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龙池的水汽裹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时,陈玉楼手中的火把突然爆出绿焰。那火焰映在水面上,将三十丈长的蛇蜕照得青灰发亮——蛇蜕表面的鳞片呈扇形排列,每片都有磨盘大小,边缘布满锯齿状倒刺,缝隙间还黏着未完全腐化的血肉,散发着浓重的尸臭。
“是虬龙蜕。”
张九爷的铁烟杆重重磕在池边的龟趺碑上,碑身“化龙池”三字已被磨得模糊,“上古传说中,虬龙五百年蜕骨,蜕下的鳞片若沾了人气,便会孕育出‘骨龙’那是集龙威与尸气于一体的凶物。”老人的声音突然发颤,因为他看见蛇蜕七寸处插着九枚青铜印,印文正是“发丘中郎将”的官讳,而九印排列成“陈九”二字。
于小海的右肩胎记剧烈灼烧,他看见蛇蜕内部漂浮着无数虚影,那是被龙魂吞噬的魂魄。更诡异的是,池底沉着一具穿着现代登山服的尸骸,右手紧握着半支烟袋锅,锅身刻着的“九”字已经被磨得发亮正是张九爷失踪多年的师父“陈九爷”的随身之物。
“小心!”白素衣的杏黄旗已挥出,旗面扫过水面的瞬间,蛇蜕鳞片突然张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血尸那些尸体穿着历代九门服饰,胸口都嵌着一片虬龙鳞,鳞片边缘的倒刺已长进肉里,形成了诡异的“龙鳞甲”。
陈玉楼挥动洛阳铲砸向最近的血尸,却见铲头撞上鳞片迸出火花,而血尸的瞳孔竟泛着龙瞳特有的竖纹。林七月的铜钱剑砍在另一具血尸颈间,却被其脖颈处的鳞片弹开,她这才看清,每具血尸的咽喉处都刻着“困龙咒”,分明是九门用来役使骨龙的秘术。
“龙魂附在蛇蜕上,借血尸还魂!”吴老狗摸出萨满神鼓,鼓鞭却在接触鼓面时断裂,“普通兵器伤不了它们,得破了‘困龙咒’!”话音未落,蛇蜕突然发出低沉的嘶吼,鳞片掀起的水花中,九具血尸同时跃起,手中的摸金符、发丘印竟组成了北斗七星阵。
于小海的右眼涌出金色血液,他看见蛇蜕的“七寸”位置有团旋转的黑雾,那是龙魂的核心所在。少年咬破舌尖,用鲜血在掌心画出《伏龙咒》,符咒成型的瞬间,池边的龟趺碑突然震动,碑顶的赑屃雕像竟张开嘴,吐出一卷早已碳化的《龙经》。
“以血为引,借古碑镇灵!”白素衣将杏黄旗插入龟趺碑前,旗面的五雷符与《龙经》残页产生共鸣。林七月趁机甩出祖传摸金符,那枚刻着“摸金”二字的古铜符竟与血尸手中的发丘印互相吸引,在空中组成完整的“九门”图腾。
血尸们的动作突然顿住,眼中的竖纹开始消退。于小海抓住机会冲向蛇蜕七寸处,却被最中央的血尸挡住去路——那具尸体穿着明代飞鱼服,腰间挂着的正是陈九爷的九门掌印,而他胸口的虬龙鳞上,竟刻着“陈九”二字。
“是陈九爷的骨龙尸!”张九爷的烟袋掉在地上,“当年师父追查九门阴阵,竟被炼成了骨龙......”他的话被蛇蜕再次发出的嘶吼打断,九具血尸突然融合,化作一具三丈高的骨龙尸,龙首蛇身,遍体覆盖着虬龙鳞,每片鳞片下都渗出黑色尸油。
白素衣咬破中指,在七星剑上画出“斩龙”符:“七月,用摸金符镇住龙尾!老吴,击鼓引雷!”林七月应声将摸金符嵌入蛇蜕尾部的“困龙咒”,符身竟与咒文完美契合。吴老狗捡起断裂的鼓鞭,用尽全力敲击神鼓,鼓声中,天际突然响起闷雷那是萨满秘术引动的“龙骨雷”。
于小海趁机将《伏龙咒》按在龙首眉心,金色血液渗入鳞片的瞬间,骨龙尸发出不甘的咆哮。陈玉楼挥动洛阳铲砸向蛇蜕七寸处的发丘印,九枚铜印同时崩裂,露出里面缠着的九道锁链锁链上刻着的,正是九门历代掌印者的生辰八字。
