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腿伤复发,有些红肿,走路疼。”姜爱国简单说了说姜大柱的情况。
老头点点头,转身从几个药柜里抓了几味药材,用戥子称好,麻利地用草纸包起来:“红花、伸筋草、透骨草……回去用酒泡了外敷,一天两次。”
姜爱国看着他熟练的动作,问道:“老先生,您这药铺开了不少年头了吧?”
老头手上的动作没停,淡淡道:“祖上传下来的,到我这辈,快一百年了。”
语气里有自豪,但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萧索。
“百年老店,不容易啊。”姜爱国接过包好的药,又问道,“看您这生意……好像不太好?”
老头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把包好的药递给他,报了个价钱。
姜爱国付了钱,却没有马上离开。他手指摩挲着那包草药,看着冷清的铺子,状似随意地开口:“老先生,年景不好,吃饭都难,看病抓药的人就更少了。这么撑着,不容易吧?”
老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后生,你到底想说啥?”
姜爱国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眼神却很认真:“老先生,实不相瞒。小子看您这药铺位置不错,又是百年老字号,心里头……有点想法。”
老头眉头皱得更紧了:“什么想法?”
“我想……盘下您这家铺子。”姜爱国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老头愣住了,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干笑了两声:“盘我的铺子?后生,你知不知道你在说啥?你知道盘下这么个铺子要多少钱吗?”
姜爱国:“我知道不容易。”
姜爱国又说:“事在人为。老先生,您这家传的铺子,也不能看着它就这么败了吧?”
他停了一下,看着老头:“换个人来干,说不定这‘张记’的招牌,还能再亮起来。”
老头没说话,只是抬眼皮,那浑浊的眼睛盯着姜爱国,嘴唇抿成一条线。
老头声音干涩地问:“你……拿得出钱?”
姜爱国点点头:“钱的事,您不用操心。”
老头喉结上下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打算给多少?”
姜爱国:“老先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这铺子,带上里面的药材、家伙什,现在的行情,我看值这个数……”他伸出五个手指头。
老头眼睛瞪大了些:“五十块?”他随即又摇摇头,“太少了,光这些放了年的药材就不止这个价……”
姜爱国摇摇头,把伸出的手掌翻过来:“不是五十。是五百块。”
老头猛地吸了口气,盯着姜爱国:“五……五百?!”
老头搓了搓手,眼睛看向柜台角落的灰尘:“这事……容我琢磨琢磨。”
姜爱国点点头,拿起柜台上的药包:“行。老先生,您慢慢想。过几天我再过来。”
走出药铺,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姜爱国眯了眯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
现在是思考如何让这药铺起死回生了。
过了三天,姜爱国又去了镇上。
张记药铺的门依旧半开着,老头还是坐在柜台后头,面前的算盘珠子却没动。
“老先生。”姜爱国走了进去。
老头抬眼看他,眼神比上次少了些警惕,多了些疲惫和犹豫。
“你想好了?”姜爱国问。
老头沉默着点点头。
“我现在就可以给您现金,”姜爱国又加了一句:“您也可以继续住在后院,帮我照看照看。工钱另算。”
老头彻底愣住了。
他原本以为,卖了铺子,自己就得卷铺盖走人,找个地方搭个窝棚了此残生。
“你……你说真的?”
“真的。”姜爱国点头,“您懂药材,经验足,我还需要您帮衬。”
老头眼眶有点红,他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声音沙哑:“好……就按你说的办。”
两人写了份简单的字据,一式两份。
姜爱国数出五百块,郑重地放在老头面前。
“老先生,往后,就叫您张伯吧。”
张伯点了点头:“行。”
他把铺子的钥匙,一串沉甸甸的黄铜钥匙,交给了姜爱国。
“张伯,有相熟的木匠或者会写字的先生吗?我想把这牌子换一换。”
“换?”张伯有些不舍。
“嗯,”姜爱国解释道,“铺子换了东家,招牌也得换。还叫药铺,不过前面,得冠上我的姓。”
张伯明白了,叹了口气:“我去找人问问。”
当天下午,张伯就领来一个干瘦的木匠。
姜爱国找了块差不多的旧木板,让木匠打磨平整,又请他用墨汁写上“姜记药铺”四个字。
又将药铺里一个姓刘的老伙计留下,他五十来岁,手脚还算麻利,一直跟着张伯干活,对药材也熟悉。
安顿好铺子里的事,姜爱国的心思活络起来。
光靠铺子里现有的这些普通药材,是撑不起场面的,也赚不来还账和囤粮的钱。
他得进山,去深山里找点真正值钱的东西。
跟张伯和老刘打了声招呼,说要回家几天。
姜爱国要去采些药材,他绕到了后山。
从后山走了大半天,他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山坳。
山坳不大,里面长满了杂草和灌木。
姜爱国放下猎枪和布包,抽出柴刀,开始清理杂草。
他动作很小心,仔细搜寻着地面。
突然,他的目光定住了。
在一簇低矮的蕨类植物下面,几片熟悉的叶子露了出来。
掌状复叶,边缘有锯齿。
是人参!
他小心翼翼的将人参放进背篓,又发现了一些七叶一枝花。
采完药材回到村子附近时,天已经完全亮了。
他把药材和猎枪都藏在了洞里,用石头和杂草掩盖好洞口,这才空着手回了家。
“哥!你回来啦!”姜小宝第一个发现他。
“嗯。”姜爱国应了一声,走进屋。
张荣淑端着一碗稀粥从灶房出来:“爱国,饿了吧?快趁热喝点。”
“娘,我去地里上工了。”姜爱国喝完粥说。
张荣淑愣了一下:“你不是刚从山里回来?歇歇吧。”
“没事,不累。”姜爱国摇摇头,“地里的活不能耽误。队里分粮,还要看出勤呢。”
上一世的记忆像刀子一样刻在他脑子里。
就是从这个秋天开始,粮食越来越少,野菜也快被挖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