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林七月的惊呼晚了一步。
吴老狗的指尖刚触到金棺，棺盖突然从内部炸开！无数金色的碎片如暴雨般射向四周，最前面的林七月被于小海猛地推开，碎片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在石壁上嵌出密密麻麻的小坑。而吴老狗的左手来不及收回，整只手掌被从棺内伸出的骨爪狠狠刺穿——那骨爪泛着青黑色的光泽，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穿透掌心的刹那，他看见骨节处缠着的符咒，赫然是尸解仙特有的镇魂印。
“啊！”吴老狗疼得闷哼一声，想要抽回手，却发现骨爪上的倒刺已经勾住了他的筋腱。更可怕的是，一股阴冷的气息顺着手臂往上爬，所过之处皮肤迅速变得青灰，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骨头。
“用桃木刀！”白素衣银匕脱手而出，精准地劈在骨爪关节处。银匕上的镇魂符与骨爪上的符咒相撞，发出刺目的金光，骨爪剧烈颤抖起来，倒刺终于松开了些。吴老狗趁机抽回手，掌心留下五个血洞，洞里正缓缓渗出黑血，像是墨汁滴进了清水里。
“是尸解仙的手。”吴老狗咬着牙用黄符按住伤口，符咒接触到黑血的瞬间燃起绿火，“但这不是遗蜕，是……生魂被硬生生钉在骨头上炼的。”他看向那具炸开的金棺，里面躺着的并非完整尸体，而是一具被铁链固定的骨架，天灵盖上插着一根三寸长的青铜钉，钉帽上刻着“镇”字，“镇魂钉……他们用镇魂钉锁住了掌印的生魂，让其永世不得超生。”
林七月突然觉得头皮发麻。她看向其他八具金棺，发现每具棺盖的天灵盖位置都有个细小的孔洞，孔洞周围渗出的暗红色液体，正顺着棺身的咒痕缓缓流淌，在地面上汇成一个巨大的洛书图。而随着第一具金棺被触发，其他金棺的棺盖开始微微震动，棺身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里面的东西即将破棺而出。
“是洛书杀阵。”于小海的血瞳突然刺痛，他看见空中的金棺转动速度加快，棺身上的朱砂咒痕亮起红光，“每具棺对应一个宫位，触发错误就会引动尸解仙光，一旦九道光汇聚，咱们都会被炼成阵眼的祭品。”他指向刚才那具道门金棺，此刻棺内的骨架正缓缓坐起，空洞的眼窝对准了吴老狗，“它盯上你了，因为你身上有九门的血气。”
话音未落，骨架突然张开嘴，喷出一道刺目的白光。那光芒看似纯净，触及石壁时却让坚硬的岩石瞬间融化，露出里面嵌着的无数白骨。吴老狗连忙翻滚躲避，白光擦着他的后背飞过，烧焦的衣料下露出青灰色的皮肤，竟有隐隐的鳞片纹路浮现。
“是尸解仙的本命灵光！”白素衣脸色大变，她认出那光芒里蕴含的力量——与五行祭坛里尸解仙遗蜕的气息如出一辙，却更加狂暴，“被这光扫到，三魂七魄都会被炼化！”她迅速从怀里摸出七枚铜钱，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摆在吴老狗周围，“用七星阵暂时挡住，我来破棺！”
白素衣的银匕在掌心划出血痕，鲜血滴在最近的“巫蛊门”金棺上。棺身的咒痕被血激活，突然冒出无数细小的黑虫，顺着棺缝往外爬，落地后化作一条条小蛇，吐着信子扑向她的脚踝。她脚尖点地，踏着《安魂傩舞》的步伐避开蛇群，同时将三张黄符拍向棺盖的镇魂钉位置：“敕令破煞，开！”
符纸炸开的瞬间，巫蛊门金棺的棺盖“哐当”一声弹开。里面的景象让林七月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一具女性骨架，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肩胛骨处插着两根铁钩，天灵盖上的镇魂钉周围，缠绕着无数细小的蛇骨，那些蛇骨像是有生命般蠕动着，正往钉帽里钻。
“是巫蛊门的‘万蛇噬心’刑。”于小海的声音带着不忍，“他们在她生魂里养了子母蛇，每到月圆之夜，子蛇就会啃噬母蛇，让掌印的魂魄永世承受剜心之痛。”他右眼的血瞳突然锁定棺内骨架的手指，那里攥着半块玉佩，与吴老狗送给林七月的那块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第三具金棺突然震动起来。那是“奇门遁甲门”的棺椁，棺盖缓缓打开一条缝隙，露出里面的骨架——天灵盖上的镇魂钉已经歪斜，显然是被人生前挣扎过。林七月的目光刚触及骨架的胸口，就看见那里的肋骨缺了一块，缺口处嵌着半张泛黄的纸，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撕下来的。
“是奶奶的字迹！”林七月失声惊呼。她看见那纸上的字迹娟秀，正是奶奶日记里的笔迹，上面写着“九尸聚，洛书转，陈九……”后面的字被血渍浸透，模糊不清。
“陈九？”吴老狗猛地抬头，掌心的伤口突然剧烈疼痛，“是九爷！九爷的本名就叫陈九！”