“九门用自家血脉镇虬龙!”吴老狗的神鼓突然炸裂,“陈九爷当年发现了这个秘密,想毁掉蛇蜕,却被九门炼成了骨龙......”他的话未说完,骨龙尸的身体开始崩解,虬龙鳞纷纷脱落,露出里面缠绕着的无数魂魄,每具魂魄的手腕上都戴着九门标记的铜环。
林七月的摸金符突然发出强光,符面上浮现出从未见过的纹路,竟与池底陈九爷尸骸手中的烟袋锅图案吻合。她这才想起,父亲临终前曾说过“摸金符出,九门皆伏”,原来这枚祖传符印,竟是九门用来镇龙的终极法器。
于小海的金色血液滴入化龙池,池水突然沸腾,浮出无数气泡,每个气泡中都映着九门炼尸的场景。池底的陈九爷尸骸突然动了动,手中的烟袋锅滚到于小海脚边,烟袋杆里掉出一张纸条,上面用鲜血写着:“龙蜕七寸,藏着九门最后的阴魂毁之,九门灭。”
白素衣挥动七星剑斩落最后一片虬龙鳞,剑身的“斩龙”符竟因此彻底碎裂。她看着池水中逐渐消散的骨龙尸,摸了摸锁骨下新生的鳞片纹路,发现纹路竟与虬龙鳞的排列方式一模一样那是龙脉对她直面凶物的嘉奖。
吴老狗捡起陈九爷的烟袋锅,用袖口擦去上面的血垢,烟袋杆内侧隐约露出一行小字:“九门必亡于龙胎之手”。他突然想起于小海的身份,原来九门先祖早已算出龙脉转世的存在,却妄图用虬龙蜕来镇杀,最终反被龙脉之力反噬。
林七月将摸金符收入怀中,符面的温度竟与她的体温一致。她望向池底逐渐化灰的陈九爷尸骸,想起万葬崖土地庙中的无名刻字,终于明白,九门的覆灭从来不是偶然,而是无数像陈九爷这样的觉醒者用生命换来的必然。
众人离开化龙池时,身后的蛇蜕已经完全化作尘埃,唯有龟趺碑上的“化龙”二字被金色血液染红,竟成了“灭九”二字。于小海握着陈九爷的烟袋锅,感觉里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温度,那是老一辈破阵者对后人的期许。
墓道外的山林中,一场暴雨倾盆而下。陈玉楼看着雨水冲刷着山林间的九门图腾,忽然想起张九爷说过的话:“虬龙蜕骨,蜕的是旧鳞,换的是新生。”或许九门的时代已经落幕,而他们这些破阵者,终将带着真相与勇气,在新的江湖中走出一条光明大道。
白素衣站在山巅,任由雨水冲刷着身上的尸气。她解下腰间的残旗,看着旗面上模糊的“破”字,突然露出释然的笑容。或许龙脉的传承从来不是负担,而是一种使命——让所有被黑暗笼罩的角落,重新照进阳光。
暴雨冲刷着化龙池周围的山石,于小海握着陈九爷的烟袋锅,指尖触到烟袋杆内侧的刻字,突然想起在镇龙井见过的于家太爷骸骨。两代破阵者,隔着百年时光,竟都为了阻止九门的阴阵秘术而陨落。雨水混着他右眼的金色血液滴落,在龟趺碑下积成小小的血泊,血泊中竟映出九门老宅的轮廓那是他从未见过却又莫名熟悉的地方。
“看!”林七月指着逐渐消散的雨雾,化龙池的位置竟露出一座天然石拱,拱门上刻着的“虬龙窟”三字已被侵蚀,却在雨水冲刷下显出隐藏的八卦图。白素衣的本命蛊王突然从蛊囊探出,蛇信子直指石拱内的黑暗,那里飘来的不是尸气,而是带着松木清香的阴风。
“是九门的密道。”张九爷捡起烟袋锅,在手中转了两圈,“当年陈九爷就是通过这里进入化龙池,烟袋杆里的纸条,应该就是在密道中写的。”他用烟袋杆敲击拱门右侧的石狮子,狮子口中竟吐出一枚青铜钥匙,钥匙上的纹路与陈九爷尸骸手中的烟袋锅图案完全吻合。
