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卫国脸红红的，拳头握紧了，想上去吵，被姜大山拉住了。
“别去！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姜大山小声说， 眼睛一直看着那两个知青。
孙涛拉着白静， 想走， 被几个生气的人拦住了。
“想走？把东西赔了！”
“对！赔粮食！”
白静往孙涛身后躲，脸白得厉害，眼泪在眶里转，脖子还是硬的。
孙涛脸上青白交错，他没料到白静会掀桌子。
他看着地上的土豆丝、萝卜干和那几片沾了泥的肥肉，也觉得白静做得不对。
在村里，糟蹋粮食是大忌讳。
他推了白静一下，低声说：“还不给大伙道歉！”
白静被他一推，脸涨得通红，眼泪掉下来，声音带着哭音，嘴还硬：“凭什么！他先骂我的！我没错！”
她用力甩开孙涛的手，哭了，挤开人堆，跑出了姜家院子。
孙涛看着她跑掉的背影，又转头看周围脸上带怒气的村民，脸上更不好看。
姜大山从屋里快步出来，眼睛红了，指着地上的东西，嗓子哑了：“孙知青！你得赔！这、这都是我家好不容易凑出来的……”
大喜的日子弄成这样，吃的也糟蹋了，姜大山心口疼得发抖。
孙涛被他指着，脸上火辣辣的，硬着头皮说：“我赔！我赔！”
他伸手去摸口袋，摸了个空。
他身上一分钱没有，前几天为了讨好公社管仓库的尹光亮，钱和票都送了。
“我……我身上没带钱。”孙涛声音小了，眼神躲闪，“等……等过两天，我把钱和粮票送来，赔给卫国家！”
说完，不等村民再开口，他拨开人，低着头快步走了。
院子里静了一下，接着是村民压低的说话声和叹气声。
“唉，这叫什么事！”
“好好的喜事，弄成这样。”
“卫国这孩子……”
姜爱国走到那张翻倒的桌子边，弯腰把桌子扶起来。几个年轻小伙子看见了，也走过来帮忙收拾。
“爱国，这……”姜大山看着地上的脏东西，满脸愁容。
“叔，没事。”姜爱国声音平稳，“让嫂子们再烧点热水，我回去看看，家里还有没有能拿过来的菜。”
他招呼两个小伙子：“走，搭把手，把这桌子搬到灶房去擦擦。”
姜卫国蹲在地上，看着那些混了泥土的菜，特别是那几片肥肉，停了一下，伸手小心地捡起来，用一片干净的菜叶子包好。
“卫国，这都脏了……”张荣淑看着，脸上是心疼。
“娘，没事，洗洗晚上还能吃。”姜卫国低声说，话里听着没什么精神。
江书瑶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旁边，没说话，递给他一块还算干净的布。
村民们看着他们，心里都不好受。
喜宴被两个知青搅了，谁都生气，也更可怜姜卫国两口子。
姜爱国很快从家里端来一盆酸菜粉条，里面没多少油星，但总算又添了个菜。
张荣淑和其他几个妇人也赶紧动手，把剩下的菜重新弄了弄，又烧了锅热水，剩下的喜宴就这么接着吃了。
只是，闹了这么一出，大家都没了吃喝的心思，随便动了几筷子，就陆陆续续走了。
姜爱国帮着收拾完院子，跟爹娘和姜大山打了声招呼，就独自一人往村后的山脚走去。
他走到熟悉的地方，秦曼薇已经等在那里了。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确良衬衫，靠着树干，手里拿着一本翻开的书。
“等久了？”姜爱国走近，放轻了脚步。
秦曼薇抬起头，看到是他，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没有，刚来一会儿。姜卫国大哥那边……没事吧？我好像听到挺吵的。”
“一点小风波，解决了。”姜爱国轻描淡写地带过，在她身边坐下，“今天找你，是想再问问药材的事。”
秦曼薇合上书：“嗯，你说。”
“上次你说的几种，我都记下了。还有没有别的？比较少见，但是药效特别好的？”姜爱国问她。
秦曼薇低头想了想，手指在地上划拉：“有种叫‘石斛’，都长在悬崖石头上，不好采。听老人说能滋阴清热，对身子虚的人好，是很贵的药材。”
她抬头看着姜爱国：“样子有点像细竹竿，一节一节的，开的花有黄的，也有紫的……”
姜爱国听得很仔细，默默记下。
秦曼薇讲完，手指停在地上，没立刻抬起来。过了一会，她才抬头看着姜爱国，嘴唇动了动：“爱国哥，跟你说个事。”
“嗯？”姜爱国看着她。
“我……我前段时间收到大学通知书了。”秦曼薇声音放得很轻，脸上有点热，“过几天……可能就得走了，去省城。”
姜爱国看着地上的土，手里的草根被他捏断了。他没立刻说话，过了一小会儿才问：“去省城？”
“嗯。”秦曼薇点头，又低下头去，手指绕着书的边角，“学校开学早……以后……可能就不常回来了。”
空气安静下来，只有远处传来的几声狗吠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姜爱国看着她低垂的眉眼，看着她白皙的脖颈和微微抿起的嘴唇。
这个聪慧、善良、又带着点书卷气的姑娘，像一道清泉，流进了他这枯寂了两世的心田。
姜爱国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他想告诉她，自己……
但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我……先回去了。”秦曼薇抬起头，很快看了他一眼，又低下，“爱国哥，你……保重。”
“你也是。”姜爱国看着她站起来，转身顺着小路走远，那个蓝色的身影越来越小。
里空落落的。
姜爱国捏紧了拳头。上一世他错过了太多，这一世，他不想再留遗憾。
他得在她走之前，把话说清楚。
可怎么说？空着手去说？
姜爱国想起了上一世，那些追求女孩子的年轻人，总是喜欢送花。
对，送花！
他要去山上，找些好看的野花。
打定主意，姜爱国转身就往后山走。
他记得后山有片地方，春天的时候开满了各种颜色的杜鹃花，现在虽然过了花期，但说不定还能找到些别的野花。
山路崎岖，姜爱国脚步却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