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点点地过……夜里还是做梦……梦里……
一日,少年坐在桥边扔石子,山君盘坐在树上,她并不看少年,只用扇尖点了点身旁的位子:“阿赤,上来坐。”
少年刚起身,一想从前费力爬上树枝却狼狈掉下来的悲催场景,郑重道:“此举粗鄙,本蟒乃得体之人,怎能做此事?”
山君忍着笑,“我替这枝条多谢阿赤的饶命之恩。”
少年一扭头:“哼!”
山君一脸惋惜:“你对你那小美人还真下得去手。听说,她伤口溃烂在雪地里躺了一夜,你不怕她就这样死了?”
少年知道山君指的是前几日,他吩咐奴兰去野狐渊帮他捡一根簪子的事。
不周山的野狐渊何等凶险,便是正常不周山族人去了,都是凶险万分,何况奴兰她一个瞎子。
“本蟒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有信心的。”
少年转过身去,怒视山君:“还有!谁说她是本蟒的小美人了?”
山君瞥少年一眼:“自从奴兰成了你的侍女,你与奴兰形影不离,甚至为她找上野狐渊那些怪物的麻烦,为她取得毒液制作解药,还弄得自己差点失了一只手臂。”
山君将少年仍扎着纱布的手腕盯得如同火烧,少年将手背过身去,无视山君不阴不阳的语气。
“玩玩而已嘛,山君您真是大惊小怪!”
山君轻笑了一声:“你玩得开心就好。”
话音未落,山君脚尖轻点,立于树叶之上眺望远方。
少年知道山君在看什么,那个方向,曾也是他们不周山一族的家。
“西洲大陆上,天岐皇朝的皇帝沉迷女色,朝政不稳,各皇子结党营私纷纷欲取得天岐帝位。”
少年听见山君淡然提起如今西洲大陆各势力混战:“雀族探子传来密信,天岐北境之外的几个部落蠢蠢欲动,其中又以布泊暂时拔得头筹。阿赤你知道布泊吗?就是你那小美人出身的部落。布泊部落里,这几年深受百姓爱戴的,是一个以复陆为姓的家族。
“那个家族的长子,名叫复陆君的少年,自从布泊国主向我献祭了他的十五皇女,也就是你那小美人之后,便不知所踪。”
山君冷冷一声嗤笑:“至于那布泊国主,面上沉稳尔雅,实则与天岐皇朝的那位皇帝一般,沉迷女色。”
“布泊部落里的这场国主之位争夺,若是那位叫做复陆君的少年继续得胜……那么,西洲大陆上,咱们便有好戏看了。”
午后的日光明媚,枝丫上积雪融化,顺着枝干条纹缓缓流下来,归入大地怀抱。
少年很怕山君的野心,但他更担心山君会伤到她自己。
一番沉默,少年打岔道:“我想起灶上的蘼兰膏该好了,本蟒亲手做的,绝对美味!山君您要试试看吗?”
山君回眸,默默望着少年,许久,她嘴角一勾,“你做的?啧啧。”
少年瞧见山君脸上写满了不敢苟同,认真道:“我怕有毒。”
“没错!!就是有毒!爱吃不吃!”
少年甩了袖子便走,山君慢腾腾地跟了上来,揉着少年的脑袋:“记得,给我挑几个没烧焦的。”
“山君!!!”被质疑了厨艺,少年十分暴躁:“你想吃?做梦去吧!”
小厨房内,厨案上一一摆放着蘼兰膏用剩下的食材:蘼兰花粉,白玉糖。
还有复陆君特意托人送来,汝阳陵光山谷的若水酒,对道术修行可是大有助益。
少年将蘼兰膏从蒸屉里取出来,他一共蒸了两碟蘼兰膏,一碟有红纹,一碟无红纹。
将未标记红纹的一碟嘱咐侍女给山君送去,少年又吩咐侍女替他传话给奴兰,约她傍晚于逐水阁见面。
侍女领命离开后,厨房便只剩下了少年。
厨案上的另一碟蘼兰膏晶莹剔透,甜香四溢,蘼兰花香萦绕鼻尖。
不周山族人一直以蘼兰为圣花,秉承以至纯之心待人的天道训诫,然而如今……他却要用蘼兰来作恶。
山君选了天岐,少年戳着蘼兰膏想:那么他呢,他能做些什么……保护他在乎的所有。
落日西沉,暖霞万丈,照彻了不周山巅的整座逐水阁。
少年将茶具一一置好,烫壶、置茶、温杯、高冲、正欲闻香时,奴兰推门进来。
“……奴兰……我们着实该好好聊聊了……”
少年邀请奴兰落座,将瓷杯递到她面前:“天岐南境茶镇的云毫,尝尝吧,你会喜欢的。”
“你既愿意与我聊……阿赤,你的气消了吗?”
奴兰闻声望向少年,顿了顿,声音温柔又抱歉:“还是,你仍旧不愿意原谅我?”
“奴兰你不唤我赤公子了?”
少年笑了笑,反问:“我装得也还不错吧……你是如何知道,我已恢复了记忆?”
今日,少年有约,奴兰毫不诧异。
……她前来赴约,唯一只好奇……阿赤他……要做什么?
“为何会知道么?”