密道内的石壁上每隔十步就嵌着一枚夜明珠,珠体表面布满血丝,显然是用活人眼球炼制的“阴珠”。于小海的金色血液滴在珠子上,竟将血丝洗去,夜明珠发出纯净的白光,照亮了前方刻着“九门阴库”的石门。吴老狗摸着石门上的九头蛇浮雕,突然剧烈咳嗽,手帕上的血迹滴在蛇眼位置,竟触发了开门机关。
阴库内整齐排列着无数青铜柜,每只柜门上都刻着不同的阵图名称:“百鬼哭冢”“九子锁龙”“尸解仙冢”......林七月的铜钱剑扫过柜体,竟在“阴婚借道”柜门上发现了母亲的生辰八字,旁边标注着“已用”字样那是九门将她母亲选为阴婚新娘的记录。
“毁掉这些阵图,九门的阴术就彻底失传了。”白素衣抽出七星剑,却发现剑柄上的龙纹与柜体的九头蛇浮雕产生共鸣。于小海突然福至心灵,将陈九爷的烟袋锅插入柜体缝隙,竟听见内部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整面墙的青铜柜同时打开,露出里面堆积如山的阵图玉简。
陈玉楼摸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却被于小海拦住:“用我的血。”少年将金色血液滴在玉简上,竟腾起青色火焰,那火焰专烧阴物,玉简在火中发出滋滋声响,浮现出的咒文被一一烧尽。林七月看着母亲的生辰八字在火中化作飞灰,终于落下了释然的眼泪这一次,她真的与过去和解了。
密道尽头的石壁上刻着九门历代掌印者的画像,陈九爷的画像被划得面目全非,却在角落处留着他的亲笔题字:“吾曾见龙脉真容,方知天道不可违。后世子孙,勿复蹈此覆辙。”吴老狗看着画像中年轻时的陈九爷,想起小时候被他抱在膝头听故事的时光,不禁老泪纵横那个会变戏法逗他开心的二叔,终究还是没能逃脱九门的宿命。
暴雨渐歇时,众人带着陈九爷的烟袋锅和残余的阵图玉简离开了密道。化龙池已经被雨水填满,水面平静如镜,再也看不出曾经的凶险。于小海将烟袋锅郑重地交给张九爷,老人握着烟袋的手在发抖,却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师父,您的心愿,弟子们帮您完成了。”
山林间的空气格外清新,经过雨水的冲刷,连空气中的尸气都消散殆尽。林七月摘了朵山栀花别在发间,花香混着她身上的檀香,竟成了这趟凶险旅程中最温暖的记忆。白素衣摸着锁骨下的鳞片纹路,发现纹路正在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淡淡的伤疤那是她与龙脉联系的最后印记。
“接下来去哪?”陈玉楼扛起洛阳铲,铜环声惊飞了几只停在枝头的喜鹊。于小海望向远方的山脉,那里云雾缭绕,隐约可见一座古老的城楼。他知道,九门的故事或许还有残余,但至少在此刻,他们已经为江湖除去了最大的隐患。
“去江湖该去的地方。”他轻声说,“带着这些玉简,让更多人知道九门的罪孽,也让更多人明白,有些东西,比长生更重要。”林七月点头,将最后一片玉简收入背包,铜钱剑上的“斩邪”二字在阳光下闪着微光,仿佛在为他们的前路保驾护航。
张九爷点燃烟袋,尼古丁的味道混着雨后的青草香,竟有了几分人间烟火气。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突然想起陈九爷曾经说过的话:“江湖从来不是少数人的江湖,而是天下人的江湖。”此刻,他终于明白,当越来越多的人愿意为正义而战时,黑暗就再也无法笼罩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