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颇有些不悦,撇了撇嘴道:“你愿意留在北戎又不犯法,有什么需要斟酌言辞的?就让傅公子实话实说吧。”
傅齐之朝陆晏看去,眉梢一跳,语气中带着嘲讽:“是要我向姑母说,表妹与北戎的昭王无名无分私下苟合,还是说北戎昭王不知廉耻地霸占了表妹的身子,还不让她回梁国去?”
其他的姬妾和王府御医们虽然离得远,周围又弥漫着丝竹之声,可也被这掷地有声的话语惊得停下了动作。
这人当面嘲讽昭王殿下,怕是活腻了!
青竹更是着急,不住地向傅齐之使眼色。
陆晏不动声色,端着酒盏看向那白袍公子道:“本王年轻有为,你表妹倾心于本王,这又有何不可?”
“表妹倾心于殿下,可你们毕竟无名无分,那便是表妹不知廉耻。”傅齐之话音刚落,温玉娇就难过得快要哭出声来。
表哥说的没错。自己的确是无名无份,就心甘情愿地和陆晏苟合了。
温玉娇忽觉心中无比烦躁,看陆晏的眼神也变得满是埋怨。
“咳咳!”陆晏被她这烈火般的眼神一看,呛了口酒,差点没缓过气来,“谁……谁说无名无份?本王……本王正打算纳她……”
傅齐之冷哼一声,腰背挺直,昂首挺胸,站在那里有如一尊神像:“我表妹从前是堂堂的大梁太子妃,怎么沦落到北戎昭王府,竟然只能做个侍妾?”
温玉娇委屈巴巴的看向傅齐之,示意他别再说了:“表哥,你别说了……”
谁知傅齐之却是把心一横,朝温玉娇拱手作了一揖道:“表妹若是不介意,傅某愿迎娶表妹为正妻,好过与人为妾。”
他今日冒着得罪昭王的风险,就是打算破釜沉舟,奋力一搏了。
若是温玉娇被他一番话点醒,从此与昭王决裂,他便带她回去,过去的事只当没有发生过。
侍立在一旁的青竹闻声,心里“咯噔”一下。
这位傅公子还真是个正人君子,明知道晨夫人和昭王殿下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还愿意接纳她。
温玉娇亦是愕然,长睫上泪珠闪闪。
自己早已并非清白之身,温家也不是从前的温家,他若是将自己留在北戎昭王府,或许还可为鹭丘傅家攀附上北戎昭王。
可他……却愿意以正妻之位,将自己迎回鹭丘去。
温玉娇觉得,傅齐之此举并非对自己有什么念想,多半是为了给自己在昭王面前挣一份颜面,不管怎样,今日这份恩情,她都牢牢记在了心上。
见温玉娇眼中现出感激和倾慕之色,似蝴蝶振翅欲飞,马上就要与那傅齐之去做神仙眷侣,陆晏登时两眼冒火,一把将粉衣女子拉住,“他不过是个商人,你跟他哪有跟着本王好?”
傅齐之丝毫不惧,俊美无俦的脸上现出一个冷笑:“在下的确只是个小小的商人,可在下却愿意为表妹一辈子都不纳妾。表妹若是跟在下回到鹭丘,既不用宅斗辛苦,又没有婆媳纠纷,还可时常与我姑母共享天伦之乐……”
傅齐之话未说完,温玉娇已然动心,带着恳求的眼神看向陆晏:“王爷,不如妾身就跟他……”
“你住口!”陆晏气得脸上青筋凸显,忽然朗声道,“不就是个正妻?本王也可娶你做正妃!你若是思念老夫人,也可将她请到北戎来。”
周围的空气凝滞了半晌。
姬妾们都竖着耳朵听着,当听见昭王要娶温氏做正妃,个个都吓得缩了缩脖子。
温玉娇也从未想过,陆晏会愿意娶她做正妃。
自己的身份连傅齐之都有些配不上,更不要说配陆晏了。
正在恍惚间,忽听傅齐之道:“表妹,我三日之后就会返回梁国去。你若是想通了,便到白河院来寻我。若是你决心留在北戎,我也绝不强人所难,回鹭丘之后也会代你孝敬姑母,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温玉娇望着他感激涕零。
这人与陆晏相比,心胸宽广简直高出一个境界。
说实话,像傅齐之这样不计前嫌的男子,世间少之又少。
自己是再嫁,而他……本可以求得更好的。想来想去,温玉娇都觉得是自己配不起他,便屈膝行礼到:“多谢表哥好意,玉娇如今已不是完璧之身,配不起表哥。”
傅齐之望着她,脸上漾开一个清浅笑容:“不必这么快就答复我,我会在白河院中等你三日。这三日中,你随时都可过来寻我。若是……有什么不便,也可让梅儿或是下人给我送封信。”
“是。”温玉娇点头,心中却是暗暗叹了口气。
就算她回心转意,那位昭王殿下又怎么会同意放她走?
以她这段时间对陆晏的了解,此人说一不二,且脸皮极厚。他既然说不放自己走,那便会动用一切手段,不让自己离开北戎境内。
到时不止自己走不了,恐怕还会连累了傅家表哥。
“傅公子,本王希望你说话算话,若是三日之后,娇娇还是选择留下来,请你自行离开,切勿纠缠。”陆晏后仰身子靠在椅背上,冷冰冰看了一眼白衣公子。
“一言为定。”傅齐之拱手,微微一笑。
夜幕低垂,月朗星疏。
白河院中。
四下里寂静无声,空气里有些迎春花和泥土的香味。
一袭浅蓝色宽袖锦袍的年轻公子坐在窗前,心中漾起波澜。
今日已是他与温玉娇三日之约的最后一日,若是今夜温玉娇再不来,明天一早,他就应该启程离开昭王府了。
游廊的屋顶上忽然下来一名黑衣人,黑衣人疾速进了屋内,朝蓝袍公子抱拳道:“公子,您让属下去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傅齐之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抬了抬眼:“说说看。”
黑羽回答道:“属下查到北戎皇宫新来的那名贵妃,姓赵,名秋罗。”
“赵秋罗?”傅其之低声喃喃了一句,心中忽浮现出一个人影来,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眸。
秋罗郡主……她怎么会到了北戎皇宫?傅齐之隐隐记得,大约一年前,他还在宛都翰林院中任编修时,曾被这位秋罗郡主百般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