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脉结穴处的云雾呈紫黑色,如锅盖般压在众人头顶。陈玉楼的洛阳铲刚触到地面,竟有鲜血般的液体顺着铲头纹路渗出,在青石板上积成小小的血泊。张九爷的铁烟杆敲击石面,发出空瓮般的回响,惊起的不是飞鸟,而是无数黑色的蝴蝶,每只蝴蝶的翅膀上都印着模糊的“奠”字。
“是‘九龙盘山锁’。”吴老狗的声音里带着颤音,他指着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巨型石龙,龙身被九条青铜链缠绕,每条链环上都刻着《青囊经》的片段,“九门用此阵锁住龙脉心脏,链断则地脉崩,龙泣则天下乱。”老人的目光落在石龙的七寸位置,那里嵌着一枚拳头大的珠子,表面凝结着黑色的血痂——正是被九门夺走的“龙脉眼”。
于小海的右肩胎记已经疼得麻木,他看见青铜链上的咒文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每一道都与他在龙巢、镇龙井等地见过的纹路同源。更诡异的是,石龙的眼眶中空空如也,却在深处闪烁着两点幽光,像是被囚禁的龙魂在暗中窥视。
“龙脉在哭。”白素衣的杏黄旗已经浸透了本命精血,旗面的五雷符泛着妖异的红光,“地脉被锁,龙身化脓,这些黑蝶都是龙脉的血所化。”她解开蛊囊,本命蛊王突然口吐人言,发出陈九爷的声音:“破阵需三法同施祝由、归葬、血瞳,缺一不可。”
林七月握紧祖传的归葬尺,尺身的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最终指向石龙的“尾闾穴”:“龙脉结穴在‘天市垣’方位,需用归葬尺量山定向,找到‘生门’与‘死门’的交汇点。”她的话音未落,九条青铜链突然发出嗡鸣,链环上的《青囊经》刻文竟渗出黑色浆液,在空中聚成“困”“灭”“绝”等凶字。
陈玉楼挥动洛阳铲砸向最近的青铜链,却见铲头触到链身的瞬间,自己的手背上竟浮现出相同的咒文。张九爷立刻用铁烟杆敲开他的手:“链上刻的是‘血契咒’,用九门弟子的血养了百年,碰不得!”老人从怀中掏出三枚“镇邪钱”,那是用历代破阵者的兵刃熔铸而成,“素衣,用你的精血引动祝由术,我来护阵!”
白素衣点头,将杏黄旗插入石龙七寸处的血泊中,咬破舌尖在旗面画出《还魂咒》。本命蛊王突然化作一道青光,钻入她的眉心,她的双眼竟瞬间变成青蛇的竖瞳,口中念出的不再是茅山咒语,而是陈九爷留下的苗疆祝由文:“天有五行,地有五方,借我天力,破此凶阵!”
