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烟一向是个识时务的人,发现自己反抗不了之后,索性笑得甜美。
南疆的婚礼,新娘子不用蒙面纱。
忽有微风习习吹来,轻纱随风而动,满头的银饰叮叮作响,犹如翩翩的银蝶。
虽然围观的群众都觉得黑白的轿辇有些诡异,却不得不承认,她这一笑,风华万千。
黑白轿辇,银铃铜钱,穿着南疆黑白婚服的新郎新娘,与挂着大红灯笼,贴着大红喜字的府邸形成鲜明对比,又透着细微的恐怖,如同冥婚。
“新娘下轿——”
尽管已经接受了现实,沈栖烟在下轿的时候,心中难免有浅浅遗憾。
没料到,今生第一次出嫁,竟是这样的场面。
地面忽然抖动起来,仿佛地震。
阿鲁达也感受到了,有些疑惑地看向沈栖烟的身后。
巷道中挤着无数看热闹的百姓,阁楼上是看看笑话的王公贵族。
而那尽头,有铁甲闪着银光,踏马急速奔来。
大量的马蹄在疾奔之间,让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剧烈。
紧接着是熙攘人群被挤开,自动或被迫让出一条道路,夹杂着惊呼:“摄政王回来了!”
沈栖烟猛地回首,盛景廷策马而来,身上墨色的铠甲还染着斑斑鲜血。
他噙着冷笑:“敢碰我的人,真是活腻了。”
言罢,大手一挥,军队将四处的通道堵得水泄不通,只给百星们留了一个遣散的小口子。
更可怕的是,就连四周的屋檐之上,也陆续出现了弓箭手。
阿鲁达眼中闪过震惊:“盛景廷,你怎么会在这时候回来!”
盛景廷轻嗤一声,拿起弓箭。
咻!
一支箭直接命中阿鲁达的左眼,他惨叫一声,从马上翻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惹来满场惊呼。
紧接着,盛景廷冷着脸翻身下马,走向沈栖烟,要牵起她的手。
沈栖烟却轻轻侧身躲过。
他不解地皱眉:“可是怪本王来晚了?”
“王爷正在剿匪,一天的时间便赶回来,恐怕是日夜兼程跑死了几匹马吧,我又怎么会怪你?”沈栖烟回答着,在短暂的惊喜过后,心头涌上复杂的滋味。
盛景廷勾了勾唇,似是春风拂过冰原,戾气消散了些:“说话这样好听,可是被吓坏了?”
又状若无意地说道:“萧家那小子倒是想护你,可除了这一腔热血以外,半点也无用。”
沈栖烟点点头,眼里的感激是发自真心:“还是王爷待我好。”
两人相对而立,盛景廷心中陡然有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后悔自己之前赌气剿匪。
其实这回出京,本意也是想给沈栖烟点颜色瞧瞧,让她看看没有了他的庇佑,会遇到多少的危险。
可说到底,她不过这个小女子,也不算蠢笨,只是于情爱上愚钝。
若是要养一株花,应当日夜不离,细心照料,若被外头的风雨摧折,最后折磨的还是主人自己。
他微叹,眼神是沈栖烟从未见过的柔软,带着一丝认命:“算你有良心,走吧,回家。”
沈栖烟却摇了摇头:“王爷说笑了,我已出嫁,夫君就在此处,何需跟你回去?”
阿鲁达此时已被随行的医馆简单救治,闻言连伤口都顾不得了,激动地道:“沈栖烟,你说什么?你不跟盛景廷走?我就知道,他一定是日夜折磨你,相比之下,我对你好多了是不是?”
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抢走妻子,那他这脸可就丢大发了。
而沈栖烟的坚定留下,无意是给他濒临破碎的自尊心,打上了一剂强心针。
若说之前他只是想征服这个女人,此刻,心中升起不明的滋味:“沈栖烟,若你留下,我往后一定好好对你!”
盛景廷则是眯起了眼,眸光冷锐如刀锋。
沈栖烟冲他盈盈行礼:“王爷都听见了吧?我的夫君会对我很好,今日我沈栖烟,宁嫁南疆王,不嫁摄政王。”
盛景廷直视她的眼睛,却读不懂那冷静的眼眸:“你要嫁他?怎么,本王才走了几天,你便转投他人怀抱了?他能给你什么?允诺你要帮你报仇吗?”
言罢,沉声道:“这些,本王都能给你。”
阿鲁达急切上前,今日他绝不能让自己的新娘被抢走。
他搂住沈栖烟的腰肢往自己的怀里带,盛景廷立刻抓住她的手腕,大约是由于心情不佳,那力道极重。
沈栖烟忍痛咬唇,却看到剑光一现,盛景廷要拔剑。
她来不及反应,扬声道:“摄政王已经受伤了我夫君的一只眼睛,难道又要砍掉他的胳膊,让他变成残废吗?”
“夫君?”盛景廷却毫不留情,一剑砍下。
阿鲁达赶紧松开手,惊恐地看向他:“摄政王如此霸道,难道就不怕挑起南疆战事吗?!”
盛景廷理都没理,只是直直的盯着沈栖烟,眼底隐隐有猩红的嗜杀之气,语调却很轻柔,让人几乎要战栗:“烟烟,再说一遍,谁是你的夫君?”
沈栖烟犹如被猛兽锁定,心头不可遏制的涌上惶恐,却仍是稳住心神,一字一字地反问:“王爷今日若是将我不明不白的带了回去,举国上下,还有谁敢娶我?”
盛景廷嗤道:“你本就是我的人,难道还想另嫁他人?”
沈栖烟知道,自己原本是应该感谢的,毕竟盛景廷待她这样好。
可闭了闭眼,脑海中的画面帧帧放映,那些屈辱心酸,假意逢迎,最终定格在明太妃的冷漠容颜之上:“其实我一直想问,在王爷心中,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你不想娶我做王妃,那便是让我做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妾室,或者洗衣房里失去自由的奴婢,最多,也只不过是个可以任由太妃娘娘刁难的侧妃。”
留在阿鲁达身边,起码还是个王妃,能够互相掣肘。
可在喜怒无常的盛景廷身边,她时时刻刻都没有安全感,今朝得了男人的喜欢,他就宠一宠,明朝他突然不喜欢了,就把她丢进下人堆折辱。
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