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阴兵借阳
荆玄2025-10-29 10:243,756

子时的风裹着雪沫子抽在脸上,像刀片割肉。我缩着脖子往火堆里添了把枯枝,火星子噼啪炸开,映得白素衣那张素白的脸忽明忽暗。她手里捏着三枚铜钱,指节泛白,铜钱边缘在火光里泛着青幽幽的冷光。

  “不对劲。”她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这黄泉古道的阴气比往年重了三倍,刚才布的七星灯灭了两盏。”

  我心里咯噔一下。七星灯是茅山派测阴邪的法子,七盏油灯按北斗七星排列,灯芯要是无故熄灭,就说明有东西闯了进来。现在灭了两盏,还是主位的天枢和天璇,这可不是好兆头。

  “会不会是山里的野兽?”王胖子搓着手往火堆凑,他怀里揣着半瓶二锅头,酒气混着汗味飘过来,“我听说这秦岭深处有黑熊,一巴掌能拍碎石头——”

  “啪嗒。”

  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话。是王胖子脚边的铜铃掉了,那是出发前白素衣给我们每人系在脚踝上的,说是能驱小股阴煞。此刻铜铃在雪地里滚了两圈,铃舌歪在一边,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拧断的。

  白素衣猛地站起身,宽大的道袍下摆扫过雪地,带起一片细碎的冰碴。她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七根桃木钉,反手插进周围的雪地里,桃木钉没入雪地的瞬间,我听见“滋啦”一声,像是热油浇在了冰上。

  “别说话,屏住呼吸。”她的声音发紧,指尖在桃木钉围成的圈子里快速画符,黄符纸在空中自燃,灰烬却不落地,反而像活物似的聚成个小小的漩涡,“阴兵借道,活人回避——”

  最后一个字刚出口,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

  不是一匹两匹,是千军万马。

  那声音从古道尽头的黑暗里涌出来,先是细碎的踏雪声,很快就变成震耳欲聋的轰鸣。雪地里的枯枝被踩得咯吱作响,远处的山峦都在微微发颤,可奇怪的是,明明是万马奔腾的声势,却听不见半声马嘶,连人的呼喝都没有,只有单调的、如同鼓点般的马蹄声,敲得人心脏发紧。

  “来了。”白素衣从布包里抓出一把黄豆,手指一捻,黄豆表面立刻覆上了层金粉似的光泽,“等会儿不管看见什么都别出声,更别抬头看,这些阴兵是唐代的戍边军,当年在这古道上全军覆没,魂魄被困了千年,每逢庚子年子时就会借阳间的路回长安——”

  话音未落,黑暗里忽然亮起一片昏黄的光。不是火把,更像是无数盏灯笼在移动,那光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照在雪地上竟泛着青黑色,连火堆的红光都被压下去了几分。

  马蹄声越来越近,我看见雪地里映出密密麻麻的影子,那些影子很高大,像是穿着铠甲的士兵,可仔细一看又不对劲——影子的四肢都拉得老长,脚踝的位置拖着细长的尾巴,在雪地上扫出一道道深沟。

  “踏、踏、踏。”

  第一匹“马”从黑暗里走了出来。说是马,其实更像具骨架,漆黑的肋骨从破烂的马皮里戳出来,眼窝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跳动的绿火。马背上的“人”穿着唐代的明光铠,头盔压得很低,遮住了脸,可我分明看见他的手腕处没有皮肤,森白的骨头上挂着串铜钱,铜钱上的锈迹在昏黄的光里泛着暗红色,像是凝固的血。

  队伍越来越长,数不清的阴兵沿着古道往前走,铠甲上的冰碴子随着动作簌簌往下掉。他们走得极齐,每一步落下的时间都分毫不差,马蹄踏在雪地上,连个脚印都没留下,仿佛只是些没有实体的影子。

  我正看得发怔,忽然被白素衣拽了把。她朝我使了个眼色,又朝队伍中间努了努嘴。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队伍中间有个骑着黑马的阴兵,他的铠甲比别人的新,腰上挂着把横刀,刀鞘上的鎏金花纹还能看清。最诡异的是他的马鞍——左侧的鞍桥上挂着个军绿色的水壶,壶身上印着褪色的五角星,下面还有行模糊的字:人民解放军。

  1985年的军用水壶,挂在唐代阴兵的马鞍上。

  “借阳物。”白素衣的声音带着颤音,黄豆在她手心里滚来滚去,“这些阴兵不是单纯借道,他们在偷阳间的东西,水壶里有活人的阳气,被他们借去,就能在阳间多待一个时辰。”

  就在这时,那骑黑马的阴兵忽然停下了。他微微侧过头,虽然看不见脸,可我能感觉到有双眼睛正盯着我们藏身的土坡。风突然停了,雪沫子悬在半空,连火堆的火苗都定住了,四周静得可怕,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像敲鼓。

  “不好!被发现了!”白素衣猛地将手里的黄豆撒出去,“撒豆成兵,起!”

