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哥。”
他开口,声音平稳。
“孩子拉肚子,也得分是啥引起的。要是着凉了,或是吃了啥不干净的东西,咱这儿有对症的方子。一副药也就几毛钱,不敢说包好,但保证有效果。”
那男人被姜爱国这镇定的样子弄得一愣,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看他年纪轻轻,脸上那不信任的神色更浓了。
“你谁啊?毛都没长齐呢,懂个啥玩意儿?”
姜爱国也不生气,反而弯下腰,凑近那孩子,仔细瞅了瞅他蜡黄的小脸和伸出来的舌苔。
又轻声问了孩子几句肚子疼不疼,一天拉几次,拉出来的东西是啥样的。
问完,他站起身,没理会那男人,直接扭头对张伯报了几味药材的名字:“车前子一钱,茯苓一钱半,泽泻一钱…”
报完药名,他才转回头,看着那男人,语气笃定。
“大哥你要是信不过,可以先抓一副回去,熬了给孩子喝。要是喝了没点效果,你再来,这药钱,我退你双倍。”
他这话说的斩钉截铁,没有半点犹豫,眼神也直直地看着对方,一点不怵。
男人被他这股劲儿镇住了,将信将疑地瞅瞅姜爱国,又看看旁边蔫了吧唧的儿子。
孩子确实难受得厉害,跑了好几趟厕所了。
他心里头虽然还是犯嘀咕,但这人敢说双倍退钱,许是真有点把握?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咬咬牙,对着张伯不耐烦地摆摆手:“行!那就抓一副!我可告诉你,小子,要是不管用,我可回来找你算账!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
他掏出几毛钱扔在柜台上,等张伯手脚麻利地称好药,用纸包好递给他。
他一把抓过药包,拉着孩子,转身走了。
等人走了,张伯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凑到姜爱国跟前,小声说:“东家,这人…看着不好惹啊。”
“听口音,像是镇上粮站王主任的小舅子李老三,出了名的浑不讲理。要是…要是这药没效…”
姜爱国摆了摆手,脸上依旧平静:“放心,那孩子的症状,我开的方子对症。不过…”
他顿了顿,眼神往门外瞥了一眼,目光深了些,“这事儿也提了个醒。咱这铺子开起来了,挡了谁的路,或者看着眼红想来找茬的人,往后少不了。”
“得把根基扎稳了,才不怕风浪。”
果然,姜爱国的方子是对症的。
第二天,那个李老三没来闹事。
到了第三天,他托了个相熟的街坊来店里捎话,说是他儿子喝了药,当天晚上就不怎么拉了,第二天就好利索了,还顺便又抓了两副药回去巩固。
这事儿没过两天就在镇上传开了。
粮站王主任的小舅子,那可是镇上有头有脸的刺儿头,连他都在这家刚开一段时间的姜记药铺把孩子的病看好了,那这药铺肯定有两下子!
一来二去,姜记药铺的名声又响亮了不少。
姜爱国提议的预制药包也开始做了。
张伯找来干净的油纸,按照姜爱国给的方子,称好药材,仔细包成一个个小方包。
外面用毛笔写上“风寒散”、“健胃汤”、“止咳散”几个字,还有简单的用法用量,整整齐齐摆在柜台最显眼的地方。
这法子果然受欢迎。
来买药的人,一听是治啥的,对上症,直接拿包付钱就走,省时省力。
那些上了年纪、不识字、嫌麻烦的老头老太太,就认这个。
药包卖得不贵,比零散抓药还少几文钱,掏钱买的人就多。
铺子流水看着多了些,可姜爱国心里头不踏实。
他晓得,药材这事儿,是个疙瘩。
铺子里那点药,还是张伯托人东拼西凑弄来的,加上附近村里人送来的土草药,样数少,量也提不上去。
他脑子里有几个方子,能治些不好弄的病,可里头缺几味要紧的药,像带点年份的山参、川贝、好点的当归,镇上压根找不到。
他去供销社问过,药材柜台就一小块地方,摆着点不值钱的货。
找别的铺子问,也没用。
好药材,不是在县里那几家国营大药房手里,就是在有些人手里攥着,价钱高不说,还不乐意大批卖给私家铺子。
张伯两只手搓过来搓过去,脸上的褶子挤到了一块儿。
“东家,不是俺不跑。县里那几家大药房,门槛高得很,好药材都捂得死死的。咱这小铺子想去拿货?人家不带搭理咱!那价钱,能把人吓跑!”
“咱从村里收那点土货,对付个头疼脑热的还行。真碰上棘手的病,少那几味主药,就没辙了!”
他看着柜台上那堆便宜草药,叹了口气,眼里没啥光。
姜爱国手指头停在账本一个数上,抬起头看张伯。
“光靠你那点老关系,弄这些零碎,不顶事。”
他开口,“得找个别的路子,能一直有货,咱要啥有啥的路子。”
张伯脸上的难色更重了:“东家,这年头,哪有那么好找的路子?除非…”
他话没说完,眼睛往旁边扫了扫,声音低下去,“除非…走那不兴走的道儿。”
姜爱国没接话,就那么看着张伯。
他晓得张伯说的是啥道儿。
省城、县城那些背地里的买卖。明面上的路走不通,就得想别的辙。
他把账本合上,站了起来。
“我去趟县城。”
张伯愣了一下:“东家,你去县城?是为药材的事?”
“嗯。”姜爱国应了一声,没细说。
他心里有数,去县城摸路子,碰上好东西得当场定下来,手里得有钱。药铺这点刚聚起来的钱,不够使。
他没多待,跟张伯说了几句铺子里的事,转身出了药铺,往村子方向走。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姜爱国就背上那个旧包袱,手里提着猎枪,没吵醒家里人,悄悄进了山。
这回他没往常去的那片林子去,而是奔着更深、更没人走的那个山沟子去了。
姜爱国去找老刀,老刀还是那个样,靠在墙根底下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看见姜爱国过来,眼睛眯缝了一下。
姜爱国没绕弯子,从包袱里把那张拾掇干净的狐狸皮掏出来,递了过去。
老刀接了皮子,手指头在毛上搓了搓,又翻过来看皮,点了下头:“好货。换钱?”
“换钱。”
姜爱国说,“还有个事儿,得麻烦刀哥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