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祭,设在广化寺,华颜的队伍到的时候,已近日落西山。
华颜同刘氏先去跪拜了神佛,拜完以后,刘氏退去,华颜独守神殿。才刚在殿里坐下,眼皮沉得直打架,依着朱漆柱子小憩。
这时,一个人影一闪,到了她面前。不等华颜睁开眼,便打晕了华颜。随后华颜被抱进了马车里,那人才一转身,余飞的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北宫煜。
“陛下让我转告你,一定要让华颜活下来。”
北宫煜不语,伸手将剑挡到一边,转身走近刘氏。
“请您要好好活下去。等我们到了伊乌,一定会派人来接您的。”
“好的。”刘氏说着,望向马车,哽咽地看着北宫煜。
“我们歆妃娘娘就拜托您了。”
“放心好了。”北宫煜郑重点头。
余飞领着刘氏出了广化寺,回到皇宫的时候,天色已晚。轿子里的刘氏早已将斗篷摘下,暗自伤神。颜儿啊,你一定要,一定要活下来啊!
华颜醒来已近傍晚,睡眼惺忪地巡视着陌生的周围,猛地坐起。房间里,十分简陋。不远处的桌旁坐着一个人,背对着她。听到声响,那人转过身来。
“黎昕哥?”华颜疑惑着,看着他。
“醒了。”北宫煜走过来,在床沿坐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又是哪里?”华颜满满的疑问北宫煜垂眸,歉意。
“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
“什么叫陛下的意思啊?”华颜一双清眸,迷茫了。
朕死也不能把颜儿交给那些瞪红了眼睛想毁掉她的人,你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带走吧。北宫煜将夜瑾默拜托他的事情,告知了她。
北宫煜安慰了她,就出去了。华颜想着,一个机灵从床上下去,打开房门跑了出去。在院子里碰到迎面而来,刚从外面回来的北宫煜。
“去往伊乌的商队到了,现在出发应该就能启程了。”
“我要返回皇宫,请把我送回去吧。”
“颜儿,你……”
“我不能让陛下陷入困境之中,让我自尽的圣旨,可是陛下作为一国之君而做出的决断。我不能让陛下出尔反尔。”
“陛下想要的不是别的,而是保住你的性命。”
“对于陛下和熙儿,我不想当一个逃避的爱人和毫无担当的母亲。”
“华颜!”
“这下轮到我守护他了。这些年,一直都是陛下守护我。但这次我要以皇后的身份守护陛下,守护我那未来风元江山继承人的熙儿。所以,我必须要回去。”
“陛下,他为了你,甘愿接受这一切,你想让这一切都付诸东流吗?”
“我的葬身之地就在宫里,在陛下的身边。我华颜为了如此,才活到现在。所以,黎昕哥,求您,求您带我去陛下的身边吧?”
华颜苦苦哀求,那双清眸,好似一汪秋水,楚楚可怜。
北宫煜被她的执念感动了,红着眼眶,说:“好,我会让你守护你的爱,这也是守护我的爱。”
临行时,北宫煜给华颜服了一颗通黑,圆圆的像似药丸的东西。华颜不待多想,顺从服下。她的唯一想法,就是赶紧回到皇宫,以免陛下陷入危机。
华颜的轿子很低调地由岳华门进去,一路进入和雅居。夜瑾默正心平气和地在御书房看奏章,余飞匆匆进来。
“陛下。”
“难道大臣们上疏要求朕退位吗?”夜瑾默淡淡开口,眼睛仍停留在手里的奏折上。似乎关于退位一事,他早已毫不在乎。
“歆妃娘娘回来了。”余飞脸上掩饰不住地焦急。
夜瑾默这才回神,惊道:“歆妃怎么会回来!”
“属下该死!属下明明已经将她带到了北宫煜的身边,但她似乎又回来了。”余飞小心地说道,生怕稍不留神,被这暴脾气的陛下给治罪。
“为何会回来?”夜瑾默呢喃着,心底早已有一百个疑问,想着飞奔出了御书房。
华颜回宫以后,即刻寻了奶娘将夜熙带来,看着日渐成长的儿子,华颜喜极而泣。宫人带着毒药到的时候,华颜还紧紧的抱着夜熙发呆。见到他们,华颜那双明眸,顿时黯然了许多。不等她说话,就已经有宫女默默走上前,将夜熙从华颜怀里夺走。
这一次,她没有上前阻止,而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那可爱的太子再一次离开自己,自己也将结束生命彻彻底底地与他分离。
这时,赵靖源带着大臣进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尾随而至的是颓废的夜笙歌,他没有立刻进殿,而是立在殿外,手扶着朱漆红框,目光沉痛地看着那个他爱慕了近半生的女子。
“吉时已到,请歆妃娘娘上路。”
端着毒药的宫人,拖着尖细的长音,催促着。华颜移回视线,缓缓走近那宫人。眼神紧盯着他端着的容器杯子,越来越近,她的心也就越沉重。
“等一下!”声音浑然从殿外想起,众人侧目望去。夜笙歌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踏进殿里,一直走到华颜面前。他眼睛里的湿润,让华颜直揪心,却让别的人看着大为惊惑。
“我来,送给歆妃娘娘。”他说这话的时候,似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鼓起了勇气。
不顾众人的朝他投来的目光,执意从宫人手中接过毒药,看着浓黑的药汁,他的心像是被什么捂住了一般,直喘不上气。
华颜抬眸,红了眼眶,伸手颤抖地接了毒药。夜笙歌丢下托盘,悲怆地逃也似的出了大殿。
华颜心一横,一闭眼,将容器贴近嘴边,仰头一饮而入,瞬间整个身子软软地滑坐在地上,向后倒去。
赵靖源等人见她已经服毒,得意地撤出大殿,宫人也跟着出去。
夜瑾默奔至进来,一眼看见殿中地上的华颜,心痛与惊慌占据了整个心脏。
“颜儿!”他跑过去,屈身跪地,托起她的头,放到自己怀里,一把抹去模糊了双眸的眼泪,悲痛万分。
“颜儿,朕都把你送走了,你为何又回来了呀?你不该回来的!”
“臣妾怎能,怎能不回到陛下的身边啊!陛下,颜儿能在您怀中走完最后一程,真的感到很高兴。”
说到此处,华颜突然口吐鲜血,那张本就倾城的脸,此刻却异常的妖冶。
“不,不,颜儿,你不能就这么离开朕,朕舍不得你,朕爱着你,朕不要你死,不要……”
夜瑾默语无伦次地说着,不停地为她拭去嘴角溢出的鲜血。
华颜艰难地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尽量让自己微笑,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因为颜儿与陛下相爱,为了将这份……爱守护到底,所以……就……就回来了。”
看着嘴角不断涌出鲜血的华颜,看着她渐近苍白气若游丝的模样,夜瑾默心痛地忘记了呼吸,紧紧抓着她那渐渐失去体温的玉手,任由眼泪飞坠。
“颜儿,朕说过不会让你死,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华颜柔弱无力地笑笑,脸色更是苍白了,微有咳嗽,鲜血再次涌出滑落。“陛下,你要……好好的活着,好好的……爱……爱着……熙儿。”
语罢,华颜的手倏地从夜瑾默的手里坠落,紧跟着闭上了双眸,一滴清泪无声滑落。
“颜儿,颜儿!”夜瑾默在这一刻,感到他的世界彻底崩塌。紧紧地搂着渐渐没了余温的华颜,心疼得宛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