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雄兵呼啦啦向着金明寨方向进发。
李元昊骑在马上,一身戎装,好不威风!
身旁那匹小矮马,四蹄倒蹬着,很快,绝不输给李元昊今天的坐骑黄骠马。
“苏才子,这次出征,你不想说点儿什么吗?”
大战在即,李元昊更愿意逗一逗苏轼。或许,这也是他减轻巨大心理压力的一个妙法吧。毕竟,这场战争,在他看来,是一场事关国运的战争。
在小矮马的悠然步履声中,苏轼抬起头,那张超级长的脸面向了李元昊。“在我看来,跟玩泥巴没什么两样。”
“什么?玩泥巴?你……”李元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就让把我这场事关国运的生死战当成了戳尿窝窝玩泥巴?!”
“绝对好有一比。”小矮马长嘶了一声,四蹄奋起,竟然超过了那匹黄骠马。
“我倒要听一听你的高论,如果胡诌,小心你的头!”
“昔年,我和弟弟苏辙在闽江岸边玩儿泥巴。我用泥巴建了一座城池,弟弟也建了一座城池。我们将水引到城池里,那清澈的河水让两座城都活了起来。可两个人建造的城池毕竟不一样,我的高大威猛,而他的粗鄙不堪。他便生了夺我之心。我哪里能够依他?于是,便起了争执,到最后,大打出手。他形容尚小,抵挡不住我。他的城池,最终被我一脚踏平。因为这事,他哭了一天的鼻子,还到母亲跟前告我的状……”
这个骑竹马的少年,如今坐在小矮马上,想的还是少年游戏。
李元昊差点儿没把鼻子气歪了。他原本以为苏轼发表不知什么高论呢,原来这般平淡寡味,这简直是在拿他寻开心。
“苏才子,你这就是你所谓的……”李元昊臊得,都不知道该如何张嘴了。
苏轼这个混球,竟然把这场事关国运的生死战说得如此无聊!我要杀你的头!
苏轼看着黄骠马上那位气鼓鼓的李元昊,说道,“我知道,你又想要砍我的头。可是,你不觉得这两者有太多的相像之处吗?”
“哼!一派胡言!”
“原本以为西夏王是一代雄才之主。从这件事上来看,原来不通,也是个半吊子!”苏轼不无嘲讽地说道。
李元昊是何等人?杀伐决断,八面威风!谁敢以这种口气跟他说话?不论什么人,在他跟前,都是大气儿不敢出。偏偏苏轼这个小孩牙子,屡屡那草棍儿戳老虎鼻子。更不可思议的是,李元昊竟然这般好脾气,连哪怕是一丁点儿的责备之意都没有。这也算是亘古未有的一件奇事了。
“切,你个小鬼头,还看不上我了,是吗?那你就说一说,怎么才算通?”黄骠马毕竟腿长,几步就跑到了前面。
那小矮马似乎有些气不过,撒着欢又追上了黄骠马。并驾齐驱,倒也相安无事。
“说穿了,你还不是贼心不死,想要把延州,甚至整个大宋收入囊中?这和我弟弟当年的想要那座你把城池,有什么区别?哼,都是欲望在作祟!最终靠什么?靠的还是谁的胳膊粗!想当年,我一脚就将弟弟的城池踏得粉碎。我的那座城池,似乎很坚固,但是,经历岁月的磨洗,哪里还有什么城池的影子?说到底,不过是泥巴而已。”苏轼不紧不慢地说道。
李元昊若有所思,黄骠马走得也很慢。
“大王心心念念的万里江山,纵然是凭着你的孔武有力,赢得了延州,赢得了中原,甚至鲸吞了大宋,那又能如何。人生不过百年,就算一个朝代,有哪里能够万世不灭。岂不闻秦始皇,一代雄主,幻想着万代千秋,接过秦朝二世而亡。大王您的生命,经受得住时间的洗礼吗?您的大夏国,经受得住历史的涤荡吗?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君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大王您,还是醒醒吧。”
李元昊骑在马上,慢慢咀嚼。他心头一紧,差一点儿掉进苏轼所预设的思想漩涡之中不能自拔。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苏轼,七八岁的年纪,竟然有这种令人心悸的思想,着实吓人。他莫不是妖精变的吧。想一想,都可怕。他警觉地,竖起了一面墙,企图阻挡苏轼思想的侵袭。心底已经是狂飙巨澜了,但是他的表面依旧是古井无波。这才是雄才大略的李元昊的本来面目。
“苏才子,不愧为千年一遇的大才,观点着实振聋发聩。可是,我却不能听你的。国家也好,个人也好,哪怕是一团火,也要闪耀出光芒来,这才不辜负了造物主的恩赐。否则,像你预设的那样,人生还有什么趣味?小鬼头,朕告诉你一句话,但施全力,莫问前程,这才是帝王之学!哼,你呀,要不就还是嫩了点儿,要不就是你不怀好意其心可诛!”
李元昊打马而行,不再理睬苏轼了。
范雍犹如惊弓之鸟,闻听李元昊率领十万大军来攻,心中惶恐不安。他急忙命令李士彬分守三十六寨,绝不能让西夏兵进入延州。
李士彬得到命令后,点兵派将,分守三十六寨。这时,其子李怀宝急忙走进营帐。
“父亲大人,快快住手!”李怀宝慌忙说道。
“怀宝,何事惊慌?”
“父亲大人,现在大兵压境,岂不闻握指成拳出力度?应该兵合一处抵御强敌,为何反而分兵把守?分兵必然势弱,势弱如何能够抵御住李元昊的疯狂进攻?”李怀宝苦谏道。
“怀宝,你且退下!我带兵打仗数十年,难道还不如你?铁壁相公的名字不是白给的,该怎么做,我比你清楚,无需多言!”李士彬满是不高兴,怒斥道。
“父亲,千万不能分兵……”
“混账!给我叉出去!”李士彬吼道。
两名士卒上前将李怀宝劝了出去。
走出营帐,李怀宝仰天长叹,“唉,天亡我李家!天亡我李家……”
夜色,是一件最美妙的外衣。无论什么人,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在其中隐形。
在这紧要关头,贺真趁着夜色,从范雍处悄然来到金明寨。暗中与孙兴取得联系。
“贺大人,正是风声鹤唳的时候,您怎么只身来到金明了?”孙兴见到贺真,很是诧异。
“我正为此事而来。皇帝传来消息,一切准备停当,只等你这里布局完成,便举事。你这边怎么样了?”贺真急切地问道。
“投诚总数大约两万人,被李士彬分派到三十六寨之中,每个寨子五百余人。现如今,寨寨都有咱们的人,而且,已经将李士彬的人马拉过来不少。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孙兴有些自得地说道。
“好!我马上就走,皇帝会即刻发兵。届时,里应外合,将这帮宋狗杀他个片甲不留!”动情处,贺真热血喷张。
趁着星夜,贺真匆忙离开金明寨。一场屠戮,即将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