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姬娘娘,请您为五儿小姐主持公道!!”
砰一声,琥雅重重跪地,恳求扶苏:“离姬娘娘,国主疼您宠您,请您替五儿小姐向国主伸冤,彻查周鹤公子之死啊!!”
突被求救,扶苏微怔,联想到华孟道士曾与她提及……复陆老爷为五儿小姐发愿招婿的实情,不由更是心惊。
嫣红姹紫的苑中花圃,春色浓浓,微风和煦。
扶苏慢慢环视周遭,这一座堪比巍峨城堡的奴兰复陆宰相府,所藏纳污垢,俨然比她所预估的,更多,更深。
怕是……扶苏不禁肃然,她若想彻底弄清楚扎根于这一座天岐奴兰接壤的边境小镇,兴旺两百多年,掌控奴兰国前朝后宫百年的复陆家族……到底掩藏着什么秘密……需她付出的心力代价,或许远远比她事先所预测的困难……
还要难于上青天。
“琥胭你快起来……”
扶苏虚扶了琥胭一把,温声安抚道:“昨夜你并未在蒹葭小筑伺候,因而不晓得国主他,早已亲命我来详细调查周鹤公子刺杀一事。琥胭你大可将你所知晓的任何消息告诉我,或许会成为我查清周鹤公子一案的线索呢!!”
为了给琥胭吃一颗定心丸,扶苏又鼓励她道:“国主其实也很想知道周鹤公子为何不顾性命也要刺杀他,你瞧,他大可随便派个人来伺候我,可却命了琥胭你来待离小楼呀!而且琥雅也正在偷偷助我寻访周鹤公子一案的蛛丝马迹哦!!”
话音未落,琥胭已大吃一惊,扶苏寥寥数语留给了她十分可靠的,值得信赖的印象,胆子立刻暴涨数倍。
“离姬娘娘!奴婢全部告诉您!!”
琥胭激动得说话声都在颤抖:“五儿小姐,已经被杀死了!!”
——死了?!
扶苏惊愕,她倒是猜测过琥胭口中的五儿小姐,复陆五儿,已遭遇意外,极可能是失踪……
不曾想,真相竟然是……死亡……
据她对复陆五儿所掌握的些许了解,作为复陆老爷的小女儿……父兄皆为奴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嫡亲长姐又是奴兰帝姬……如此显赫家世背景,竟然有人胆敢杀她?
……甚至于,深受镇上百姓爱戴的复陆五儿,连死亡都不值得被知晓么?
“到底怎么回事?湖边有座凉亭,咱们先去那边歇会儿,琥胭你慢慢地,详细地与我说说,说清楚!!”
愈靠近波光粼粼的湖边,吹在扶苏身上的风愈有凉意。
扶苏拉着琥胭靠着凉亭竹栏坐下,环顾四周,确认暂时并未有任何异常后,示意琥胭可以开始了。
“奴婢很早便被帝姬娘娘派到宰相府了。那时候,五儿小姐的未婚夫婿,汗鹤公子坠楼自尽不久。”
琥胭陷入的那一段回忆似乎很是痛苦,“汗鹤公子乃国主最宠爱的弟弟,与五儿小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人感情极深。汗鹤公子坠楼自尽后,天生体弱的五儿小姐每况愈下,最后被送进了赤庙修养……而奴婢贴身随伺……”
“赤庙?”
黛眉微蹙着,扶苏复述问道:“我听过好几回赤庙之名,据说是姑珩山上供奉赤神蟒的庙宇,是么?”
琥胭点点头,认真:“奴婢刚进宰相府时,听府上老人们讲起赤庙,很早便在了,也不知是谁修建的。据说赤庙的求签祈愿很是灵验呢……昨日二月初一的度子节,祭祀的便是赤庙里的那位赤神蟒赤大人。”
扶苏了然,眼神示琥胭继续。
“五儿小姐在姑珩山上的赤庙里住了一段时日,虚弱的身体竟果真好了许多,但却越来越沉默寡言。”
“过了数月,五儿小姐被老爷接回府,随后,老爷连续又给五儿小姐定了三门亲……”
琥胭语气渐渐哽咽:“五儿小姐这三个未婚夫婿呢,噎死,拖死,嫖死,坐实了五儿小姐的天煞孤星之名。”
湖中不时有小鱼儿成群游曳,竹帘晃碎了晨间日色。
——天煞孤星一事,她已从云瀑客栈伙计,还有那古怪的华孟道士,两人口中相互佐证了。
扶苏淡淡嗯了一声,摩挲着腕间鸱纹银镯,深浅不一的银丝纹路帮她理清着思路。
若裴卿卿在场,定然会感叹一句,呦呵,他们昭阳府夫人与那黑袍男人神情语气,还有小动作,竟是越来越像了。
“后来呢?”
