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爱国看着秦曼薇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跑远，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往家走。
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不少，连带着路边的野草看着都顺眼了些。
快到家门口，他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只是眼底的光藏不住。
推开院门进去，姜秀眉正坐在小马扎上，帮张荣淑择着菜。
她抬头看见姜爱国，愣了一下。
“哥，你回来啦？”她看姜爱国的脸色，好像……有点不一样？
“嗯。”姜爱国应了一声，走到水缸边舀水洗手。
姜秀眉抱着一小把青菜，挪了挪身子，凑近了点，压低声音问：“哥，你今儿个……看着挺高兴啊？遇上啥好事了？”
姜爱国洗干净手，用挂在旁边的旧布巾擦了擦，转头看她，嘴角又有点压不住。
他走到姜秀眉跟前，也蹲下身子，声音放得更低：“秀眉，哥跟你说个事。”
“啥事啊？”姜秀眉好奇地睁大眼睛。
“你……秦家那个……曼薇姐，你认识吧？”姜爱国有点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认识啊，秦家姐姐人挺好的。”姜秀眉点点头，“她咋了？”
姜爱国顿了顿，声音更轻了，几乎只有他们俩能听见：“我……我跟她说了。”
“啥事啊？” 秀眉眼睛睁大了些。
“咳，那个...秦家...曼薇姐，你认得吧？” 爱国清了清嗓子。
“认得，秦家姐姐人好。” 秀眉点头，"她咋了？"
爱国顿了下，声音压得更低， "我...跟她说了。"
“说啥了？” 秀眉没明白过来。
“就...那个意思。” 爱国耳朵根有点红， "她...她收下哥送的花了。"
秀眉眨了眨眼，猛地反应过来，眼睛瞪圆了，手里的菜差点掉地上。
她要喊，爱国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
"唔唔..." 秀眉猛点头。
爱国松开手，板起脸， "这事，烂肚子里，谁都不能说，爹娘也不行，听见没？"
秀眉赶紧点头，小脸兴奋又紧张， "哥，我保证不说！一个字都不说！"
"嗯。" 爱国伸出手，姜爱国伸手，轻轻拍了拍姜秀眉的头顶。
“这事儿，你放心里头。人家姑娘的名声要紧，不能瞎说。让外人听见，她脸上不好看。”
姜秀眉赶紧点头，脑袋点的跟捣蒜一样，“哥，我知道！我保证不往外说！秦家姐姐多好的人啊！哥，你跟她……真好！” 她说到后面，声音小下去，嘴角咧着，眼睛亮晶晶的。
姜爱国站起来，拍了拍裤腿上的土，“行了，菜择完了没？赶紧弄，娘快回来了。”
说完，他就转过身快步进了屋。
姜秀眉看着他后背，又低头看看手里的青菜，抿着嘴乐，眼睛弯弯的，抬手捂住嘴，肩膀一耸一耸地抖。
过了两天。
下午头，太阳还没落山，镇子外面的土路上，人慢慢多起来，都朝着火车站那边去。
路上的干土被脚踩得噗噗的，风一刮，就扬起一阵灰，呛鼻子。
秦曼薇背上挎着一个旧布包，包袱的布都洗白了。
她旁边站着她哥秦文钰，手里拎着一个网兜，塞得满满的，能看见里面的白面馒头和叠好的衣裳。
“哥，就送到这儿吧。” 秦曼薇停住脚，朝前面指了指，“我自己去就行了。”
秦文钰没吭声，把网兜往前送了送，“拿着。” 又说，“到了那边，安顿好了给家里写信。 钱和票都放好了吧？”
“都放好了，哥，放心吧。” 秦曼薇接过网兜，点了点头。
“人多，自己小心点，别跟不认识的搭话。”秦文钰又嘱咐，脸上有点担心， "一个人出门在外，不容易。"
"嗯，知道了，哥。" 秦曼薇眼睛有点红。
"行了，快进去吧，别耽误车。" 秦文钰拍拍她肩膀， "家里别惦记，有我呢。"
秦曼薇吸了吸鼻子，点头，转身往车站入口走。
姜爱国掐着时间从地里回来。 他没回家，抄近路赶车站。
他知道秦曼薇是今天下午的车。
到车站外，老远看见秦文钰站在入口，朝里看着，过了一会儿才转身走。
姜爱国没立刻过去，他等秦文钰走远，才往车站走。
车站小，光秃秃站台，铁轨伸向远方。
绿皮火车停着，车头呼哧呼哧冒白汽。
姜爱国目光扫过车窗，很快找到秦曼薇。
她靠窗坐着，脸朝外，眼神有点空，看着站台上人来人往。
怀里抱着旧布包，手指紧紧捏着带子。
姜爱国走到车窗外，站住。 秦曼薇好像感觉到，转过头。
看见窗外的姜爱国，眼睛一下亮了，脸也红了。
她连忙拉开车窗，窗户 "嘎吱" 一声打开。
"爱国哥..." 她小声喊，声音里带着惊喜和羞涩。
"嗯。" 姜爱国看着她，脸上没啥表情，眼神挺专注， "要走了？"
"嗯，马上开了。" 秦曼薇低下头，看手指。
"路上小心。" 姜爱国说，声音不大，挺清楚。
“吃的带够了没？” 姜爱国问。
秦曼薇抬头，嘴角弯了弯：“带了，我哥给装了不少。”
“到了省城，找到学校，住的地方弄妥当了，给家里捎个信。” 姜爱国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她脸上，“……也给我捎个信。”
秦曼薇脖子用力往前点了点，应得很快：“嗯！我记着了！”
“出门在外，跟家里不一样。遇事多想想，别亏了自己。” 姜爱国又补了一句。
秦曼薇眼圈湿了一圈，低声说：“我知道了，爱国哥。”
两个人隔着窗户没再说话。火车头那边“嗤——”地喷出一股白汽。站台上人声嘈杂。
“爱国哥，” 秦曼薇抬起头，看着窗外的人，“你……你在家也……好好的。”
姜爱国喉咙上下滚了一下，应了一声：“嗯。” 他身子往前探了探，靠近打开的窗户，声音压低了些：“我给你写信。”
秦曼薇的脸颊一下子热起来，连耳根都烫了，她没多想，接得很快，声音又小又急：“嗯！我……我也给你写！”
她话音才落，站台上“哔——”一声尖锐的哨子响了。接着有人扯着嗓子喊：“开车喽！开车喽！赶紧上车！”
火车“呜——”地叫了一声长音，车厢跟着晃动起来。秦曼薇抓紧了窗框，声音有点急：“爱国哥，车开了！我走了！”
“嗯，走吧。” 姜爱国看着她的脸，“到了地方，就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