欢谁,我都能帮你牵线搭桥。”
“哦!”
“阿月,没想到你也是性情中人哦!嗯!挺合我脾气的。我们这算不算不打不相识呢?”
“是啊!”
“这都是景裕哥哥的功劳,明日我便去告诉他。”
“这是我俩之间的事,为什么要告诉他呢?”
“他是我哥,我是你姐,所以,他也就是你哥喽!做人不要小气吗?”李真儿搬过元月的脸,认真道。
元月道:“他嘛?怪怪的!”
“哪里怪了?嘻嘻!”李真儿笑得神神秘秘的,“你原来知道啊!”
元月奇道:“嗯!知道什么?”
“不说他了。”李真儿忽得拉过她的手:“不弹不弹了,我们继续喝。一醉方休。”
元月被她拖离琴旁,踉跄道:“对!不醉不归。”
……
*
翌日,元月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躺在跨院里的炕上。
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她揉揉不甚清醒的脑袋,坐了起来。
屋外,一轮红日高悬。
糟了!什么时辰了?
昨日,总管事曾交待过她:今日清理小池里的淤泥的,说是影响了小池的蓄水量。另外,他还打算买几尾鱼放进去。
元月慌忙下床。
如果让总管事发现自己此时还没去园中干活,定要克扣工钱了。
刚刚穿好鞋,二郎捧了食盒进来。
“阿姐,你醒了。”说罢将手中的食盒放在炕桌上,“这是春娘阿姐送来的热粥和点心,让你起床后吃得。”
“二郎,你吃吧!”元月急急道,“我要去上工,没时间了。”
“春娘阿姐说,你今日不必去上工。她已经跟总管事打过招呼。”
“是吗?”元月停住。
二郎点头道:“是真的。”
“哦!”元月抓抓头发,“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
“是秋娘阿姐和冬娘阿姐送你回来的。”
“哦!”
元月坐回炕上,先喝了一碗热粥。觉得胃子舒服了,这才去梳洗。
嗯!昨晚可是喝伤了肠胃。
不过——
原主这具身体,不曾想还是个海量。
这么好的先天条件,以后不做酒生意,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嘛?
收拾完毕,元月走至院中,伸展手臂,长舒了一口气、
自己进府已有十多日,还是第一次被放假呢?
嗯!
该做些什么呢?她想了想。
回溪柳村看看,还是——
“二郎,我们今日去看看葡萄苗吧!也不知道活棵了没有?”
“哦!今日不用背书了吗?”
“嗯!今日你上得是劳动课。”
两人吃饱喝足,提了桶赶往兰若寺。
葡萄苗都活棵了。
只是地里的土壤不再湿润,该浇水了。
他俩今天来得,还真是时候。
因为不赶时间,俩人的速度便没上次那么快,直到所有的苗浇完,已过了午饭时间。
如果再回溪柳村,那时间便很仓促,赶得慌。
“算了,下次回村看看吧!今日,我带去你街上逛逛。”元月道,并打量了一眼二郎身上的衣服,“嗯!再给你重添一身衣服吧!”
他身上去年冬天做得新绵衣,衣袖、裤脚竟都缩了一小寸。
自打进了节度府后,没想到二郎的个子竟窜出不少?
二郎忽道:“真得不回村吗?”
“嗯啦!”
“或许阿耶他们已回来了。”二郎低声道。
元月怔住,上次她偶遇长生一事,并没有告诉辛二郎。
一则不想提起那人;二则她不确定长生是否肯认二郎?毕竟,他连自己都不承认了。
既然辛长生还活着,那辛老丈呢?八成也活着,只是不知道在哪里?
现在回想起那天与长生偶遇的情形——
元月怀疑自己可能真得认错了人。
那人只不过与长生十分相似而已。
嗯!自己还是再确定下的好。
万一是场误会,白白生一场气不说,还让长生担上嫌贫爱富的污名。
今日下午正巧得空,不如去一趟仪凤坊,找那曹家的人打听打听。
至于二郎,元月找了个借口将他一人打发回了节度府。
她吗?需要去一趟德寿堂,昨晚酒喝多了,想找他开两付养胃的药喝一喝。
你还是先回去,温习今日的功课吧!
曲不离口,拳不离手。
俩人在大街上就此分开。
*
卢景裕昨日正埋首处理一堆公务时,突然他自家府上的下人找了来,向他通传:“老夫人生病了。”
景裕父母早亡,唯有祖母与他相依为命。
唯言,他忙搁下手头事,匆匆赶回家中。
祖母年事已高,昨日受了风寒,却瞒着他自行请医问药。不曾想,今日,风寒症竟又加重几分。
她房中的嬷嬷怕担责任,这才悄悄命人赶紧通知了卢景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