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云手指僵了一下,他努力压制着颤抖的手指,他俯身蹲在余年的脚边,手指轻轻抚上他的侧脸,或许是他的手指太凉了,余年惊了一下,慢慢的把视线聚在他的脸上。
顾行云声音温柔,他说:“余年,你看看我,我是谁?”
余年抬手捂住脸颊边的手,那手太凉了,凉的他有些心疼。
顾行云顺势拉下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着他的指尖,他像诱惑的丝线,一点一点将余年的思绪拉回来,他说:“你看清楚了,我是谁?”
“哥……”余年晃了下神,所有的思绪回归,他看着眼前的顾行云,看着他还粘着水的发,潮湿的羊绒衫,和冻的已经没有血色的嘴唇,他慌乱起身,将顾行云拉入怀中,紧紧的抱着,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顾行云放松下来,心里一放松,身体就更冷了,他控制不住的发抖,他拍了拍余年的背:
“让我去洗个热水澡换个衣服吧。”
余年这才松开他。
顾行云再次确认了一下余年的状态,确认他没有问题,他才离开,想了想还是说:“在这等我,我们聊聊。”
“好……”
顾行了快速的冲了一个热水澡,换了衣服就匆匆回到负一楼,余年接过他手里的毛巾给他擦着头发。
这里是余年的私人空间,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来,他十八年的人生大部分都是在这里度过,顾行云第一次走进来的时候被满满的两面墙的书柜震撼到,这些都是余年读过的书,从人文历史,文学艺术到经营管理,从诗词歌赋,文学名著到科学物理,从国内到国外他统统都看过,面对顾行云的震惊,他漫不经心的说:这些年我经常分不清幻想和现实,我不敢与别人说,这些书我虽然看过,却不记得多少,他们只不过是我用来打发时间的。
两年前余年第一次带他来这里,顾行云就知道这里与其说是余年的私人空间,更像是他的内心世界,封闭,昏暗,是他不愿为外人知道的地方,他允许他进入,就是盼着他留下。
余年摸了摸他的发,差不多干了,他把毛巾放在一边,端起桌子上的姜茶,送到顾行云的唇边。
“哥,喝点姜茶。”
“好。”顾行云就着余年的手喝了一口,微微烫,刚好,于是他干脆就着这个姿势全喝了。
他们静静的坐了一会,顾行云斟酌着开口道:
“余靓是不是来过?”
“嗯。”余年点头。
“她有变化吗?”在心理学上余靓是余年的幻想,她的形象变化直接反应余年的心里变化。
余年摇头,他补充道:“已经很少出现了。”
余靓在余年的成长里扮演的一直都是保护者和陪伴者的角色,一直是温柔善良的形象,但顾行云知道余靓死的时候,余年才五岁,一个五岁的孩子到底是如何把自己封闭起来,他不敢想,因为他也有过那样的经历,他知道那有多痛苦,他至今依然会在梦里梦到那残忍,极端,恐怖的杀人手法。所以对于余年他迟迟不敢剖析原因,不敢跟余年说起十三年前的事。
是否解开他的心结,应该由他自己决定。
他揽过余年的肩膀,将他揽进怀里,在他耳边说:“哥哥抱抱。”
“哥?”
“嗯。”顾行云略微想了一下便也知道,余年偷偷调查余靓天使基金会迟早会被余海通发现,抓走张颖儿,这是他给余年的警告。
顾行云没想到余海通这么沉不住气,余年的情况一直在好转中,他本不想这个时候跟余海通过不去。
顾行云拉开余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注视着:“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是关于你父母还有余靓,你要听吗?”