由蒹葭小筑而来的方向,扶苏突地察觉了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来者不善。
为免琥胭这一条线索再生意外,扶苏只好改用提问方式,以周鹤刺杀呼韩邪一事,向琥胭询问些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惑。
“周鹤公子昨夜刺杀国主时,声称是为五儿小姐向她心狠手辣的父兄长姐复仇。”
扶苏不着痕迹审视着琥胭,时刻注意着琥胭心绪神情变化,试探道:“琥胭……那位周鹤公子与五儿小姐,到底是何种关系呢?……五儿小姐与复陆老爷、帝姬娘娘的关系,究竟如何?……其实,并非如同传言中那般,亲密无间吧?”
闻言,琥胭惶惶不安地回头望了一眼层层叠叠楼阁之间,独具天岐江南水乡风韵的蒹葭小筑。
犹豫了一瞬,琥胭郑重紧盯着扶苏,仿佛下了事关生死的决心,“周鹤公子来自天岐,本是五儿小姐的先生。”
“其实,五儿小姐始终走不出汗鹤公子过世的阴影。数年间,五儿小姐甚至夜里总是做梦,梦见汗鹤公子来找她索命。五儿小姐常常责怪她自己,认定是她害死了汗鹤公子。而周鹤公子陪伴着她,从未离开过。”
扶苏本以为周鹤与复陆五儿日久生情,谁知琥胭下一句,却断然否定了。
“离姬娘娘您千万别误会,虽然五儿小姐早就知晓了周鹤公子待她的心意,但她只喜欢汗鹤公子的!!”
琥胭神色哀戚,“数月前,老爷去了一趟赤庙,回来后便突然宣布,他已向赤大人发下宏愿,每月初一为始,施粥三日,直到三年期满……以此祈愿五儿小姐能在招婿晚宴上寻觅一良人。为此,五儿小姐与老爷大吵了一架……”
“五儿小姐最是孝顺了,自奴婢进宰相府以来,从未见过五儿小姐对老爷说过一个否字。”
“可那一回,五儿小姐甚至绝食,以死相逼……可招婿晚宴还是开始了…………”
那一道似有若无的灵力波动越来越近了,扶苏愈加紧张,但她见琥胭难过得几乎要掉眼泪,又不好催促。
“五儿小姐很是绝望,不得不请求周鹤公子帮忙……而奴婢那时候才知道,原来老爷盘算的是,再嫁一个女儿入皇城。”
“五儿小姐告诉周鹤公子,帝姬娘娘自十二年前那一回……”
说到此处,琥胭战战兢兢地抬眼偷觑扶苏。
扶苏心下了然,她摆摆手,无所谓地替琥胭继续说完剩下的话,“复陆伊儿十二年前流产后,便一直未能生下国主后嗣,而国主的那些个妃嫔,接二连三地生,甚至还有一个深受国主喜爱,被默认为国主之位继承人的皇子。”
“渐渐地,复陆伊儿开始着急……她必须要有一个属于她自己的,流着奴兰皇族与复陆宰相府血血脉的皇子……对么?”
“……是……是的,离姬娘娘……”
琥胭虽离开燕凝大宫多年,但因与她情同姐妹的琥雅仍在燕凝大宫当值,因此总能第一时间从琥雅口中得知一些宫闱秘事,而她身为国主曾经的侍女,觉得有必要在离姬娘娘面前,为国主说几句好话。
“其实,国主虽然妃嫔众多,但国主他一直在等离姬娘娘您回来呢!!”
扶苏冷漠脸:“……哦……”
“深受国主宠爱的那位小皇子——渲公子,其实也是离姬娘娘您的孩子呢!!”
在扶苏面无表情的注视之下,琥胭笑得很是僵硬,坚强地为她的国主解释道:“听说渲公子颇有国主年轻时的风姿呢!!”
顿了顿,琥胭又吹捧道:“待离姬娘娘您与国主回了燕凝大宫,见到了渲公子,一定会很喜欢他的!渲公子自小被国主带在身边教导,奴婢听琥雅闲聊时说起过,国主常常告诉渲公子,离姬娘娘您有多厉害呢!!”
……啧啧……
扶苏内心默默摇头,很是感慨:呼韩邪教子还是不行……耳提面命十年,顾渲心黑手狠……
顾渲他啊……是一次又一次地……真想杀了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