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我？
顾玄卿控缰的动作，都不自觉地变得小心翼翼。
昨夜，他想了很久。让女孩和他分府别居，虽然是为了保护她安全，可现在……
他后悔了。
他想樱宛回来。
她名义上还是他这个东厂厂公的妻子，她要是肯、肯真的做他的妻子。
他会接纳她的孩子。
把孩子养在府里，甚至，可以像那些真正不能人道的太监一样，把那孩子过继过来。也会尽他全力，给孩子最好的生活。
只要她肯……
肯放弃那个男人，选择他。
车轿内，樱宛捻着碧玉耳坠，“不会。”
顿了顿，她苦笑着补充，“我不会再喜欢旁人了。”
南风馆的那个小倌儿，就是她这辈子最失败的尝试。那种羞辱，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受第二次。
再说……
她的名声被她的好爸妈搞成这样，哪里还会有人，肯被她这样的人喜欢？
女孩闭上眼睛，这辈子，怕就这样孤孤单单地过了。
轿子外，这一次马蹄声停了许久许久。
再赶上来之后，直到回京，男人都没再说话。
到达公主府门前，已是下午。
樱宛捏着僵痛的肩膀，下了马车，“多谢顾厂公。”
马上，男人脊背依旧挺得直直的，“无事。”
女孩低头，脸红了红，“厂公可要进去坐坐？”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这几日，你都、都没喝过我的……”
男人在马背上没动。跨下白马踏着雪，踢踏着蹄子。
迫不及待要走的样子。
顾玄卿：“稍晚会有我府上下人来取。”
“可都到了门口……”女孩声音中，丝丝缕缕的委屈。
就这么见不得她吗？
“我说，不必了。”男人声音隐含着怒意，这女人已经明明白白拒绝了他，言之凿凿地说绝对不会再喜欢他。
现在，还摆出这幅样子勾着他进去，给他虚无的希望。是在干什么？
他顾玄卿就这么贱？旁人勾勾手指，他就要去上杆子吗？
做梦！
男人控住缰绳，微微躬身下来。
肩上两簇黑发，几乎直直垂到樱宛面前。
顾玄卿居高临下，“请公主自重。你我婚姻本就有名无实，我一届阉人，自然配不上公主，你我既然已经分府别居，就是两家人，往后自不宜走得太近，免遭人闲话。”
眼见樱宛一张小脸，瞬间白得透明。
“配不上”
“两家人”
“不宜走得太近”
一字一句，都像重锤，连翻砸在女孩胸口。
偏生，她心里翻涌着千言万语，却一句都反驳不得。女孩颤巍巍抬起头。
男人直起身子，端坐马上，“本座的话，公主可听清了？”
樱宛身子一晃，扶住门口石狮方才站稳。她抖着嘴唇，“听清了……”
掌心被石狮子头上的螺旋纹刺得生疼生疼。
她笑，眼泪刷地掉下来，“往后，再不敢麻烦厂公……”
“知道就好。”男人冰冷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再抬头，顾玄卿已骑着马走远了。
直到男人背影在眼帘中彻底消失，樱宛才转身回了自家府邸。
一进院，冬月迎上来，压低声音：“坤宁宫来人了。”
是柏嬷嬷。
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四十岁，神情有些倨傲的宫装女子。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虽隐约有几丝细纹，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灵动。想来年轻时，也是了不得的大美人。
两人向樱宛行礼毕。
柏嬷嬷抬头：“公主好兴致，也不知道皇后娘娘的交代，您可放在心里？”
樱宛抿唇低头。
皇后的话，说得含糊，只说了，让她……伺候顾玄卿？
可现在，男人连她的门都不愿进，她怎么伺候？
见女孩答不出来话，柏嬷嬷倒是觉得意料之中。这丫头孩子都生了，倒比寻常妇人更害羞些。
柏嬷嬷侧身，让出了身后的中年女官，“这位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女官红袖，皇后娘娘把她赐给你，是让她指点你。娘娘的苦心，你明白吗？”
樱宛心底隐隐约约觉得有哪里不对。
说要伺候顾玄卿，厂公府那样多的下人，哪个不能伺候好他？
那这红袖，莫不是为了督促她喂男人吃自己的东西？可她之前，也都做了，这女官还能怎么督促？
难不成，要在旁边亲眼看着？
那副画面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女孩眼前，樱宛脸一红，声音细细的，“明白……”
“明白就好。”交代完樱宛，柏嬷嬷往外走着，“不过半月便是新春佳节，届时你和顾厂公都会受邀入宫，和天家一起过节。到时候，娘娘等你的好消息。”
送走柏嬷嬷，樱宛疲惫得紧了。
她对红袖强笑着，“红袖姑姑，你今日便在此处先安歇下来……”
“皇后娘娘交代下来的任务，奴婢不敢躲懒。”红袖笑道，她不动声色地侧身，隔开冬月，自然而然地取代了她在樱宛身边的位置。
红袖恭顺地扶着樱宛手臂，“殿下，娘娘有话要带给您。”
无奈，樱宛只能强撑着疲惫的身子，带着红袖回了自己卧房。
一进屋，红袖先扶樱宛坐好，回头指挥几个仆妇，往屋里端了三四个火盆。
因主人不在而稍嫌冷清的绣房，一下子就热了起来。
樱宛看着那几个仆妇背影，皱眉。
都是脸生的。
红袖见状笑道：“是娘娘疼你，亲自选了人送来您这府上。”
原来是花皇后的人。女孩心中微沉，口中也只得向红袖道谢。
红袖抿唇不语，亲自摆弄好了几个火盆摆放的位置，回头看向樱宛：“殿下可还觉得凉？”
樱宛摇头。
往日里，她这屋子就只需用一只火盆。这一下摆了四个，她已是觉得热了。
可对着皇后指派下来的女官，女孩没说什么。
红袖看着樱宛热得微红的小脸，抿唇一笑，“殿下，您真好看。”
这话，好像有点怪。
樱宛有些害羞地一笑，“多谢姑姑夸奖。”她顿了顿，“我这屋里，其余杂事都是冬月来做。您是宫里……母后身边的人，不用劳烦您做这些。”
红袖笑了笑，“奴婢本也不是来做这些的。”她眸子一闪，眼眸中的媚，让樱宛一时都有些乱了呼吸。
红袖：“既然不冷，您这就脱了衣裳吧。”
樱宛早热得脱了行路时外面披着的棉氅。可里面穿着的袄裙，再往里便是打底的里衣。
这却是不好当着外人面再脱了。
红袖似全没察觉到樱宛尴尬，娉娉婷婷地绕到女孩背后，一双纤纤玉手搭上樱宛肩膀，“奴婢帮您脱。”
也实在是热得不行，樱宛迷迷糊糊被红袖服侍着脱了外面的袄裙。
身上只剩下一层白色底衣。
红袖手指似不经意间拂过樱宛胸口，女孩下意识一缩，随即瞪大眼睛，“……不，我不用再脱。红袖姑姑，你下去休息吧。”
一声轻笑，自樱宛背后传来。
“公主啊，你还没明白吗？”
“是娘娘懿旨让你脱光。你敢不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