  黄豆落在雪地上的瞬间炸开,每颗豆子都变成了个寸许高的小纸人,纸人穿着红色的铠甲,手里拿着迷你的长矛,密密麻麻地扑向阴兵队伍。可那些阴兵像是没看见似的,继续往前走,纸人刚碰到他们的铠甲就“呼”地燃起来,变成一缕青烟。

  “没用?”王胖子瞪大了眼睛,手往腰后摸,那里别着把工兵铲,“白小姐,要不咱跑路吧?这些玩意儿看着就不好惹——”

  “跑不掉的。”白素衣从怀里掏出张黄符,咬破指尖在符上画了个复杂的符号,“他们已经盯上咱们了,现在跑就是找死。看好了,这是茅山派的锁魂符,等会儿我念咒的时候,你们千万别动。”

  黄符刚脱手,那骑黑马的阴兵忽然抬起了头。头盔下没有脸,只有个黑洞洞的窟窿,窟窿里涌出股黑雾,黑雾在空中聚成只大手,朝着我们藏身的土坡抓过来。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白素衣猛地跺脚,地上的七根桃木钉突然亮起红光,红光连成个圆圈,将我们罩在里面。黑雾大手拍在红光上,发出声刺耳的尖啸,红光剧烈地晃动起来,我看见桃木钉上的纹路在快速变黑,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

  “坚持不了多久。”白素衣额头上渗出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他们不是普通的阴兵,马鞍上的阳物给了他们力量,必须把水壶拿下来——”

  话音未落,阴兵队伍里突然骚动起来。那些原本整齐前行的阴兵像是被什么刺激了,纷纷转过头,头盔下的黑洞对准了我们。他们的铠甲开始冒烟,原本漆黑的甲片上浮现出暗红色的纹路,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张张扭曲的人脸,那些人脸张着嘴,像是在无声地尖叫。

  “他们要现形了!”白素衣从布包里掏出把糯米,往红光罩外撒去,“糯米克阴邪,能暂时挡住他们——”

  糯米落在雪地上,立刻变成了一颗颗小小的冰粒,可那些阴兵踩在糯米上,却没有丝毫反应。反而有个离得近的阴兵弯下腰,用骨节分明的手捡起颗糯米,往头盔下的黑洞里送了送,黑洞里传来声细微的咀嚼声,像是在吃东西。

  白素衣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可能……他们怎么不怕糯米?”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那些阴兵突然齐刷刷地抬起手,指向我们藏身的土坡。他们的手腕转动的角度极其诡异,超过了正常人能达到的极限,骨节处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随着他们的动作,红光罩上突然出现了无数道裂纹,桃木钉上的红光越来越暗,眼看就要碎了。

  “破!”骑黑马的阴兵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沙哑得让人耳朵疼。

  红光罩应声而碎,七根桃木钉同时炸裂,碎片溅到我手背上,烫得我差点叫出声。那些阴兵像是潮水似的涌过来,我看见他们的铠甲下渗出黑色的粘液,粘液落在雪地上,积雪瞬间融化,露出下面黑红色的泥土,泥土里还埋着些碎骨头,像是人的指骨。

  “撒豆成兵,变!”白素衣再次撒出黄豆,这次的黄豆在空中没变成纸人,而是直接炸开,变成无数道金色的光丝,缠绕住最前面的几个阴兵。光丝勒进他们的铠甲,发出滋滋的响声,那些阴兵像是被烫到似的,动作慢了下来。

  “就是现在!”白素衣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小葫芦,往我手里一塞,“去把那个水壶拿下来,放进葫芦里,快!”

  我攥着葫芦往前冲,脚下的雪被踩得咯吱响。离那匹黑马还有几步远时,突然闻到股浓烈的血腥味,还夹杂着股消毒水的味道,像是医院的太平间。骑黑马的阴兵突然转过头,黑洞洞的窟窿里喷出股黑雾,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黑雾擦着我的脸颊飞过,落在后面的雪地上,积雪瞬间变成了墨绿色,还在不停地冒泡。

  “快!”白素衣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回头一看,她被三个阴兵围在中间,道袍的袖子被撕开了道口子,胳膊上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里渗出的不是血,而是黑色的粘液。

  我咬咬牙,猛地跳起抓住了那个军用水壶。壶身冰凉,像是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可摸到壶盖的时候,却感觉烫得惊人,像是握着块烧红的烙铁。就在我的手指碰到水壶的瞬间,骑黑马的阴兵突然抬起手,他的手掌没有皮肤,只有森白的骨头,指尖却戴着枚金戒指,戒指上镶嵌的宝石在昏黄的光里泛着诡异的红光。

  “抓住他!”阴兵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清晰了许多,像是个苍老的男人在说话。

  周围的阴兵纷纷朝我扑过来,我抱着水壶往回跑,刚跑两步,突然感觉后背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贴上了。那东西冰冰凉凉的,还在不停地蠕动,我伸手一摸,摸到张纸,纸的边缘很粗糙,像是黄裱纸,可上面却湿乎乎的,沾着些粘稠的液体,闻起来像铁锈。

  “别碰!”白素衣的声音带着惊恐,“是阴兵的纸人!它们会吸你的血——”

  她的话还没说完,我就感觉后背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疼得我眼前发黑。我咬着牙想把纸人撕下来,可手指刚碰到纸边,就感觉那纸像是长在了肉里,稍微一扯,后背就传来撕心裂肺的疼,像是要把皮肉一起扯下来。

  “用这个!”王胖子突然扔过来一把工兵铲,“铲掉它!”

  我捡起工兵铲往背后拍,可铲面刚碰到纸人,就听见“滋啦”一声,铲头上冒出股白烟,纸人却纹丝不动,反而贴得更紧了。我能感觉到它在变大,原本只有巴掌大的纸人,现在已经蔓延到了我的肩膀,冰凉的触感顺着脊椎往下爬,像是有条蛇钻进了衣服里。

  “糯米!用糯米!”白素衣一边用黄符抵挡阴兵,一边朝我喊,“把糯米撒在后背上!”

  我这才想起背包里还有半包糯米,是出发前白素衣让我们准备的。我手忙脚乱地解开背包,抓出一把糯米就往背后撒,糯米刚碰到纸人,就听见“嗷”的一声惨叫,像是有活物被烫到了。纸人剧烈地颤抖起来,原本平整的纸面变得褶皱不堪,上面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滴落在雪地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继续阅读:第46章 赶尸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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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脉诡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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