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头疼得受不了,梵音阵阵之中,祭台上的白衣女道长,开始暗中寻找证据。
莲花山上,悬挂山壁间的瀑布澄澈如镜,映出观戏百态,喜怒哀乐。
秦绝敏锐察觉到了不对劲,莲花台上,有一道视线,紧盯着他身旁的扶苏……
十三四年前的定州,观音祭,一场祭戏,竟胆敢编排天岐圣君煊圣帝,如此戏文,为何定州黑影卫并未汇禀?
……
蓦地,扶苏咬牙惊呼了一声,鬓角满是大汗。
此刻,戏台上,千年之前……
阿离在宣政阁的秘室之中,找到了一封信,却是用的阿离完全陌生的密文。
阿离记起萧离曾说,秦煊派人为幽木国送去了消息,幽木大军才得以借着迷笛谷法阵被攻破之际,杀入谷中。
会是那封信吗?
阿离声音发颤:“为什么你还要将这封信留在秘室之中?”
——笃定她根本不会怀疑他摆在她面前的,迷笛谷大难的真相么?
阿离并不不识得信上密文。
然而她不懂,但总有人会懂。
阿离想了个法子,依样画葫芦将纸笺上的字一个一个誊抄下来。
随后的大半个月,每日,阿离都会选上几个字,以研习天岐上古秘文为由,请教赵太傅。
赵太傅学识渊博,瞄了一眼,便能将那些字的由来一一道出。
虽是费神费力,但阿离终究翻译出了完整的秘信内容。
——[迷笛谷法阵将破,灵女入世,黑翼玄营遵照秦煊吩咐,以火陵炁阵为信,准备攻山。]
阿离攥紧了秘信,为她曾隐隐期待的,秦煊并未欺骗她而感到绝望。
心如死灰,阿离恍然大悟间明白了纱衣临终前所言,究竟是什么意思。
心痛得无以复加,原来,她真的是个傻子。
纱衣曾说,若是他还惦念着欠她的东西,便不会为难她。
秦煊的确没有为难她,他反倒待她很好,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将她当成孩子一般哄得团团装。
秦煊他只是亲手编织了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将她笼罩其中,活生生将她困成了一个胤都皇城里,人人可笑的笑话。
手腕间的白鹤铃铛,此时看来,刺目而难堪。
她入住摘星楼时,秦煊将玉镯戴上她手腕,上镯缀着一串白鹤小铃铛。
秦煊温柔而深情:“阿离,此乃母后所留唯一遗物,朕将它给你,天岐皇朝富有四海,见它,如见朕。”
阿离曾因白鹤铃铛而满心欢喜,如今却只想到,完美无瑕的白鹤铃铛上染着迷笛谷众人的鲜血……
白鹤铃铛内侧刻着的‘煊’字,表明了所属之人。
阿离眼眶酸涩……秦煊……帝位,江山……天岐圣君原来便是如此擅弄人心的怪物!
竟然有人能无视真心,算计恩义,一步步布棋……如此心机,她怎么能躲得过?
“秦煊,你当真隐藏得太好。”
阿离褪下白鹤玉镯,死死捏在手心,羊脂白玉甚是圆滑温润,但阿离却仿佛赤手攥着一把尖刃。
凌迟一般,在她心头,划出一道又一道血痕。
“秦煊,你欠迷笛谷的血债,从此刻起,我会向你一样样讨回来。”
……
…………
胤都皇城之中,开始不断有太医出入,为摘星楼突然身患重病的离姑娘诊脉。
然而,哪怕帝威震怒,天岐胤都太医院的太医们,却对离姑娘的病症束手无策。
煊圣帝颁下御旨,延请西洲大陆名医,可大夫们绞尽脑汁地试了无数药方,离姑娘却一日比一日消瘦……
直到,离姑娘连轮椅都坐不住,只能躺在床榻之上静养。
偏巧此时,当初被阿离打败的幽木国叛军,似乎有一支残部暗暗聚结,几欲卷土重来。
沈将军坐镇天岐北境凉州,抵御奴兰女皇的赤鳞铁甲大军,秦煊只能御驾亲征……
大军开拔之前,秦煊特意进摘星楼探望阿离,阿离病怏怏地侧身靠着床沿,面无表情地抬眸望着秦煊。
“你在生我的气。”
秦煊笃定道:“为什么?”
已快两三个月,阿离以养病为由,无数次地拒绝了秦煊踏入摘星楼。
刚开始,秦煊倒是真的相信了阿离给他的理由,她的病来得突然,怕将病气过给秦煊,两人还是不见面的好。
阿离病重,秦煊哪里敢忤逆她的意思。
为免病中的阿离更为焦虑,秦煊只好顺着她的意思,每日只守在摘星楼外,隔着一扇纱窗……
床榻上的白衣女子病中似乎回到了多年以前,还是迷笛谷中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不谙世事,似乎谁都可以伤害她。
然而渐渐地,秦煊慢慢觉出了不对劲。
“萧离告诉了你什么?”
阿离若有所思,不答反问:“你觉得萧离会告诉我什么?”
闻言,秦煊几乎是一瞬确定了阿离突然重病的缘由,她知道了是谁破了迷笛谷法阵,是谁给迷笛谷带去了灭顶之灾。
“无论萧离告诉了你什么……”
秦煊俯身,握住了阿离腕间的白鹤玉镯,心生后怕:“都不是全部,阿离你好好地养病,乖乖地等朕回来……”
秦煊向阿离承诺,待他凯旋之时,他会带阿离去一个地方,在那里,他会向阿离解释一切。
阿离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目送秦煊肩担星月,冷冽背影消失在摘星楼廊道尽头,重重一把磕碎了腕间的白鹤玉镯。
秦煊领兵外出征战,每隔两三日便有秘函送入摘星楼,而昨日,捷报传来,秦煊大胜幽木叛军,不日便可凯旋而归!
但阿离的病却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太医院人心惶惶,生怕煊圣帝回朝,第一件事便是杀了他们泄愤。
阿离早有打算。
她与裴裴闲聊时,曾问过裴裴那个机灵的小姑娘,“若想仇人生不如死,心如刀割,有什么法子?”
裴裴不疑有他,认真思索后,答道:“自是毁了他最心爱的东西,那种痛才是真正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闻言,阿离赞叹道:“裴裴果然厉害,的确,是该毁掉他心中挚爱。”
裴裴很是好奇:“姑娘你有什么仇人?”
“我啊……”
阿离面色苍白,却勾着唇角,轻轻笑了笑:“我有一个仇人,但我不能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