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的眼睛就像是秋夜里头的月亮。
沈栖烟发现,他明明是一个男子,眉眼间却有几分易碎的高洁,与常年征战沙场的英气融合起来,让人觉得他天生就应该是个运筹帷幄的军师!
方才因为盛景廷而生出的种种苦闷,突然之间化作了喜悦。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这句话代表着秦逍对她的肯定!
从前他叫她大小姐,只是因为外祖父的身份罢了。
而如今,他是真把她当成了值得效忠的秦家人。
她居然凭借自己的人格魅力,收服了一员大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拍了拍秦逍的膝盖,雄赳赳气昂昂的说道:“走,我们回去。”
秦逍因她突然转变的态度而疑惑,刚才刚刚升起的些许煽情气氛也荡然无存:“大小姐这是要去……”
“给你治腿!”沈栖烟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不会辜负你对我的信任的!”
两人离去之后,盛景廷立在小巷口,看着他们的背影,神色阴晴不定。
玄影不满地道:“好哇,难怪沈小姐突然变心,原来是有旁人从中挑唆,王爷,这秦逍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好东西!”
他家王爷可是秦逍的救命恩人。
秦逍就是这么报答的?
盛景廷的神色只是变化了几息,便归于平静:“今日不是沈栖烟拒绝了本王,而是她配不上王妃之位。”
玄影点头如捣蒜,愤然道:“依我看,她跟秦逍没准有一腿,秦老将军之前不是一直撮合他们吗?”
“什么?”盛景廷嗓音紧绷,“你怎么不早说!”
玄影吓了一跳,连忙单膝跪地:“禀王爷,时间是在紧急,下属没来得及说,何况……”
他小心翼翼瞧盛景廷一眼:“属下斗胆问一句,此事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吗?”
盛景廷一时也有些茫然。
是啊。
说与不说,有何区别?
难不成他知道秦逍有心于她,便会放下身段,如同传闻中那样脑子进水,小意温柔地哄着她?
绝无此种可能。
思及至此,他敛了神色:“不错,并无丝毫区别,回府。”
只是手中紧紧攥着的那根珠钗,不知不觉已经扎破了掌心。
沈栖烟回到府中,便将今日之事抛在脑后,专心给秦逍针灸。
因为这阵子秦逍一直用她开的药调养,所以体内已经积蓄了不少药力。
针刺进穴道之中激发了积存的药力,让原本失去知觉的腿,渐渐地生出酥酥麻麻的热流。
秦逍按在自己的腿上,神色由一开始的恬淡,转为越来越深的震惊。
他知道沈栖烟颇通几分医术,可无论老将军如何吹嘘,都以为是京城之中女子的小把戏,所以并不放在心上。
哪怕沈栖烟来到城中确确实实地做出了几分功绩,他也不以为然。
毕竟,百姓们所缺乏的那些治疗之术都只不过是雕虫小技,稍微处理一下伤口而已,从前只是一直没有人重视罢了。
可一双腿被挑断脚筋,那是绝无恢复可能的!
沈栖烟擦了擦额头的汗,抬起头看他时,他的表情又很快恢复成了温柔模样:“大小姐这医术,堪称国医。”
“哪有那么厉害呀。”沈栖烟一笑置之,“我师父曾经说过,这世上的能人异士多得很,他只不过是游历天下久了,手中有几个方子,也许恰好跟别人的病对症而已。”
说到这里,许是因为秦逍天生就有一种让人信任依赖的气质,她忍不住表露出了自己内心之中深藏的向往:“其实,我从小就想像我师父一样,四处游历行医,只是因为女子的身份,所以不能这样做。”
女子游历天下实在太过危险,从前父亲说
少女蹲在他的腿边,小小的一团,墨发披散,裙摆沾着灰。
秦逍心中一动,忽而就明白,为何天底下这么多美貌女子,独独是沈栖烟入了摄政王的眼。
就连他也忍不住想伸出手,揉揉她的脑袋。
但这不仅仅是对于弱小美貌者的怜惜,而是听见她的志向,认识她的能力之后,由衷地希望保护着她和她的志向。
让她达成这个美好的愿望!
吱呀
门被推开,秦镇疆面沉如水的走了进来:“逍儿,听说今日你们跟摄政王碰上了。”
三人对视,都是一愣。
看着沈栖烟与桌上还没有收拾起来的银针,秦镇疆顿时明白了他们在做什么。
烟烟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在外头受了气,却还能这样平静温柔地给秦逍治腿!
如此想着,秦镇疆心里的那股气就更冲了,真恨不得把盛景廷那小子绑过来,狠狠的抽上几百鞭。
沈栖烟敲了敲秦逍的腿,此处有一个穴位,若是正常人,敲了是有反应的。
而秦逍的腿虽然没有像正常人一样弹起来,但却微微的动了动,这说明他的筋脉感知已经在渐渐恢复。
人的筋脉在刚断没多久的时候,是最容易恢复的,接下来就只需要将养1~2年,便可以彻底恢复如初。
如此想着,她唇角扬起一抹笑容,起身揉了揉自己蹲麻的腿,准备向外祖父汇报这个喜讯。
秦镇疆看着她的眼神先是有些复杂心疼,随即便转为和蔼:“烟烟啊,今日在外头没受委屈吧?”
“没有。”沈栖烟揉着腿道,“虽然碰到摄政王找茬,但我和逍哥都怼回去了,外祖父不必担心。”
“很好,这才是我秦家的女子。”秦镇疆点点头,缓缓将手背在身后,“如今,城中已经传出些许风言风语,特别是那黑甲军中,更是离谱,说你即将成为摄政王的下堂妇。”
闻言,两人都是一愣。
消息怎么会这么快?
除非……
是盛景廷身边的人主动透露出去的。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沈栖烟还是纠紧了自己的衣裳,心头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这种感觉是后知后觉的,她刚才碰见盛景廷撂狠话时并没察觉。
和外祖父透露的消息并到一起,像是两味相克的药物冲撞着,发出呛鼻的气味与药性。
她未来口,秦逍已抓紧了轮椅的扶手:“简直欺人太甚,定是盛景廷故意透出口风,自己欺负了大小姐还不够,还要手底下的士兵乃至于城中的百姓,都跟着议论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