顾行云注视着余年,只见他有一瞬间的犹豫,然后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
“余靓不是余海通的女儿,这件事我是半年前知道的,你舅舅张权衡,半年前找到我跟说讲了你父母的事情,我本该早点告诉你。”
顾行云手顺着余年的肩膀缓缓滑下拉起他的手,一下一下捏着他的手指,这个动作能让余年放松下来。
”大约是二十三年前,你妈妈张颖儿还是张家大小姐,张老爷子的掌上明珠,年轻,漂亮,是有名的名媛,她身边的追求者很多,所以她也傲慢,目中无人,得罪了人而不自知,后来在一次酒会里她被人下了药,醒来后已经被强了,那些畜生还录了视频,在那个年代女人的名声太重要了,她不敢告诉别人,于是就被不停的威胁勒索,甚至被多次……连什么时候怀孕了都不知道,也是在那段时间她患上了抑郁症,直到她的肚子遮不住了,事情才被张老爷子知道,张老爷子做事雷厉风行,他迅速秘密的处理了那几个混混,拿回了视频,但他心疼女儿,最终也没忍心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下手,也就是这个时候余海通进入了张氏集团,他是张氏集团资助的无数大学生里的一个,只有他在毕业后进入张氏要为张老爷子免费工作五年,报答他的恩情,余海通是从贫困的山区一点一点走出来的,不是足够优秀的人是做不到的,他勤奋,刻苦,知恩图报,长的也是一表人才,张老爷子很喜欢他,有意撮合他跟张颖儿,他曾经多次拒绝,直到他的父亲在田里干活时摔下了山坡,摔断了腿,他实在没有办法,去跟张老爷子借钱,张老爷子就给了他一张支票和一份婚姻登记表。你父母就这样结了婚。”
顾行云停顿了一下,观察了一下余年表情,余年表情未动,却起身去给顾行云倒了水,看着他喝下,才坐回他身边,又把手塞回他手里。
顾行云回了他一个微笑,边捏着他的手指,继续说道:
“张颖儿虽然受了不小的打击,却也是看不上余海通的,婚后也没给过余海通好的脸色,张权衡对余海通更是冷嘲热讽,那两年余海通并不好过,他爸爸后来因为救治不及时终身残疾,他可能在那个时候埋下了对张家的怨恨,张老爷子去世后,他快速拉拢人心,以他的能力,张家女婿的身份,他很快就拿下了张氏集团,张颖儿本就不参与集团工作,又因为张老爷子的死加重了病情,那几年一直在做抗抑郁治疗,余海通对张权衡还算留情,让他衣食无忧,可以继续做他的纨绔,又没了张老爷子的看管,张权衡也是放飞自我了,直到你的出生,才让他意识到余海通已经是他掌控不了的人了,张颖儿以那样的身体生了你,就意味着,张颖儿已经身不由己了。”
张权衡当时还说了,余年只不过是余海通拿来稳定自己在张氏集团地位的工具罢了。可是对于张权衡,余年也不过是他想用而用不了的工具罢了。
顾行云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等他回到张家的时候只看到精神已经时好时坏,经常出现认知障碍的张颖儿、看到人就瑟瑟发抖的余靓、还有你。他本想大闹一场,结果余海通轻而易举的就把他赶了出去,他在张氏挂的闲职很快也被撤了,余海通以开发沿海地区旅游业为由把他直接送走了,这些年他一直在隐忍,他半年前找到我,一余靓的身世没几个人知道,二余海通跟我有些说不清的联系,三他觉得我可以利用你。你之所以能那么轻易的得到张氏,其实是他已经谋划了很多年。”
顾行云说完,他们陷入了沉思,顾行云半年前得知余靓不是余海通的女儿,非但不是,还一直被他虐待,他开始回忆十三年前那起案件,开始怀疑案件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所以……”余年犹豫着开口:“你是半年前才知道的,才开始跟张权衡合作,那你两年前为什么回国?”
“嗯?”顾行云愣住,所以余年刚刚都听了什么,他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你两年前为什么回国?”余年重复着。
顾行云觉得喉咙有些干,避开余年的视线去拿水杯。
余年抢先一步将水杯拿在手里,他不放弃的继续问:“所以,你两年前为什么回国?”
“为什么!”顾行云在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句“操”:“你说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你!”
“哥。”余年一个俯身把顾行云压在沙发上,水杯丢在地上,杯子里的水浸湿了地毯,就像余年此刻的心情,湿漉漉的……
顾行云看着他的眼睛,脸不自觉的发热,他干咳了一声:“我……我想喝水。”
湿热的唇吻上来时,顾行云已经闭上眼睛搂着他的脖颈软成了一汪春水,没办法,那眼神太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