林七月趁机举起归葬尺,尺身的“山向”指针竟自动指向石龙的左眼位置:“生门在龙目!但......”她的脸色发白,“死门在龙喉,强行打开生门,会死门联动,地脉崩裂。”于小海握紧拳头,金色血液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画出蜿蜒的龙脉走向:“用我的血瞳嵌进龙目,或许能瞒过阵灵。”
吴老狗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血瞳是龙脉的钥匙,也是锁龙井的祭品!你若取出血瞳,轻则失明,重则......”“没有重则。”于小海打断他,“九爷的魂魄被困在龙脉里,只有破阵才能救他,也才能救天下。”少年转身走向石龙,每一步都留下金色的血印,那些血印竟与青铜链上的《青囊经》刻文一一对应。
当于小海的指尖触到石龙眼眶时,九条青铜链同时发出龙吟般的嘶吼。白素衣的祝由术已经引动天象,乌云中竟透出一丝金光,那是陈九爷的魂魄在暗中相助。林七月挥动归葬尺,尺身的“归葬”二字与石龙的“尾闾穴”产生共鸣,地面裂开缝隙,涌出带着温度的龙脉血。
“就是现在!”张九爷将三枚镇邪钱分别嵌入石龙的“百会”“膻中”“涌泉”三穴,青铜链的咒文终于出现裂痕。于小海咬牙挖出右眼的血瞳,金色血液如泉水般涌出,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解脱般的轻松——这颗眼睛,本就是龙脉给他的“钥匙”。
血瞳嵌入龙目的瞬间,石龙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九条青铜链寸寸崩裂,链环上的《青囊经》刻文纷纷飞向血瞳,在瞳孔中聚成完整的“九龙归位”图。于小海的视线变得模糊,却看见石龙的七寸处裂开一道缝隙,里面蜷缩着一具穿着九门服饰的魂魄,正是陈九爷。
“师父!”张九爷冲向石龙,却被龙脉血形成的屏障挡住。白素衣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挥动杏黄旗,旗面的本命精血竟化作一条青龙,撞开屏障将于小海和陈九爷的魂魄卷了出来。林七月趁机用归葬尺镇住龙喉的死门,尺身的罗盘指针竟因此断裂——那是归葬尺自明代以来第一次受损。
陈九爷的魂魄在空中渐渐凝实,他看着于小海空洞的右眼,眼中泛起泪光:“傻孩子......”老人的手抚过少年的额头,于小海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眉心注入,那是陈九爷用百年修为护住的“龙脉心灯”。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右眼竟重见光明,只是瞳孔中多了一道淡淡的龙形纹路。
“九门的阵破了,龙脉的伤......”陈九爷的声音越来越弱,“需要有人镇守。”他看向白素衣,女子锁骨下的鳞片纹路竟与石龙的鳞片完美契合,“你与龙脉共生,可代我执掌地脉。”又看向林七月,“你的摸金符与归葬尺,可镇江湖阴邪。”最后将于小海的手放在石龙的龙脉眼上,“而你,是龙脉的眼睛,需替天下人看住这方山水。”
吴老狗突然指着石龙的血泪,那血液在空中凝成画面:九门老宅的地下密室中,无数克隆体浸泡在药水中,颈间都挂着刻有“陈九”字样的青铜符。于小海握紧拳头,终于明白九门的终极阴谋——他们不仅要炼尸兵,还要用克隆技术让历代掌印者“复活”,借龙脉之力统治天下。
“交给我们。”陈玉楼握紧洛阳铲,“九门的余孽,一个都跑不了。”陈九爷的魂魄露出欣慰的笑容,化作点点金光融入石龙体内。石龙的伤口逐渐愈合,龙目重新焕发光彩,竟从口中吐出一枚晶莹的珠子——那是真正的“龙脉眼”,也是九门当年夺走的陈九爷的本命精元。
众人离开龙脉结穴时,天空终于放晴。于小海摸着右眼的龙形纹路,感觉体内有股热流在涌动,那是龙脉对守护者的馈赠。白素衣将龙脉眼收入蛊囊,本命蛊王吞下珠子的瞬间,竟蜕去蛇皮化作一条迷你青龙,盘在她的发间。
林七月看着归葬尺断裂的指针,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尺断,心不能断。”她将断尺重新系在腰间,铜钱剑上的“斩邪”二字竟在此刻彻底成型,剑身上隐约浮现出九条游动的小龙。
