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要把人救出来,偷偷交给你大哥,剩下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温玉娇随手折了一支紫色小花在手里把玩。
“啊?交给我大哥?”常朝北越来越不懂女人了,皱眉嘟囔,“那万一我大哥把那女人当外室养在别院里,被我母亲和大嫂知道了……”
“外室?”温玉娇冷冷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可能吗?你大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他会为了燕娘得罪你母亲?得罪……本宫?”
别说那女人如今不能生育,又被毒哑了,就算是从前,常敬北对她也不见得有多少感情。
常朝北将人交给他大哥,常敬北只会偷偷找人把燕娘打发出去,从此还会因为此事对绿珠心生愧疚。
常朝北琢磨了片刻,恍然大悟道:“娘娘的意思……微臣明白了。大哥门路颇广,找个人家安置那个燕娘不成问题,只是这件事必须由大哥自己去做,将来才不会怪罪到我大嫂头上。”
“明白你就快去做吧。”温玉娇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常朝北应了声“是”,又意味深长地问道:“娘娘,皇上最近……身子怎么样?昨日臣在演武场看见他,陛下好像身体康健,没有什么事了。”
“嗯,近来陛下就是有些头疼,找御医来看过,说是休息几日就好了。”温玉娇闻言,眉间现出些许警惕。
这个常朝北忽然问起陆晏的身体,真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上回我大哥一把火烧了良秀园里那些秋牡丹,想来它们已经不会作怪了吧?”常朝北歪着头打量她,眼里现出一缕奇怪的光,像是想看穿她心里所想。
“皇上他不会有事,你安心辅佐太子练武。”温玉娇不悦地白了他一眼,就转身又回了凉亭中。
常朝北方才那目光,简直就像是狐狸盯着肉,野心显露无疑。
之前陆晏离开上京的那几日,常家没敢作乱,可若是将来陆晏有个三长两短,留下她们孤儿寡母的,常家可不会那么好心地辅佐陆连理,温玉娇想想都觉得可怕。
可谁知她越是担心的事,偏偏就越是找上门来了。
第二天散朝回来,陆晏忽然毫无征兆地跌倒在清池宫门槛处,宫人们吓得慌了神,迅速找了御医来,又是诊脉,又是熬药的,一直折腾到傍晚时分,陆晏才醒了过来。
夕阳的余晖斜斜照进清池宫中,黑曜石地面像是深深的湖水,将光线吸收殆尽,殿内幽深阴沉,只有四角燃着白色灯烛。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陆晏坐在龙榻上,身后靠着软枕,面色苍白。
“酉时了,皇上觉得好些了?可要传晚膳?”温玉娇端着一碗药,亲自坐在睡榻上服侍。
怕陆晏的病重的消息传出去,方才她故意遣了服侍的人。
“孩子们可好?”陆晏又问。
“上书房的师傅说,陆连理这几天有进步,念书也不打瞌睡了,梅儿的书读的也不错,现在说话还会引经据典了,两个小的暂时还看不出什么……”温玉娇挤出一缕笑容,低头搅着手里的药碗,喂他喝了一口,“皇上可要召几个孩子过来?”
“娇娇,”陆晏将药咽下,忽又转了话题,“上回……咱们在良秀园里看见的秋牡丹,你可还记得?”
温玉娇手腕一滞,呆呆看着他问道:“皇上怎么忽然说起那件事?”
“朕方才做了一个梦,”陆晏目光迷离地看着她,颓然说道,“梦见良秀园里又开了满园的紫色牡丹……”
“那怎么可能!”温玉娇猛然打断他,咬着唇说道,“那些秋牡丹早已被常敬北一把火烧了,连枝叶都不剩。陛下无须担心!”
“娇娇,”陆晏拿过她手里的药碗,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又握住她颤抖的手,“朕在梦里看见母妃了,忽然想起了儿时的事。”
“皇上这是操劳过度,才会做梦的。”温玉娇心疼地望着他,双眸中泪光闪动。
“也不是梦,是儿时的事,只不过之前朕都忘了,”陆晏伸手揉了揉她的眉心,缓缓说道,“朕想起来,朕小的时候有一回病的很重,差点熬不过去,母妃悄悄找了个术士到馨德宫来,那术士以为朕正在昏睡,便和母妃说了一些话。”
“是什么话?”温玉娇问。
“那术士说……以朕的命数,活不到……咳咳!”陆晏转头咳了两声,低声说道,“活不到成年。”
“他胡说!”温玉娇急忙拿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和嘴角的汗珠,“皇上一向身体康健,这不是都已经三十了,可见那术士在胡说。”
“你听朕说,”陆晏淡淡一笑道,“自打那以后,母妃虽然没有跟父皇说什么,可是却开始茹素礼佛,每日为朕祈福,直到后来……朕梦见了那只蝴蝶,病才忽然好起来。可是母妃一直在宫里养着一株牡丹花,朕问母妃为何忽然喜欢养牡丹了?母妃说……等到哪一日朕若是不在了,还有牡丹花能一直陪着她。娇娇,那人祭花的事……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温玉娇擦了一把眼泪,默默点头。
荣妃虽然不是陆晏生母,可她却是真心把陆晏当成亲生儿子,一个母亲得知自己的儿子命不久矣,心痛是肯定的。
她当年之所以选择常翎做自己的儿媳妇,恐怕也是知道常翎身子不好,打算给陆晏配一门生死相随的亲事。
“果然如此,”见温玉娇已经知道了,陆晏反倒是松了口气,“朕能活到今日,认识你……生下三个孩子,已经是上苍待朕格外开恩了。”
他方才还在想怎么告诉温玉娇这个消息,怕她听到的时候会崩溃,如今见她已经知道了,心中终于释然。
“陛下,”温玉娇双手环住他的腰,柔声道,“陛下切莫灰心,方才御医说,陛下只是小病,只要好好修养,必然会好的。”
“那些御医说的……只可信一半,”陆晏拍着她的脑袋,微微笑道,“他们心里第一想做的事是保住自己的性命,第二才是治病。娇娇你放心,朕还有些时间,定会安排好你和陆连理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