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国,娘跟你说个事儿。”
她声音压得低低的,眼睛往姜秀眉紧闭的房门那边瞟了瞟。
“啥事儿啊,娘,看你愁的。”
“还不是秀眉的事儿!”
张蓉淑叹了口气。
“这几天,村里老婆子们没事儿就嚼舌根,说…说秀眉跟那个王知青,走得太近了!”
“说啥难听话没有?”
姜爱国的脸色沉了下来。
“那倒没有明着说啥,就是那眼神,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唉!”
张蓉淑搓着手,“娘是担心啊,那王知青是城里来的,成分又好,听说家里还有点门路,跟咱们不是一路人。这要是……”
她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白。
这个年代,农村姑娘和城里知青的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万一将来王格回城了,吃亏的肯定是姑娘家。
“娘,我知道了。”
姜爱国拍拍母亲的手背,“这事儿我心里有数,您别跟着瞎操心,也别去听那些长舌妇瞎咧咧。”
他顿了顿,又说:“我会跟秀眉说的,让她注意点分寸。”
吃完晚饭,姜秀眉正要回屋,姜爱国叫住了她。
“秀眉,你过来一下。”
姜秀眉有点不明所以,跟着哥哥走到院子角落里。
“哥,啥事儿?”
“你跟那个王格,最近是不是常在一块儿?”姜爱国开门见山。
姜秀眉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比在河边时还厉害,手指头紧张地绞着衣角,低着头不说话。
“哥不是反对你跟谁来往,他救过你哥也知道。”
姜爱国放缓了语气,“但他是知青,身份不一样。村里人嘴碎,你一个女孩子家,得懂得避嫌,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我…我们没干啥……”
姜秀眉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带着点委屈,又有点羞恼。
“就是…就是有时候碰见了,说几句话……”
“嗯,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姜爱国看着妹妹又羞又气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看样子,这丫头是对那个王格上了心。
这事儿,还得再观察观察。
姜秀眉被哥哥这么一说,心里头又甜又乱,又有点不服气,跺了跺脚,转身跑回了自己屋里,把门“砰”一声关上了。
药铺里,张伯已经开始琢磨“回元丹”的方子了。
那几支野山参是主药,但辅药也极其讲究。
鹿茸得是梅花鹿的上等货,阿胶要地道的东阿镇出的,还有那紫河车,更是稀罕物。
这些东西,市面上根本见不着,就算有,也不是普通人能买到的。
姜爱国借着去县城补常用药材的机会,拐了好几个弯,找到以前打过交道的几个“路子野”的人。
价钱高得吓人,几乎把他这段时间药铺挣的大半利润都掏空了,才勉强弄到一些品相还算过得去的鹿茸片和一小块据说是正宗东阿阿胶的黑胶块。
他把东西小心翼翼地带回药铺,交给张伯。
“张伯,您看看这成色怎么样?”
张伯拿起鹿茸片,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点了点头:“是好东西,茸毛细密,切面蜂窝状清晰,血色也正。”
他又拿起那块黑乎乎的阿胶:“这块胶,闻着有股淡淡的豆油香,质地也够硬脆,应该是真货。”
“那就好。”
姜爱国松了口气,“炮制的事,就辛苦您了。”
“东家放心,这活儿,俺省得。”
张伯把药材收好,眼神凝重,“只是这东西太招眼,咱们得千万小心。”
姜爱国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孙涛最近确实消停了不少,在镇上碰见,也是低着头绕道走。
但有人说,看见他鬼鬼祟祟地往镇卫生所跑了好几趟,还跟卫生所那个姓马的医生嘀嘀咕咕,像是在打听什么。
镇卫生所跟姜记药铺隔着几条街,平时井水不犯河水。
孙涛去找马医生,十有八九跟姜记药铺脱不了干系。
当天晚上,姜爱国没回村里,就睡在药铺里间的小床上。
他跟张伯商量了一下,决定尽快把药铺后院的门窗加固一下。
第二天,姜爱国抽空回了趟金溪村,把药铺可能被人盯上的事跟姜大柱说了。
姜大柱一听,二话不说,放下手里的活计:“这事儿不能马虎!贼惦记,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立马找到村里相熟的老木匠,又叫上两个本分的后生,当天就一起去了镇上。
几个人忙活了大半天,把药铺后院那扇旧木门换成了更厚实的硬木门,门框也加固了。
窗户外面加了粗木条钉成的护栏,从里面看,像个笼子,但安全多了。
最要紧的是后门,不仅加了门闩,姜大柱还让木匠在门内侧,离地一尺高的地方,又加了一道又粗又长的横插杠,是用整根的硬木做的,两头卡进墙里凿出的深槽里。
除非把墙拆了,否则从外面根本弄不开。
看着加固好的门窗,姜爱国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
鹿茸和阿胶已经到手,张伯选了个日子,开始准备炮制回元丹。
这活儿精细复杂,不能被打扰,他把自己关在后院那间专门辟出来的净室里,一待就是大半天。
这天夜里,后半夜。
月亮躲进了云层里,镇上一片漆黑,连狗叫声都听不见了。
药铺里间,姜爱国睡得并不沉。
他把那把用了多年的锋利砍柴刀就放在枕头边。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的、细碎的“窸窸窣窣”声,从后院的方向传了过来。
声音很小,要不是夜深人静,加上他耳朵尖,根本听不见。
姜爱国猛地睁开眼睛,黑暗中,他的眼神锐利如刀。
他屏住呼吸,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摩擦窗户。
不是风声。
他悄无声息地坐起身,拿起枕边的砍柴刀,握在手里。冰凉的铁器触感让他瞬间清醒。
他光着脚,踮着脚尖,像只猫一样,无声地移动到通往后院的那扇门边。
门上有一个小小的透气孔,他凑过去,眯起眼睛,借着外面微弱的天光,往后院里看。
后院空荡荡的,只有墙角堆着的一些杂物和药材晾晒架的影子。
但那扇加固过的窗户底下,有一个模糊的黑影!
那黑影蹲在那里,动作很轻,但很利索,手里似乎拿着什么细长的工具,正在小心翼翼地撬动窗户外面钉的木条!
动作很熟练,很专业,一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
绝对不是一般的蟊贼!
姜爱国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握着砍柴刀的手紧了紧,手心里沁出了冷汗。
果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