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孙涛在知青点后面一处僻静地儿见到了王老五和赵二狗。
“怎么样？挖到什么了？”孙涛有些期待地问。
“……孙知青，你是不知道，那小子鬼得很！”王老五唾沫横飞，指手画脚，“白天鬼鬼祟祟埋了个东西，等我们晚上去挖，嘿，你猜怎么着？没了！”
他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肯定是怕我们发现，提前给挪窝了！这说明啥？说明他心里有鬼！那东西指定不是啥好玩意儿，见不得光！”
赵二狗在旁边一个劲儿点头：“对！指定是！”
孙涛眉头拧着，听他们说完，脸上没啥表情。
他手伸进兜里，摸出三张票子，递给王老五：“还差五块。继续给我盯着，一有动静，马上来跟我说。”
王老五一把抓过钱，脸上笑开了花：“放心吧孙知青！保证给您盯得死死的！”
两人拿着钱，点头哈腰地走了。
新房的墙头一天比一天高，青砖码得整整齐齐，砖缝里拿白灰勾了线，看着就敞亮、结实。
姜爱国手里拿着一根长竹竿，一头顶着刚砌好的墙头，另一头吊着墨线，他眯起一只眼，仔细看着墙砌得直不直。
钱瓦匠头也没抬，手里的瓦刀刮着灰浆，‘滋啦’一声：“爱国，我这手干了几十年，还能砌歪了墙？”
姜爱国把竹竿靠墙放好，两只手‘啪啪’互拍，震掉手上的灰：“钱叔，料得赶紧备足，后天就上梁，木头那边不能慢。”
他眼珠子往老槐树那边溜了一圈。树底下空空的，就几只麻雀在地上蹦跶。
他扭回头，对着钱瓦匠：“钱叔，我出去一趟，去镇上瞧瞧木料，顺道去趟药铺。”
“去吧，这有我看着。”钱瓦匠手里的瓦刀没停。
姜爱国回屋换了件褂子，对着灶房喊了一声：“娘，我出去一趟！”说完迈步出了院门。
他没在村里走，直接朝着镇上药铺的方向去了。
姜记药铺里，张伯坐在柜台后头，鼻梁上的老花镜快掉下来了。
他低着头，拿个小戥子一点点称着药材。
“张伯。”姜爱国走到柜台跟前。
张伯脑袋抬起来，老花镜往鼻梁下滑了滑。
他眯着眼看清是姜爱国，把手里的小戥子和镊子‘啪’地放在柜台上：“爱国？你咋来了，有事？”
“过来瞧瞧。”姜爱国的眼光往柜台后的药柜上扫了一圈，“铺子里的药材还够用？”
张伯把手里的干草丢回药斗格子里，抬手往后头指了指，那边几个格子看着空了一大半：“别的还撑得住。就是山里那几样，用得快，眼看要见底了。”
他手指头点着空格子：“尤其是止血生肌的，还有治咳嗽的，用量大。镇上别家我也问了，都说缺货，不好找。”
他顿了顿，看着姜爱国：“上次你送来的那几株野山参，倒是解了急，可那东西金贵，哪能常有。现在就缺些寻常但又必须的山货，比如血见愁、穿破石、还有紫金皮……”
姜爱国听着，心里盘算开了。
这几味药，他都认得，后山深处确实有，只是采摘不易，路也难走。
但眼下盖房子开销大，药铺这边也不能断了进项。
“我知道那几样药在哪儿有。”姜爱国说，“我抽空进山一趟，采些回来。”
张伯有些担心：“山里路不好走，现在天又……”他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有点阴沉，“你一个人去，太险了。”
“没事，张伯，我熟门熟路。”姜爱国摆摆手，“铺子你看好就行。”
他没在药铺多待，问清楚了具体缺哪几种，心里有了数，就出来了。
回到家，他没立刻动身。
先是帮着钱瓦匠他们把今天该砌的墙弄完，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备好的木料。
晚饭时，他才跟家里人说：“明天我得进山一趟，去采点药。”
张蓉淑筷子停了：“采药？这时候进山干啥？山里不安全。”
姜大柱也抬起头，看着他。
“药铺里缺几味药，我去采点回来，也能换点钱。”姜爱国解释道，“放心，我不往深处去，就在外围转转，天黑前肯定回来。”
张蓉淑还想说什么，被姜爱国打断了：“娘，没事的。我打猎这么多年，山里什么情况我心里有数。”
他看了看低头吃饭的妹妹姜秀眉，又加了一句：“家里这边，爹你多照看着点。”
姜大柱闷着声音“嗯”了一下，没再多问。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姜爱国就起来了。
他没惊动家里人，背上一个半旧的背篓，里面放了砍刀、绳子、一小袋炒面，还有个水囊。
他轻手轻脚带上院门，没弄出响动，转身就大步往后山方向去了。
山路上都是露水，踩上去脚底打滑。
往山里头走，树越来越密，天光也暗下来。湿泥土和烂叶子的气味钻进鼻子。
姜爱国没停脚，两只眼睛不停地看周围。
他在一处石壁下面找到了血见愁，用手小心挖了几棵，放进背篓里。
又往上走了一段路，看见一片穿破石，也动手采了不少。
他抬头看看天色，时候还早。他想着再往上走一段，去找紫金皮。
那药都长在更陡、更潮湿的地方。
山里的天，说变就变。
刚还只是天阴着，没过多久，风就刮起来了，树叶子被吹得哗啦啦响个不停。
天黑得快了，云彩压得低低的，黑压压地滚过来。
姜爱国抬头瞅了瞅天，抓紧了背篓带子，得赶紧下山。
他脚底下快了不少，也不找药了，一心往山下走。
“轰隆！”一个闷雷在头顶上响起来。
跟着，黄豆大的雨点子就砸下来了，噼里啪啦打在叶子上、地上，很快就连成一片，眼前白花花的，路都看不太清了。
姜爱国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扭头四下看，找地方躲雨。
他记得这附近有个小山洞，以前躲过雨。
他弓着腰顶着风雨，踩着泥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赶。
雨水顺着他头发、脖子往下流，衣服贴在身上，又湿又凉。
“哗啦啦——”
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阵怪响，有石头滚下来，还有泥土塌下来的声音。
姜爱国脚步猛地停住，脖子后面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扭头死死盯着声音过来的方向。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还夹着树干断掉的“咔嚓”声。
脚下的地皮好像都跟着微微地颤。
他掉头就往旁边地势高点的地方跑，那边树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