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乔略得意地看了人群里的许铮一眼,这人之前不是能耐吗,还拦着她自己上前,结果闹到最后,竟然还想要亮出自己的身份去解决问题,简直没用!
许铮对上了宋乔的视线,他读懂了宋乔的眼神,心里莫名有点憋屈。这人皮下不知是人是鬼,但从这人动不动就要杀他就能看出,绝对是个暴戾弑杀的,他带她上京是为了将危险带离家人,也是为了就近看管监视。刚刚之所以想要自己去摆平麻烦,还不是怕她一言不合动手杀人,到时候他怕是要成为第一个还没上任就丢官的了。
宋乔不知道许铮把她当做“变态杀人魔”看待,她只想让无能的许官人看看,她是如何解决问题的。
她昂着下巴问道:“你承认一房二租,那说说这事儿怎么解决吧。”
花大婶目光直接看向了姜屠户,姜屠户也不是个吃素的,只见他愤怒地从屋里抽出一把斩肉刀出来,一脸凶狠地盯着花大婶,“我这房子是你亲手租给我的,租金我都给了半年,你想让我搬走,我先杀了你!再自杀!”
花大婶:……造了孽了。
“不搬,姜屠户你也不用搬。”花大婶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来,“这位娘子,这事是老婆子我做的不地道,我补偿你们一个宅子,那里比这边更大,屋子更新,如何?”
“我要你白纸黑字,还要你签字画押。”宋乔打蛇随上。
花大婶点头如捣蒜,“签,现在就签!”
这院子里自然没法写契书,花大婶引着人往里走,人群里看热闹的那些人,都像宋乔投以敬佩之色。在他们眼里,花大婶是需要巴结的人物,汴京城就这么大,租房并不容易,他们拖家带口的,店宅务那里很难租到合适的房子,只能租私宅,有时候还需要让花大婶宽限几日收租,都得伏低做小装孙子,宋乔可是第一个让那花大婶吃瘪的小娘子呢。
许铮走在宋乔身侧,却不如宋乔那么乐观,“那婆子不是个好对付的,你让她吃了这么大的亏,还敢租她的屋子?”
“那你要如何?”宋乔反问。
“退租走人,重新换一处住处。”
“那也太窝囊了,我才不要!”宋乔道,“这大晚上的,我可不想和你去找住处,你不累,我可累得慌。”
花大婶当着众人的面和宋乔重新签订了契书,宋乔看着契书上的印章,还有花大婶按下的手指印,颇为满意地收了起来,“如此,带我们去住的地方吧。”
花大婶面上赔着笑,带两人出了这个杂院,沿着这条街往下走了一段,停在了另一处宅院门口。
与之前的杂院相比,这处院子明显要松快很多,没有到处搭建的窝棚和加盖的屋子,花大婶领着两人停在了一处三间连成一排的屋子前,推开门走进去,她用火石点上了屋中的烛火,“这三间屋子,一间灶房,一间堂屋,还有一间卧房。本来这样的房子一个月没有三贯钱是不可能的,如今赔给你们住三个月。”
花大婶说完也没有多留,她怕多留一会儿脸上的恨意就藏不住了。
目送着花大婶离开,宋乔走过去关上了门,然后举着蜡烛,把三间房仔细检查了一遍,顿时乐了,这处房子打理的挺干净,里面的生活物品还挺齐全,想来不是拿来出租的。
“你之前租的那个地方,房租多少?”宋乔扭头问许铮。
许铮正把包袱放在桌子上,往外拿东西,“我当时租了四间房,两个月,一个月租金一贯钱。当时预先给了一个月租金。”
许铮回去时便知要成婚,再次回来便是带着妻子仆从,许铮寻了牙人,租下了这杂院里的几间厢房。为的是到了汴京后有个落脚点,至于之后的住处,便等来了之后慢慢寻摸。
这个租金,宋乔没什么概念,她想了想,又问:“那你俸禄是多少?”
提到俸禄,宋乔忽然想起一件事,宋朝有个非常出名的大清官包拯包大人,小时候她看《包青天》,还特地研究了一下包拯这个人物,她记得很清楚的一件事是包拯后来任二品开封府尹时,俸禄高达一万八千贯,换算成人民币直接就是千万年薪。
宋乔当时觉得有点夸张,结果查了资料后发现,宋朝官员的俸禄都很高,除了俸禄外,官员还有职田,除此之外,还有各种让人眼红的福利,夏时的冰钱,冬季的炭钱,官袍官靴这些更不必说,都是官家掏钱配置。
“八贯。”许铮说出这个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羞耻。
“多少?”宋乔刚刚有些走神,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八贯?那花大婶可是说他们现在待的这个屋子月租就要三贯,这几乎快占了许铮俸禄的一半了啊!