他的话音刚落，奇门遁甲门的金棺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棺内的骨架竟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窝对准了林七月，原本静止的下颌突然动了起来，像是在说什么。林七月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开合的下颌，终于辨认出那无声的口型——
“陈九骗局。”
四个字如同惊雷在林七月脑中炸开。她突然想起那块襁褓布上的字迹，想起爷爷留在虬螭骨里的断剑，想起奶奶日记里那些被墨水涂掉的段落——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被刻意掩盖的真相，而这个真相，似乎与九爷的骗局有关。
就在这时，剩下的六具金棺同时震动起来。棺盖纷纷打开，露出里面形态各异的骨架，每具天灵盖上的镇魂钉都开始剧烈晃动，钉帽上的“镇”字发出红光，与空中的洛书轨迹相互呼应。九道尸解仙光从棺内射出，在空中汇成一个巨大的光网，朝着三人头顶压来。
吴老狗突然将桃木刀插进地面，刀柄上的黄符燃起熊熊烈火：“七月，用镇魂碑！”他的后背已经完全变成青灰色，鳞片纹路越来越清晰，“这些掌印的生魂被锁在这里，就是为了喂养塔底的东西……而那东西，恐怕就是陈九骗局的核心！”
林七月立刻掏出镇魂碑碎片。青黑色的石碑刚接触到尸解仙光，就发出嗡鸣般的震颤，表面浮现出无数金色符文，暂时挡住了光网的下落。可她能感觉到，碎片里的力量正在迅速流失，而奇门遁甲门金棺里的骨架，正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下颌再次动了起来——
这一次，林七月看清了那个口型。
“塔底……是你爷爷。”
镇魂碑碎片的金光突然剧烈闪烁，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刺穿。林七月握着碎片的手指开始发颤，碎片边缘割破掌心，血珠滴在碑面上，竟被瞬间吸了进去，浮现出一行扭曲的血字：「父债女偿」。
“不可能！”她猛地后退，后背撞在冰冷的石壁上。爷爷林远声是道门叛徒，是偷走镇魂碑另一半的罪人，奶奶在日记里写了无数次“永世不原谅”，怎么会被锁在这妖塔底部？可奇门遁甲门掌印的口型不会错，那分明是用最后一丝残魂传递的讯息，每个字都带着剜心的痛。
“小心！”于小海突然拽住她的手腕，血瞳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九道尸解仙光组成的光网正在收缩，边缘已经触到吴老狗燃起的火焰，金红色的火苗像是被泼了冰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而那具道门金棺里的骨架，不知何时已挣脱铁链，青黑色的骨爪正朝着林七月的后心抓来，爪尖萦绕着幽蓝的鬼火。
白素衣银匕回旋，精准地劈在骨爪关节处。“铛”的一声脆响，银匕被震得脱手飞出，她虎口发麻，看着骨爪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心头猛地一沉——这骨架的硬度远超寻常尸解仙，显然是被某种邪术强化过。
“它们在吸收光网的力量！”白素衣大喊着翻滚躲避，躲开骨架横扫的骨臂。那骨臂撞在石壁上，坚硬的岩石瞬间崩裂，碎石飞溅中，她看见更多骨架从金棺里爬出来，巫蛊门的女骨身后跟着无数蛇骨，奇门遁甲门的骨架指尖凝聚着淡紫色的雾气，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在扭曲。
吴老狗咬着牙抽出桃木刀，刀刃上的金光已经黯淡如残烛。他后背的鳞片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见细密的纹路，那是发丘天官血脉里封印的守陵兽之力，此刻被尸解仙的戾气强行激活。“七月，记着九宫逆位！乾对坤，坎对离……破阵眼要从对宫打！”他挥刀劈开扑来的骨爪，刀身与骨爪碰撞的刹那，竟迸出黑色的火星。
林七月立刻会意。洛书九宫逆转，阳位藏阴，破阵眼不能从本宫位下手，必须找到对应的对宫。她看向悬浮在离宫的金棺——那是“相门”的棺椁，棺身刻着繁复的星图，此刻正不断渗出银灰色的粉末，落在地上化作细小的星虫，朝着她的脚踝爬来。
离宫的对宫是坎宫，对应“机关门”的金棺。林七月攥紧镇魂碑碎片，朝着坎宫冲去。碎片的金光暂时逼退了围上来的星虫，她看见机关门金棺的棺盖上，刻着一个巨大的齿轮图案，齿轮齿牙间嵌着无数细小的指骨，像是被活生生碾断的。
“就是这里！”林七月将全身阳气灌注于指尖，镇魂碑碎片狠狠砸向棺盖中央。碎片接触到齿轮的瞬间，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那些嵌在齿牙间的指骨发出凄厉的哀嚎，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棺盖“咔嚓”一声裂开缝隙，露出里面的景象——
机关门掌印的骨架被固定在一个巨大的齿轮装置上，四肢关节都被齿轮卡住，天灵盖上的镇魂钉连接着无数细小的锁链，锁链另一端缠绕着齿轮轴。随着齿轮缓缓转动，镇魂钉在骨头上不断钻进钻出，带出暗红色的血雾，那是被碾碎的生魂碎片。
