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麻子手里的鸡毛掸子没捏住,“啪嗒”掉到了柜台下的地上。他一根手指头伸出来,指着姜爱国的鼻子尖,手指头抖个不停:“你……你瞎说啥!你……你拿出凭据……凭据来?!”
“凭据?”姜爱国嘴角往上牵了一下,“要不要我告诉你,你在哪个犄角旮旯跟那几个人碰的头?都说了些啥话?”
刘麻子身子直往后缩,“咚”一下后背撞在了身后的药柜子上,柜子里放药的瓶瓶罐罐跟着“哗啦啦”一阵乱响。
铺子外面围着看的人,脖子都伸得老长,往里头使劲瞅,说话的声音也一下子大了起来。
“真的假的?刘掌柜能干出这事?”
“听这后生说的,人是哪个,地儿在哪,给了多少钱,都说得一清二楚……”
“老天爷啊,这刘麻子心眼也太毒了,人家白给乡亲们送药汤喝,他倒好,在背后乱嚼舌根!”
赵老三往前迈了一步,对着外面围着的人,把嗓门提得老高地喊:“是真的!我们村前几天那些瞎话传得不像个样子!都说爱国熬的那汤药喝不得,把好些人吓得都不敢上门去领了!闹了半天,根子在这儿呢!
“就是这个刘麻子在后头使坏!我们金溪村哪个不晓得爱国这孩子实在,他那汤药治咳嗽确实管用,咋能是坏东西呢!”
赵老三这一嗓子喊出来,外面的人说话声音更响了,瞅着刘麻子的眼神都变了味儿,带着嫌弃,不少人伸出手指头指着他。
“刘麻子,你这事做绝了!”一个镇上的老头指着他鼻子骂。
“没良心的东西!”
“以后谁还敢来你这儿买药!”
骂人的话一句赶着一句。
刘麻子看着姜爱国那张没啥表情的脸,额头上的汗珠子往下滴。
“我……我……”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姜爱国不再看他,转过身往外走。
“老三叔,回吧。”
赵老三朝着刘麻子那边的地上“呸”了一口唾沫星子,快步跟上姜爱国。
药铺里,刘麻子一个人瘫靠在药柜上,外面的人还在指指点点,骂声没停。
走在路上,赵老三问:“爱国,那接下来……咋弄?”
“接下来?”姜爱国脚步没停,抬头看了看天,嘴角动了动,“接下来,该干啥就干啥。”
刘麻子的事在镇上传开,没两天工夫,就跟长了翅膀似的飞回了金溪村。
起先还有人不信,觉得刘麻子一个开药铺的,不至于干这种下三滥的勾当。
可跟着赵老三一块儿去镇上赶集的人回来一说,把那天在刘记药铺门口的事儿,添油加醋地描绘了一遍,大家伙儿才咂摸出味儿来。
“我说咋回事呢!前几天那几个外乡人,鬼鬼祟祟的,见人就说爱国家药汤的坏话,原来是刘麻子花钱雇的!”
“这刘麻子心忒黑了!爱国白送汤药,挡着他挣钱了呗?”
“可不是咋地!自己个儿药不行,就使这种阴损招儿!”
风向一转,原先那些心里犯嘀咕、不敢去姜家药铺的人,又端着碗过来了。
姜爱国瞧着人又多了起来,心里头也松快了些。
这几天药铺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每天早上锅里的药汤都是见底儿。
送药汤的事儿上了正轨,姜爱国就寻思着,该去山里转转了。
这天傍晚,姜爱国就背着猎枪和弓箭,往后山去了。
山里的秋色正浓,红的黄的叶子挂满枝头,风一吹,沙沙作响。
姜爱国一路往山里走,走了没多远,听见一阵小小的呜咽声。
姜爱国心头一动,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拨开草丛一看,愣住了。
草丛里,竟然蜷缩着一只小狼崽。
小狼崽浑身脏兮兮的,毛发凌乱,瘦得皮包骨头,后腿上还带着血,像是受了伤。
它抖着身子,眼睛闭着,嘴里发出细细的呜呜声。
姜爱国蹲下身,凑近了看那小狼崽。
小东西看着是才生下来没多少天,被狼群不要了。
狼群里就是这样,弱的、带伤的,都留不下。
姜爱国看着那小狼崽的样子,伸出去的手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把它抱了起来。
小狼崽轻得很,身上软乎乎的,在他手上动了动,往暖和的地方钻。
姜爱国把它放进背篓里,扯了块破布盖在上面,继续往山里头走。
他打了只野鸡,天黑前背着背篓回了家。
张蓉淑在灶房里烧火。
姜爱国把背篓搁地上,先把野鸡拎出来,然后伸手掀开盖着小狼崽的破布。
“娘,你看我拿回啥了。”
张蓉淑往灶膛里添柴火,头也没抬:“啥?又是野鸡?”
她扭过头,看见背篓里的东西,手里的火钳子“哐当”差点掉地上。
“哎呦!这是啥玩意儿?狼崽子?!”张蓉淑声音拔高,几步就冲了过来,伸手就要去抓背篓里的狼崽,“爱国,你咋把这东西弄回来了?!这不能养!长大了咬人!”
“娘,”姜爱国按住张蓉淑的手,“你看它这么小,后腿还伤着,扔山里活不了。”
姜秀眉听见声音跑过来,也看见了背篓里的小东西。
“小狼崽!”姜秀眉眼睛睁得大大的。
“活不了也不能养!这是狼!狼崽子也是狼!养大了是祸害!”张蓉淑甩开姜爱国的手,还要去拿,“不行不行,赶紧扔回山里去!”
姜秀眉一下扑过去抱住背篓,把小狼崽挡在身后:“别扔!别扔!我养它!”
张蓉淑看着姜秀眉护着的样子,抬起的手放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走到姜爱国旁边,把声音放低:“爱国,这东西真留不得,太野了。咬了人咋整?”
“娘,你放心,我会看好它的。”姜爱国说,“你看秀眉多想要,就留着吧,当个狗崽子养也行。”
张蓉淑眉头皱着,看看抱紧背篓不松手的姜秀眉,又扭头看看姜爱国,最后肩膀垮了下来,点了点头。
“行吧,行吧,先养着看。”张蓉淑摆了摆手,“真养不熟,到时候再扔掉。”
姜秀眉听见张蓉淑答应了,脸上露出笑,低头小心地伸手摸了摸背篓里的小狼崽。
小狼崽在她手指下安静下来,不呜呜叫了。
第二天晌午饭后,姜爱国看见姜秀眉在院子里搓衣服,地上湿了一片,水溅得到处都是。
他想起这几天她都是这样在家里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