许铮:“你明明就听到了。”
宋乔:“说起来,咱们成亲至今,我还不知你是什么官职呢。”
当初许铮高中,并且在汴京谋了个官,许王氏整个人都抖起来了,那架势,仿佛许铮已经当了高官。宋乔当时一心想着快些嫁出去,也没管许铮到底当了个什么官。
许铮:“铮如今在察院,担任从九品录事。”
宋乔哽住了,以前看剧,七品芝麻官就觉得很小了,没办法,那些古装剧里面动不动就是少将军,状元郎,什么首辅,摄政王,全都位高权重,十分拉风。同为穿越女,如今她嫁了个最末等的从九品录事,换算到现代的职位,应该算是政府办公室的基层小文员?
“你之前……怎么会想要掏出授官文书镇场子的?”宋乔都有些无语了,从九品这种微末小官,根本镇不住场子吧!好在她阻止了他,否则她多半要和他一起丢人!
许铮原本不觉得如何,但此时被宋乔这么问出来,莫名就有几分窘迫,他这是被一个不知道是人还是鬼的给鄙视了吧?
“不是什么大官还真是抱歉呢。”许铮语气幽幽的,听着很有几分阴阳怪气。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这么想。”宋乔耸耸肩,“换个角度看,你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许铮都快气笑了,这人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娘子可还有什么要了解的?”
宋乔打了个哈欠,“暂时没有了,先这样吧,有什么明天再说吧。”
宋乔说着,推了推许铮,“你去给我打点洗澡水来。”
“现在?打洗澡水?”许铮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我?给你打洗澡水?”
“对啊,有什么问题?”今天一整天舟车劳顿,她只感觉浑身发痒,睡觉之前迫切需要洗漱一番。
“现在已经很晚了,不如先将就着休息,明日再洗漱可好?”许铮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试图和她讲道理,这女子一向阴晴不定,他可不想招惹她发起疯来。
“那不行,你闻闻你自己,都馊了,这样怎么睡觉?”宋乔眉头皱起来,她有轻微洁癖,穿越之前,哪怕生活再拮据,每天再如何忙,只要有条件,她都必须把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的。
许铮叹了口气,“一定要洗?”
“一定要洗,你也要,否则别想上床!”宋乔语气坚定无比。
“行,拿上衣裳,跟我走吧。”许铮点了点头,也不在这种事情上和宋乔争,无非就是麻烦一些,“我们初来乍到,没有澡盆,也没有澡豆,我带你去澡堂子。”
汴京城哪怕入了夜也十分繁华,商铺外面的灯火照亮长夜。许铮带着宋乔走出院子,沿着这条街往前走了一段,宋乔这会儿又困又累,没甚兴致观察两边的铺子。
“还要多久?”
“到了。”许铮带着宋乔停在一家铺子前面,那铺子门口挂着一个幌子,上面画着一个茶壶,这里是一处茶寮,这种茶寮一般都附带澡堂子。
宋乔被一个婆子带进汤泉池子的时候,大大松了一口气,她原本担心大宋澡堂子的卫生问题,如今亲眼看了,却意外于这间澡堂子的干净程度。温热的水抚慰了她满身的疲惫,嗅着屋子里点的栀子香气的熏香,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自己是在古代还是现代,只能说汴京人真会享受啊。
放松下来后,宋乔甚至还短暂的睡着了,睡梦中她听到了海浪的声音,她站在海边,看到了父亲正站在船上,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宋乔开心地跑过去,手里还拿着一张录取通知书,十分激动地告诉父亲,她考取了北京的大学,父亲始终面带微笑地看着她,不发一言,只静静地站着……
宋乔猛地惊醒过来,她一时间有些恍惚,还有些怅然若失,稍稍缓了缓,兴致不高地走出去。
许铮此时坐在外面等着她,见她出来,也没说什么,只数了三十个铜板付了过去,带她回家。
宋乔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刚刚的梦境此时还很清晰的记得,梦里父亲始终微笑着看着她,他什么都没有说。
许铮眼疾手快地拉了宋乔一把,免去她踩空台阶摔倒,“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吗?”
“你管我!”宋乔心情很不好,“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说话干什么这么冲!”
“我只是提醒你。”许铮情绪也有些烦躁,这人是不知道好歹吗?他们走的这一段台阶很陡,踩空摔下去非得摔伤不可。
“不用你提醒!”宋乔快走两步,跑到了许铮的前面。
“好心当作驴肝肺。”摔下去疼了就知道好歹了!
“我求你了吗?”宋乔心情越来越不爽。
两人一前一后,气氛十分凝重,谁也没有再说话,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回到了住的地方。
宋乔一把推开屋门,脚才踏进去,就感觉到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然后下一秒,她就感觉到脚踝处一阵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