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老刀听到“烫手”两个字，吧嗒烟的动作停了下，眉头皱了皱，看了姜爱国一眼，嘴唇动了动，但没出声。
“啥货？”姜爱国问。
“从一个老药商手里漏出来的。”
六指叔声音压得更低，“里头有好东西，听说有几棵年份不错的野山参，但也掺了不少没用的，还有假的。关键是…这批货可能带‘尾巴’，之前有人盯上过。”
老刀咳嗽了一声，像是在提醒。
姜爱国心里快速盘算着。
风险不小，假货、麻烦，都可能赔进去。
但大量供货，太诱人了。
药铺现在名声起来了，就缺源源不断的供货好药。
有了稳定的货源，才能真正站稳脚跟。
他看着六指叔：“大概多少东西？什么‘尾巴’？”
“东西不少，得用麻袋装。尾巴嘛…就是些想捡便宜、不讲规矩的苍蝇。”
六指叔说得含糊。
“货我要先看。”
姜爱国斩钉截铁，“验货，看清楚了，价钱合适，这批货我要了。至于‘尾巴’，”他看向六指叔，“六指叔你路子熟，得帮我扫干净。”
六指叔深深看了姜爱国一眼，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嘴角似乎往上扯了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
“行。有胆色。”
他点了下头，“三天后，还是这个时辰，县城南郊那个废弃的砖窑仓库，你一个人来。记住，一个人。”
“好。”姜爱国答应下来。
谈妥了，姜爱国没再多留。
跟着老刀往外走的时候，老刀才在他旁边低声说了句：“爱国，六指那老家伙，精得很，心眼多，你自个儿留神。”
姜爱国嗯了一声：“晓得了，刀哥。”
他心里有数，这趟买卖，是机会，也是个坎儿。
能不能搭上这条线，就看这次了。
三天后，姜爱国算好时间，独自一人去了县城南郊。
那地方偏僻，周围荒草长得半人高，只有一个破败的砖窑厂孤零零立在那儿。
他找到那个约定好的废弃仓库，推开吱呀作响的破木门，走了进去。
仓库里头光线昏暗，灰尘味混着一股子霉味。
六指叔已经到了，还是那身旧褂子，背着手站在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旁边。
“来了。”
六指叔头也没回。
“货呢？”
姜爱国走到麻袋前。
六指叔指了指其中一个麻袋：“打开看看。”
姜爱国解开麻袋口，一股混杂的药材气味冲了出来。
他伸手进去翻检，里面果然乱七八糟，有人参，有灵芝片，还有一堆干草根、烂木头似的东西，甚至还有几块泥巴。
他没说话，蹲下身，把麻袋里的东西倒了些在地上，借着从破窗口透进来的微光，仔细辨认。
他的手指在一堆杂物里灵活地拨动，很快，就从中挑出几支须根完整、芦头清晰、皮色老黄的人参。
“这几支，年份不错啊。”
他又拿起一片看起来像灵芝的东西，闻了闻，掰开看了看断面，“这个，假的，木头做的。”
接着，他又挑出几样东西，指着其中一捆发黑的根茎：“这批地黄，火候过了，炮糊了，药性失了大半。”
他一边挑拣，一边指出几处明显的伪造品和炮制上的毛病，手法熟练，眼光毒辣，完全不像个刚入行的新手。
六指叔一直没吭声，看着姜爱国的动作，浑浊的眼睛里，那点精光越来越亮。
这后生，是真有两下子。
就在姜爱国把挑出来的几支好参用带来的油纸小心包起来的时候，仓库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刻意压低的说话声，正朝着仓库这边过来。
六指叔脸色微微一变，耳朵动了动，低声道：“说曹操，曹操到。冲着这批货来的麻烦。”
姜爱国动作没停，把包好的人参揣进怀里，站起身，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示意六指叔别慌，自己则往旁边退开两步，靠近一堆废弃的砖头，眼睛紧盯着那扇破木门。
“咣当！”一声，仓库门被人粗暴地踹开。
七八个穿着破烂，流里流气的汉子堵在了门口，为首的是个脸上带条刀疤的壮汉，三角眼凶光毕露，手里拎着根木棍。
“六指！听说你弄了批好货？拿出来让哥几个开开眼！”
刀疤脸唾了口唾沫，目光在仓库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地上的麻袋和姜爱国身上。
六指叔握紧了手里一直拄着的拐杖，拐杖是根粗糙的木棍。
“滚！我六指的货，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杂碎惦记了？”
“嘿，老东西，给脸不要脸！”
刀疤脸把木棍往地上一顿，“兄弟们，动手！把货抢过来！”
那几个汉子嗷嗷叫着就往里冲。
六指叔年纪虽大，但身手似乎不弱，抡起拐杖就朝着冲在最前头那人的腿上扫去。
姜爱国没跟他们硬碰硬。
他身形一闪，躲开一个扑过来的人，顺手抄起地上半块砖头，看准另一个人冲过来的空档，脚下使了个绊子，同时手里的砖头照着那人后脑勺就砸了下去！
“噗通！”一声闷响，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下了。
姜爱国动作不停，像只灵活的狸猫，在昏暗的仓库里穿梭。
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又快又狠，专挑人关节、脖颈这些脆弱的地方下手。
砖头、木块，甚至扬起的灰尘，都成了他的武器。
转眼间，又有两个人捂着胳膊或者肚子倒在地上哎哟叫唤。
刀疤脸本来以为就是对付一个老头和一个毛头小子，手到擒来的事，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扎手！
看他出手那股狠劲，根本不像个普通人！
他心里有点发怵，握着木棍的手紧了紧。
姜爱国放倒第三个人后，停了下来，手里还掂着那半块沾了点血迹的砖头，冷冷地看向刀疤脸。
姜爱国掂了掂手里的半块砖头，砖头角上还沾着点黏糊糊的东西。
“这批货，我付了钱。”
他嗓门不高，但话音落在空旷的仓库里，挺清楚，“谁想动，”他目光直直地看向刀疤脸，“先问问我手上这玩意儿。”
刀疤脸被他看得脖子后面有点发凉，抓着木棍的手指头用力到发白，脚底下却没动弹。
他身后那几个还站着的，互相瞅瞅，脚底下都往后挪了挪，离那扇破门更近了些。
地上还躺着三个没声唤的，另外几个捂着胳膊肚子在地上哼哼。
刀疤脸腮帮子肌肉抽动着，咬着后槽牙，梗着脖子吼：“小子，你有种！给老子等着！这事儿没完！”
吼完，他猛地一挥手，冲着剩下那几个还站着的人：“走！扶上人，快撤！”
那几个人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拖地上还能动弹的同伙，磕磕绊绊地退出了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