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爱国瞅着周大毛,看他脸蛋子有点红,眼睛里头亮亮的。
他把手里的斧子“咚”一声砍进木墩里。
姜爱国开口,声音压得低低的:“大毛,这事儿不能透风。透出去,你,我,都活不成。”
他顿了顿,又说:“挖那玩意儿,能换吃的,换穿的。家里人不受冻,不挨饿。可要是叫人知道了……”
姜爱国不往下说了,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周大毛的眼睛。
周大毛脸上的热乎气一下子没了,腮帮子那儿的肉绷得紧紧的。他低头看了眼自己那双又红又裂的巴掌,又抬眼瞅着姜爱国。
他吸了口凉气,说:“哥,俺晓得了!这嘴,俺拿锁锁上!谁来撬,都撬不开!俺要是管不住嘴,俺……俺就不配站在这儿了!”
他两只手捏成了疙瘩,放在身前。
“行了。”姜爱国摆摆手,“不用说那些。记住,这事儿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连你爹娘,一个字都不能露。”
“俺明白!”周大毛使劲点头。
“风雪小点的时候,天不亮就走。这几天你准备下,弄两条结实点的麻绳,越多越好。家里的火柴都带上。”姜爱国交代着,“我再想想还得带啥。”
“好嘞!”
接下来的两天,雪果然小了些,但天依旧阴沉沉的,冷得刺骨。
第三天凌晨,天还没亮透,村子里静悄悄的,家家户户的窗户都黑着。
姜爱国背上一个大背篓,周大毛也背着一个。除了上次进山的家伙事,姜爱国这次还偷偷从自家墙角旮旯里摸出了一根半米多长的铁钎子,是他爹以前打铁剩下的钢料,沉甸甸的,看着就结实。
姜爱国拿破布裹了铁钎子好几圈,塞进背篓最底下。
俩人没走大路,专挑村后头没人走的道,一脚深一脚浅,往后山溜。
雪地里走比上次还费劲,雪冻了又化,化了又冻,底下是冰碴子,上面盖着软雪壳,一不小心就踩空,半条腿陷进去。
姜爱国记着路,领着周大毛绕过那棵熟悉的歪脖子树,翻过雪盖的山梁。
周大毛累得直喘粗气,好几回差点摔趴下,都叫姜爱国一把捞住。
“哥,还有多远啊?”周大毛嗓子都变了。
“快了,前头石崖底下就是。”姜爱国没回头,脚下没停。
总算,石崖根底下那洞口露出来了。雪又盖了些,可还能看出挖过的印儿。
姜爱国放下背篓,先扒拉洞口上的雪和石头,手脚麻利。周大毛在边上看着,心里直敲鼓。
洞口弄开了,姜爱国划着火柴,点着一根粗松明子,递给周大毛。
“拿着,跟紧点。”
他又点着一根,先猫着腰钻进去了。
周大毛磨蹭了一下,一咬牙,也跟着钻了。
洞里一股子冷嗖嗖、潮乎乎的气味扑过来,比外头还冷。火光照不了多远,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真。
“哥,这地儿……”周大毛声音都哆嗦了。
姜爱国没搭理他,举着火把往前走。
走了十来步,他停下,把火把举高。
“看。”
周大毛顺着火光看去,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嘴巴张开,半天没合拢。
只见两侧和头顶的洞壁上,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是大片大片黑色的石头,泛着乌沉沉的、近乎金属的光泽,一层一层地嵌在岩石里。
“这……这是啥?!”周大毛结结巴巴地问,声音里全是震惊。
“好东西。”姜爱国语气平静,“能换钱,换粮食的好东西。”
他从背篓里拿出那根铁钎子,又把砍刀递给周大毛。
“别愣着,干活。找那些看着整齐、大块的下手。小心点,别弄出太大动静。”
姜爱国选了一处石墨层比较厚的地方,把铁钎尖端抵住石墨和岩石的缝隙,然后用砍刀的背部使劲砸铁钎的另一头。
“铛!铛!铛!”
沉闷的敲击声在狭小的洞穴里回荡,听着有点瘆人。
铁钎砸进去一点,姜爱国就用力往外撬。石墨比较脆,随着“咔嚓”一声轻响,一块巴掌大的黑色石墨被撬了下来。
周大毛看得眼热,也学着姜爱国的样子,找了块看着顺眼的石墨,抡起砍刀就往下砍。
“别用砍刀直接砍!”姜爱国低喝一声,“用钎子撬!砍碎了不值钱!”
周大毛吓了一跳,赶紧扔了砍刀,拿起姜爱国带来的小铁铲,学着撬起来。
两人闷头干活,洞里只有“铛铛”的敲击声和石块落地的声音,还有两人粗重的喘息。
撬下来的石墨块被小心地堆放在一边。
姜爱国一边撬着石墨,一边留意着洞穴更深处。上次看到的那些泛着金属光泽的石头还在那里。
他撬了几块品相好的石墨后,就挪到那边,用铁钎对着一块暗黄色的石头使劲。
这石头比石墨硬多了,铁钎砸上去,火星直冒。
“哥,那是啥?也是好东西?”周大毛凑过来问。
“可能比这黑石头还好。”姜爱国头也不抬,“先弄石墨,这个回头再说。”
两人又干了一阵,撬下来的石墨堆了一小堆。
“差不多了,装起来。”姜爱国直起身,擦了把额头渗出的汗珠,虽然洞里冷,但干这力气活也出汗。
他们把撬下来的石墨块小心地装进两个背篓里,尽量装满。姜爱国又特意撬下来几块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金属矿石,用布包好,塞在背篓底层。
最后,他们在洞口附近扯了些干草和枯枝,盖在石墨上头,把背篓里的东西伪装好。
“走!”
两人背起沉甸甸的背篓,比来的时候重多了,脚步都有些踉跄。
回到村里,依旧是天未大亮。两人分开,各自悄无声息地溜回家。
姜爱国把背篓藏在自家院子最偏僻的柴火垛后面,用乱柴盖得严严实实。
家里人还没起。他轻手轻脚地溜进灶房,从背篓底下摸出那几块用布包着的金属矿石样品。
灶膛里还有些昨晚剩下的红火炭。他扒拉开炭火,把一块最小的、颜色发红褐的矿石扔了进去。
矿石在火里烧着,没有噼啪作响,也没有明显的变化,只是颜色变得更深了些。
过了一会儿,他用火钳把矿石夹出来,放到一边冷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