“好狠的手段……”林七月看得头皮发麻。这哪里是镇魂，分明是用无尽的痛苦炼制生魂，让掌印的魂魄永世承受凌迟之痛。她正想再补一击，却见机关门骨架突然抬起头，空洞的眼窝对准她，下颌动了动，竟也在说那四个字：“陈九骗局。”
与此同时，其他七具骨架突然停下攻击，齐齐转向中央的洛书光点。它们的骨爪同时抬起，朝着光网输送黑气，原本金白色的光网迅速被染成墨色，边缘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脸，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
“它们要献祭自己！”白素衣脸色煞白。她看见离宫相门的金棺正在剧烈收缩，棺身的星图亮起红光，棺内的骨架化作无数星虫，顺着光网的脉络爬向中央，“光网一旦完全黑化，就会变成吞噬魂魄的黑洞，连镇魂碑都挡不住！”
吴老狗突然咳出一口黑血，后背的鳞片开始脱落，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皮肤。“我撑不住了……”他将桃木刀扔给林七月，刀柄上沾着他的血，“发丘指能开金棺机关，找到九宫中央的‘中宫’棺，那里是阵眼的枢纽……”
林七月接过桃木刀，刀柄滚烫如烙铁。她看向悬浮在九宫中央的金棺——那具棺椁最大，棺身没有刻任何门派标记，只在棺盖中央嵌着一块黑色的玉石，玉石里隐约有红光流动，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中宫对应五数，属土，主运化……”于小海的血瞳死死盯着黑玉，右眼空洞处的血珠突然凝成血箭，射向黑玉，“那是用九门掌印的心头血炼的‘镇魂玉’，砸碎它，阵眼就破了！”
血箭撞在黑玉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黑玉表面裂开一道细纹，红光剧烈闪烁，整个妖塔突然剧烈震动，九具金棺的旋转轨迹变得混乱，光网的收缩也迟滞了片刻。
林七月趁机踩着骨架的骨臂跃起，桃木刀直指中宫金棺的黑玉。刀刃划破空气时，她听见无数凄厉的哀嚎从金棺里传来，那是九门掌印的生魂在呼救，也是在警告。
就在桃木刀即将触及黑玉的刹那，中宫金棺突然炸开！
没有碎片飞溅，只有一股浓稠如墨的黑气喷涌而出，黑气里裹着无数细小的血珠，落地后化作一个个模糊的符号，组成一个巨大的“禁”字。林七月被气浪掀飞，重重摔在地上，镇魂碑碎片脱手而出，落在离中宫棺最近的地方。
碎片的金光与黑气碰撞，竟硬生生逼出一块空地。林七月透过金光看见，中宫棺里没有骨架，只有一个盘膝而坐的人影，穿着褪色的道袍，背对着她，后脑插着一根通体漆黑的镇魂钉，钉帽上刻着一个“九”字。
那人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过头来。
林七月的呼吸骤然停滞。
那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左眼紧闭，右眼的位置是个空洞，与于小海的伤处如出一辙。可那轮廓，那眉宇间的纹路，分明与奶奶祠堂里挂着的爷爷画像一模一样！
“爷爷……”林七月的声音发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远声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左眼突然流下血泪，顺着脸颊滴落在道袍上，晕开一朵暗红色的花。他的目光越过林七月，看向妖塔深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林七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妖塔底部的阴影里，缓缓升起一双巨大的眼睛。那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血红，瞳孔的位置，赫然是两个旋转的洛书九宫图！
而在那双眼睛上方，悬浮着半块青黑色的石碑——正是奶奶找了二十年的，镇魂碑的另一半！
“原来……镇魂碑是钥匙……”林七月恍然大悟。爷爷偷走另一半镇魂碑，不是为了背叛，而是为了封印塔底的东西。可他失败了，自己反而被陈九炼成了阵眼的一部分，永世承受镇魂钉的折磨。
中宫棺的黑气突然变得狂暴，林远声的身体开始透明，显然是生魂即将溃散。他拼尽最后力气，抬起手指向林七月脚边的镇魂碑碎片，又指向塔底那双血红的眼睛，嘴唇剧烈开合。
这一次，林七月看懂了。
他在说：“合二为一，才能杀它……但代价是……”
最后几个字没能说出口，林远声的身影彻底消散在黑气中，只留下那根漆黑的镇魂钉，“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滚到林七月脚边。
与此同时，九道尸解仙光组成的墨色光网终于完成，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三人头顶狠狠压来。塔底的血红眼睛缓缓睁开，发出一声非男非女的尖啸，整个妖塔的石壁开始剥落，露出里面嵌着的无数白骨，竟组成一张巨大的人脸——
那是陈九的脸，正对着林七月，露出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