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珠毕竟是个丫鬟，宋氏今天这个姿态算是放得极低了。
温玉娇不敢要求更多，只是她仍有疑虑。
她听人说过，常敬北的母亲宋氏精通后宅斗争，这么多年来好事坏事都做过，也不好说到底是不是个良善之辈。
绿珠又是阁憨憨的个性，若是让宋氏这个人精当婆母，不知是福是祸。
“老夫人过谦了，”温玉娇起身，虚扶着宋氏站起来，“常家是上京城一等一的世家，按理说……绿珠是没有这个福气的，她也跟我说过，将来只想回梁国去配个农人或是商人。只是本宫舍不得绿珠嫁回梁国去，只好托付给常侍郎，不求荣华富贵，只求这丫头能得一世安稳。”
“是，娘娘这话正说到了妾身的心坎儿上，”宋氏站起身，自来熟地挽起她的手道，“咱们女人要什么荣华富贵？常家这样的人家，定然是衣食无忧的，妾身也常劝我家老爷知足，不求更进一步，只求像现在这样安安稳稳的，便是比什么都好了。”
宋氏一脸真诚，虽然是第一次正式面见太子妃，却好像掏心掏肺似的。
“夫人倒是明理之人，不知常相听了后怎么说？”温玉娇扶着她的手走了几步，回主座上坐下。
“太子妃娘娘您也知道，我家老爷年纪大了，他自己还能享几天福？老爷他最担心的不就是家里几个晚辈，怕他们将来吃苦，”宋氏轻叹口气，接着说道，“如今周氏伏法，敬北和朝北两个孩子还算争气，我家老爷也就想通了。咱们常家再怎么富贵，又能到哪儿去？难道还能越过四大部落不成？只要太子殿下顾念常家一天，就是我们常家的福气了。”
常家位于几大世家之首，再加上之前常翎的事，常仁贵想让常氏血脉混入皇室，已经遭了太子忌讳，今天借着绿珠的事，宋氏是想让太子放心，常家如今已经知错了，不会再痴心妄想。
“这么说，常相也赞同这门亲事？”温玉娇轻摇团扇。
“同意，同意！”宋氏连连点头，“老爷他还说，等绿珠姑娘回了上京，让妾身差人去给绿珠姑娘买几身咱们北戎的衣裳和首饰呢！”
温玉娇以扇掩口，轻笑了笑，常仁贵这老狐狸变得可真快：“听闻夫人之前还在给常侍郎相看上京城的名门闺秀，挑来挑去……看了几年都没有合意的，如今常侍郎要娶一个丫鬟，夫人真的同意？”
常敬北是常家最有前途的后辈，将来说不定常家的家主之位都是他的，正因为看重他，所以常仁贵和宋氏对他的婚事一直没松口，不然以常敬北的相貌和人品，也不会留到现在。
“同意，同意！”宋氏陪着笑道，“我家敬北是真心喜欢绿珠姑娘，我们之前相看的那些，敬北这孩子连正眼都不肯瞧一眼，就只喜欢绿珠姑娘。娘娘放心，绿珠姑娘是东宫里出去的，又是娘娘和小王爷身边的红人，将来谁也不敢轻看了她！”
“那好，今日与夫人将绿珠的亲事说定，本宫也算了结了一桩心事，”温玉娇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不管宋氏和常仁贵是真心还是假意，常敬北对绿珠应该是有几分真心，不然以他的身份，若是只是想应付东宫，纳绿珠为妾也说得过去，可他却提出以正妻之礼相迎，足见对绿珠的珍惜，“再过几天绿珠就会从威州回来，事不宜迟，不如……就在花朝节后将喜事办了吧？”
“花朝节，这么快？”宋氏掰着手指算了一下，迟疑问道，“会不会太仓促？”
“夫人是还未想好？”温玉娇心里想着人祭花的事，担心到了夏天会有变故，到时候只怕这门亲事办不成。
“不不，妾身是怕准备得太仓促，委屈了绿珠姑娘，”宋氏想了想，又换上一副装憨的笑容道，“也罢，就花朝节！夏天天热了不方便，正好春末办喜事，等到来年开春，说不定妾身就能抱上孙子了呢。”
“绿珠的生辰八字，前几日我已经让常侍郎带回去了，不知夫人可有找人合过八字？”温玉娇一边饮茶，一边透过茶盏边缘看向宋氏。
“合过了！那算命先生说，绿珠姑娘与我家敬北的八字是天生一对，有缘千里来相会……还说绿珠姑娘是旺夫的命数……”宋氏说着，笑弯了眼眉。
北戎皇族结亲，一般由钦天监负责测算八字，可贵族或是平民结亲，就只要随便找个算命先生合一合八字，走个流程就行了，这些算命先生通常也就是收钱办事，让他们怎么说就怎么说。
常家放低身段，愿意以正妻之礼迎娶绿珠，本来就是指着能借由她搭上太子这一条路，保常家太平和富贵，因此宋氏着重强调了“旺夫”。
“哈哈哈……想不到这丫头的八字竟然这样好，”温玉娇掩口轻笑，“那就有劳夫人回去准备，只等绿珠回来，咱们将这亲事早些办成。”
“是，是！”宋氏连忙附和。
温玉娇望着门外的日光，若有所思地呢喃道：“今年春天的天气可真好啊，喜事也多。”
“正是，妾身方才进宫来的时候，听几个小宫女说起选秀的事，”宋氏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门外，掩口笑道，“看来是圣上的身体好了，也想添几个新人呢。”
“哦？”温玉娇垂下目光，“父皇的身体康健，便是万民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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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秀安阁。
屋内本是已经熄灯了，忽然又亮起灯火。
“选什么秀？我说你这几日在忙什么，原来又在算计我！”身穿雪白中衣的男子屈膝坐在榻沿上，丢下手里的火折子，赌气似的往外边挪了挪。
“殿下说什么算计，这事儿……妾身不是早就跟您提过么？”女子揉了揉惺忪睡眼，转过身来。
“你是跟我说了，可我答应了吗？”陆晏愤愤然撵了一下她的额头，“谁让你自作主张？”
温玉娇撑着手肘坐起来：“不过就是让您去缘华宫里坐一坐，手指一指就成了，何必发这么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