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男子黑色的衣角消失在寝殿门口,黄衣女子才捂着骨折的手指,咬着牙露出一个阴森怀恨的神情:“陆晏,你又一次拒绝本宫,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将来本宫定要你跪在地上……摇头摆尾求我怜惜!”
陆晏背着元青帝在游廊上刚走了几步,长乐立刻迎上来,并招呼几个禁军侍卫上前来帮忙。
陆晏便放下老皇帝,让侍卫们将他抬进清池宫正殿。
众人又依陆晏的吩咐,搬来一张四方形的睡榻摆在正殿中央,让元青帝躺在上边,方便御医们诊治。
“圣上!”金宝和几个平时服侍元青帝的宫人哭哭啼啼,围着那睡榻跪了一地。
“哭什么哭?!”陆晏怒斥一声,朝长乐道,“去将御医和崔监正请进来!”
不多时,几个身着藏青色官服的白胡子老头便鱼贯而入,崔道然东张西望地跟在御医身后,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昭王殿下!”几人先朝陆晏行礼。
“去给父皇诊脉吧!”陆晏做了个免礼的手势。
几个老头便去给老皇帝诊脉,有的摸手,有的翻眼皮,有的看舌苔,忙的不亦乐乎。
崔道然则是匆匆走向陆晏,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人才低声问道:“殿下可看了下官写的奏折?下官正打算递给皇上……”
陆晏轻轻摆了摆手道:“不急,父皇如今不省人事,还看不了奏折。玉氏的事……先搁一搁再禀吧!”
“是。”崔道然低头行了个礼,又瞥了一眼睡榻上的老皇帝。
老皇帝的面色比起方才在偏殿中又更加灰白,且两颊凹陷、呼吸微弱,仿佛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样子。
“崔监正,”趁着御医们正在给元青帝诊病,陆晏朝崔道然问道,“这长生丹可有解药?”
崔道然摇头:“下官昨日已经逼问过玉氏和那个蒋嬷嬷,她们都说这长生丹没有解药。若要皇上醒来,只有快马加鞭到火洛国,请西域法王再送一粒仙丹来,且也是以汤止沸,治标不治本。”
陆晏一边背手踱步,一边摇头道:“火洛国路途遥远,这一来一回。没有半个月是到不了上京的。父皇等不了那么久,得想其他法子。
崔道然转了转眼眸,朝陆晏小声道:“下官还有一个法子,虽不能完全解了长生丹的毒,或许可以让皇上先醒过来。”
“那还不快去?”陆晏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元青帝子女众多,他与老皇帝的感情算不上深厚。
年幼时他住在宫里,元青帝对待子女冷漠至极,陆晏对这位父皇几乎没有印象,后来分府而居,元青帝也很少召见他。直到后来他主动请缨去守边,老皇帝才注意到这个儿子会带兵。
陆晏坚持要救元青帝绝非出于父子情深,而是眼下襄王羽翼尚未剪除,四大部落中的伏虎部落坚定追随襄王,宫里又有杨淑妃虎视眈眈,他即便是勉强登上皇位,只怕一时半会儿都不安稳。
若是像从前一样孤身一人,陆晏倒是没什么怕的,正面冲突自己也未必会输,可现在温玉娇有孕,他心里有了顾忌,不想闹得天翻地覆。
如今能坐稳大局的唯有元青帝一人,所以必须救活他。
“殿下,下官……没有十足的把握,服食这长生丹本就是邪术,要遭天谴的……”崔道然忽然意识到说错了话,急忙用手遮住嘴道,“下官也只能……尽力而为。”
陆晏看了一眼躺在睡榻上的长须男子,微蹙双眉道:“有什么法子你尽管说,只要将父皇救醒,本王定有重赏。就算失败,本王也不怪罪你。”
崔道然思忖片刻,捋着胡须道:“本官知道一个法阵,可以帮圣上将体内余毒散出来,但恐怕得向晨夫人借一件宝物。”
陆晏一听要向温玉娇借宝物,脑海中便浮现出那个白虎眼戒指来,严厉地看向崔道然:“崔大人是否知道些什么?”
肃娴皇后的事未查清,陆晏并不想让人知道白虎眼戒指落到了温玉娇手里,以免为她招来麻烦。
崔道然眸中精光一闪,鬼鬼祟祟地说道:“下官昨夜见晨夫人手上……多了一枚虎眼戒指,不知那枚戒指可是……”
话未说完,只见陆晏的目光中带着杀气,崔道然急忙顿住,不敢再往下说。
“崔大人小心说话。”陆晏挑了挑眉。
“是,是。”崔道然反应过来,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道,“下官知道,下官只是听闻……晨夫人八字贵重,若是有她帮下官守着法阵,这法阵的威力定能事半功倍,或许可以唤醒皇帝陛下。”
清池宫中风云诡谲,陆晏本来的意思是不想温玉娇进宫淌这潭浑水,可是眼下也没有其他的法子,便道:“你先和御医们商议,再去准备法阵。本王派人回府去请晨夫人。”
“多谢王爷!”崔道然兴奋地行礼,差点就要拍起手来。
他自从昨夜见到那枚戒指时,就已经开始惦记着了。
当年白虎眼戒指消失时,他还在钦天监中任一个小小的书吏,从古籍中读到这枚戒指的种种神奇之处,可当时这枚戒指已经历经数位皇后,除了强身健体,好像也没听闻还有什么特别的功效。
崔道然虽然心中好奇,可他当时只是个六品小官,且又成天与古籍为伴,并没有什么机会进宫,也就是一次祭祀大典时,偶然间远远看见肃娴皇后手上戴着这枚戒指。
还来不急找机会仔细看一眼,这白虎眼戒指就随着肃娴皇后一同消失了。
昨夜温玉娇打破结界时,崔道然就在一旁,亲眼看见一道白光从戒指中飞出,当即惊得目瞪口呆。
只是昨夜为了专心对付玉氏,他也没有机会向温玉娇打听这戒指的来历。
此刻他自然急于见到温玉娇,好将那虎眼戒指借来,仔细瞧上一瞧。
陆晏背手走出清池宫门外。
此时已是亥时,游廊上几盏昏暗的油纸灯笼随着夜风摇摆。
一个身穿绯色官服的老者脚步无声地从黑暗的庭院中登上台阶,走到陆晏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