张九爷点燃陈九爷的烟袋锅,烟雾中竟浮现出老人的虚影,对着他们轻轻点头。远处的山林中,传来久违的鸟鸣声,那是地脉恢复生机的征兆。陈玉楼看着同伴们,忽然觉得这场持续百年的九门之乱,终于要在他们手中画上句号。
众人踩着龙脉血形成的石阶下山时,于小海右眼的龙形纹路突然发出微光,映得远处山林间的九门老宅轮廓毕现。那老宅的飞檐上挂着的不是铜铃,而是九具风干的人胎,每个胎衣上都绣着不同的阵图纹样——正是九门用来镇住龙脉分支的“九龙育婴阵”。
“那些克隆体......”林七月握紧铜钱剑,剑身上的小龙纹路与老宅的阴气产生共鸣,“九门用龙脉精血培育他们,就是为了给历代掌印者‘借尸还魂’。”她想起化龙池底的现代尸骸,终于明白为何那些克隆体颈间都挂着刻有“陈九”的青铜符——那是九门试图复活陈九爷的疯狂计划。
白素衣的发间青龙突然发出清越的啼鸣,龙首直指老宅的地下密室。她解下蛊囊,里面的龙脉眼竟开始发烫,与青龙形成呼应:“龙脉眼能感知同源精血,下面至少有上百个克隆体。”吴老狗摸出萨满神鼓的残片,鼓面上的图腾竟与老宅的窗花纹样一致:“当年九门用萨满秘术控尸,这些克隆体怕是都被下了‘血魂咒’。”
陈玉楼挥动洛阳铲劈开老宅正门,门内的景象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大堂中央摆着九口青铜鼎,每口鼎中都漂浮着一具成年克隆体,他们的面容与陈九爷年轻时别无二致,胸口的鳞片胎记还在蠕动,显然尚未完全成型。鼎炉周围的墙壁上,用鲜血写满了“永生”“借尸”等字样,落款都是不同的九门掌印者。
“用龙脉眼破阵。”于小海将眼睛凑近鼎炉,龙形纹路与鼎身的“九龙”纹样产生共振。白素衣怀中的青龙突然飞出,龙爪抓破最近的鼎炉,里面的克隆体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化作一滩血水。林七月趁机用归葬尺敲击墙面,尺身断裂处的金光竟将“血魂咒”烫成灰烬。
张九爷在角落的暗格里发现了九门的“复活笔记”,上面详细记录着如何用龙脉精血唤醒克隆体,以及如何将掌印者的魂魄迁入新躯壳。笔记的最后一页,用朱砂画着大大的“败”字,旁边是陈九爷的批注:“天道不容逆,九门必亡于此子。”字迹力透纸背,显然是老人被困龙脉前最后的警告。
“毁了这些鼎炉,九门的复活计划就彻底失败了。”于小海将龙脉眼放入中央鼎炉,金色血液顺着鼎身纹路蔓延,竟将九口鼎炉连成完整的八卦阵。白素衣挥动青龙虚影,龙息所过之处,鼎炉纷纷炸裂,克隆体的血水在金光中化作尘埃,露出下面刻着的“九门绝嗣”四字。
老宅的地下密室中,最后一盏引魂灯熄灭的瞬间,远处的万葬崖传来山体崩塌的声音——那是九门最后的阴阵随着鼎炉的毁灭而土崩瓦解。林七月摸着腰间的断尺,忽然感觉父亲的气息从未如此清晰,仿佛他就在身边,看着他们完成了几代人的夙愿。
众人离开老宅时,天空飘起了细雨。于小海回头望去,老宅的飞檐上,九具风干的人胎已经化作春泥,滋养着檐下新生的绿草。白素衣发间的青龙突然缩小成吊坠模样,龙目中倒映着雨过天晴的彩虹——那是龙脉对他们的祝福。
“接下来去哪?”陈玉楼擦去洛阳铲上的血污,铜环声在细雨中显得格外清亮。
张九爷点燃最后一支烟,烟雾在雨中散开,竟形成了陈九爷的笑脸。老人将烟袋锅郑重地交给于小海:“这是师父留给你的。以后的路,就由你们年轻人来走了。”九门老宅在他们身后渐渐坍塌,唯有门楣上的“九”字匾额,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于小海走在最前方,右眼的龙形纹路随着心跳轻轻脉动。
白素衣摸着锁骨下消退的鳞片纹路,忽然明白,她与龙脉的联系早已融入血脉,无需外在的标记。
雨停了,天边露出一道彩虹。陈玉楼看着同伴们的身影,忽然想起第一次下墓时的自己,那时的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成为破阵者的一员,更想不到,他们会用血肉之躯,为江湖拼出一片朗朗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