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秀眉搓完一件，又拿起一件，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那双不善的目光。
等她洗完最后一件衣服，把湿漉漉的衣服拧干，一件件叠好放回木盆里，准备回家时，赵二赖子也悄悄站了起来，跟了上去。
从溪边回村有两条路，一条是绕着田埂走的大路，人多；
另一条是抄近路，穿过一片稀疏的小树林。
姜秀眉端着沉重的木盆，为了省点力气，自然是选了近路。
她刚走进小树林，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姜秀眉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回头看。
赵二赖子几步就窜到了她面前，脸上带着涎皮赖脸的笑，挡住了她的去路。
“秀眉妹子，洗衣服呐？”
姜秀眉吓了一跳，抱着木盆往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警惕和厌恶。
“刘二哥，你……你挡着我路了。”
赵二赖子嘿嘿笑着，眼睛不住地往姜秀眉身上瞟：“急啥？哥跟你说说话。”
“我……我要回家了，我娘还等着我呢。”姜秀眉声音有些发颤，抱着木盆的手指关节都发白了。
“回家？回啥家？”赵二赖子往前逼近一步，伸出手想去摸姜秀眉的胳膊，“这林子里清静，咱俩在这儿……好好说说话，不是更好？”
他的语气轻佻，眼神里的欲望毫不掩饰。
“你……你干啥！耍流氓！”姜秀眉猛地往旁边一躲，木盆晃了一下，水洒出来一些，溅湿了她的裤腿。
“流氓？嘿嘿，哥就是喜欢你这样的……”赵二赖子见她躲闪，胆子更大了，直接伸手去抓她的手腕，“你喊啊，看这会儿有人来不！”
木盆里的衣服撒了一地。
“放开我！救命啊！”姜秀眉拼命挣扎，带着哭腔尖叫起来，“来人啊！救命！”
她的力气哪里是赵二赖子的对手，眼看就要被他拖进更深的树丛里。
“住手！你干什么！”
一声厉喝从树林外传来。
一个穿着干净的确良衬衫，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男人快步冲了过来。
是知青点的王格。
王格也是刚打算去上工，从知青点出来，听到呼救声就赶了过来。
赵二赖子看到有人来，还是个知青，动作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我……我跟秀眉妹子闹着玩呢！”他松开抓着姜秀眉的手，色厉内荏地辩解。
王格几步冲到跟前，把吓得浑身发抖、泪流满面的姜秀眉护在身后，怒视着赵二赖子。
“闹着玩？有你这么闹着玩的吗？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干什么！”王格虽然看起来斯文，但语气十分严厉。
赵二赖子被他盯得有些发毛，村里人对知青多少还是有点顾忌的。
“我……我没想干啥……”他嘟囔着，眼神躲闪。
“没想干什么？我看你就是想耍流氓！信不信我去找大队长！”王格指着他的鼻子。
赵二赖子最怕的就是惊动大队长，他爹娘要是知道了，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他往后缩了缩，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句：“妈的，算老子倒霉！”
然后狠狠瞪了王格和姜秀眉一眼，灰溜溜地钻进树林跑了。
赵二赖子一跑，姜秀眉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幸好被王格及时扶住。
“呜呜呜……”她抱着木盆，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泪水混着溪水，打湿了衣襟。
刚才的惊吓和屈辱，让她后怕不已。
王格看着她哭得伤心，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别……别哭了。”他笨拙地递过去一块还算干净的手帕，“那个坏蛋已经跑了，你……你没事了。”
姜秀眉接过手帕，胡乱擦着眼泪，哭声却止不住。
王格想了想，开口说道：“早上这边人太少了，不太安全，我送你回家吧。”
姜秀眉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了看他，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谢谢你，王知青。”
王格帮她把散落的几件衣服捡起来放好。
“我帮你端吧，挺沉的。”王格主动伸手。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姜秀眉连忙拒绝，自己吃力地端起木盆。
王格没再坚持，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边，一路护送她往家的方向走。
两人一路无话，气氛有些沉闷。
快到姜家院子门口时，王格停下脚步。
“就送到这儿吧，你快进去吧。”
姜秀眉低着头，小声说：“今天……谢谢你了，王知青。”
“应该的。”王格推了推眼镜，“以后……你一个人出门小心点。”
姜秀眉“嗯”了一声，抱着木盆，低着头快步走进了院子。
王格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才转身离开。
姜秀眉回到家，张荣淑正在灶房忙活。
“秀眉回来啦？洗这么久？”张荣淑随口问了一句。
“嗯……衣服有点多。”姜秀眉不敢抬头，含糊地应了一声，放下木盆就往自己屋里躲。
姜秀眉回到自己和姜小宝住的小偏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早饭的时候，姜秀眉一直低着头扒拉碗里的稀粥，没怎么说话。
姜爱国坐在她对面，扒拉着碗里的饭，眼光落在姜秀眉身上。
她眼皮是肿的，脸也白着，一直低着头戳碗里的粥。
吃完饭，姜爱国把碗筷摞起来，看见姜秀眉放下碗就往自己屋里走，门很快关上了。
他站着没动，过了一会儿，走到偏屋门口，抬手敲了敲。
“咚咚。”
“秀眉，开门，哥问你点事。”
屋里没动静，隔了几秒，才传出姜秀眉闷闷的声音，鼻子堵着：“哥……啥事啊？”
“开门说。”姜爱国的声音平平的。
又等了一会儿，门闩“哗啦”一声拉开，姜秀眉侧着身子站在门后，头垂着。
姜爱国迈步进屋，回手把门掩上了。
早上屋里暗，昨夜点的煤油灯的火苗跳着，照得人影晃动。
他看见她肿着的眼泡，脸颊上还有湿印子，眉心拧了一下。
“咋回事？谁惹你了？”他开口问。
姜秀眉猛地抬眼，手下意识地绞着衣角，视线碰了一下又飞快移开，用力摇着头。
“没……没有，哥，没人惹我。”
“没人惹你，你这眼睛咋回事？”姜爱国的声音沉了点，“肿得跟核桃似的，还想瞒我？”
姜秀眉的嘴唇抖了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快掉下来了。
“哥……我……”
“说实话。”姜爱国盯着她，“到底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