奴兰凤眼微敛,目露眷恋,摩挲着瓷杯边沿,便是因手中这一杯天岐南境茶镇的云毫春茶啊……
“……世上,只有我的阿赤才晓得……茗茶众多……我只偏爱南境云毫一两……”
奴兰浅尝了瓷杯中的茶汤,温柔无奈一笑:她早就知道不周山中,救她的赤公子是谁……
从那日在雪地中,她被夔重伤时,赤公子出手相救,她便知道……不周山的赤公子便是陪她度过冷宫的阿赤。
只是阿赤不愿认她,所以野狐渊的报复,她甘愿领受,只希望阿赤能原谅她。
而后,她中野狐渊毒,少年仍愿为她解毒,她便知道少年还是她的阿赤。
原来如此啊,少年想,他们太过互相了解了,所以,总是挣脱不开相互纠缠。
她了解他,自愿入了野狐渊;她了解他,知道他放不下她。
所以才会有野狐渊的一夜……
那晚,少年终于将模糊的梦境看了个清楚……奴兰是奴兰……山君,是山君。
自从中了寒毒的四年来,少年总是将山君与梦中少女弄混。
可追根究底,他最清楚的记忆,却是幼年时,与山君的种种趣事。
冬日,湖面冰封,山君抱着他滑冰,他调皮饶她胳膊,她吓得松手,他嚎啕大哭,她手足无措。
哪里还是如今,惯于运筹帷幄,掌控一切的山君大人。
春日,半山腰上,百花争放,山君领着他采花酿酒,他拿树枝去捅了马蜂窝。
两人被疯狂凶猛的蜂群追了大半天,山君用纤细瘦弱的手臂将她护在怀里。
秋日,林子里鲜果累累,山君背着他摘果子,他想尝尝其他蛇蛋的滋味去掏蛇窝,结果惹来了另一只巨蟒。
山君抱着少年跳了山崖,虽然不高,但山君还是被他连累,断了三根肋骨,硬生生卧榻了两月。
夏日,山涧小鱼儿满满,山君陪着他玩耍,他不懂事,非逼着她破戒吃烤鱼,却害山君全身长满红疹。
大抵是,因父亲为她而死,山君心有愧疚,才对他如此无微不至地照顾。
少年攥紧了炙烫的瓷杯,恢复记忆之后,他是真不想承认,年幼的他简直是山君一生中,难以避免的灾难。
也是难为了山君,竟能忍受他数百年之久。
而奴兰,那个身着青色衣裳,身姿挺拔却精瘦,似画眉目间,与山君颇有几分相似的少女。
少年终于拨开迷雾,看见了少女如同一汪清泉,清冽干净的眼睛,女扮男装,身处冷宫的十五皇子。
四年前,他偷偷入凡世,在布泊部落的皇城里,装成了一名小太监。
冷宫住了一位十五皇子,总是冷冰冰。
从十五皇子身上看到了山君的影子,他便总是乐意去找十五皇子玩耍,十五皇子不搭理他,他便自言自语,捡着宫里有趣的事情嘀咕……慢慢的……十五皇子偶尔也会在他自顾自说话时,露出一个笑脸。
少年也从其他老太监口中知道,与他每日从御膳坊偷烤鸡腿的十五皇子,其实是传闻中,布泊国主众多私生子中,被复陆祭司判为天煞孤星的那一个。十五皇子的母亲因他难产而死,复陆祭祀为十五皇子测命后,布泊国主认为他不祥,随便找了个偏僻的冷宫便将他丢了进来,连名字都没给他正经取一个。
一出生便被丢弃冷宫的十五皇子,由御膳坊的胖厨子一家养大。
少年不懂:可是……十五皇子?……她分明是个少女呀?
后来,十五皇子被诬陷害死了帝姬娘娘的小儿子,被布泊国主打得只剩下一口气。
少年分出了一半灵力,将生命垂危的十五皇子救回,又助十五皇子重新得到布泊国主的宠爱,一时间风光无两。
可是,当他被复陆祭司指认为不周山族余孽时,十五皇子毫无犹豫地站了出来,作为人证,亲口指认了他。
被复陆祭司判下水刑,投进隆冬腊月,冰冷刺骨的布泊湖中。
少年曾问山君,人间凡世有什么好?为什么不周山族想回到西洲大陆上?
山君告诉他,人间有七情六欲,若他经历过,便会明了。
可人心太难懂了,少年入凡世一遭,却害得山君寻着他四散的赤神蟒灵力而来,为救他,与他分享了寿数与灵力。
为了叫少年不自责,更是隐瞒了她救他一事,将他交给侍女。
野狐渊中,挫骨焚魂的极痛,一度将少年的魂魄逼近消散边缘。
天将明,少年苏醒过来,他才明白,赤神侯裔量劫早就开始了,也结束了。
天道选择的赤神,最终不是他。
少年捂着唇狠狠咳嗽,半晌,略疑惑地问少女:“奴兰,你害死我之后……夜里,会不会做噩梦呢?”
眼见少年咳血,奴兰语气焦急:“阿赤,当年那件事,我可以向你解释!我也是迫不得已……你误会了!”
闻言,少年只漫不经心地换了个位置靠着茶榻,他心上被少女亲手刻上的伤痕,深不见底。
以至于……白骨泉水都无法治愈……
然而现在,她竟对他说,是他误会了。
奴兰辩解,“我当时是想救你的。”
“救我?怎么救我?在我饭菜中下药?”
少年赤瞳阴测,冷笑着道:“你的药,害得我手脚无力,连自救的力气都没有!!”
“那药是复陆君给我的!我本以为那枚药只是让你陷入假死,如此你便可以逃过水刑。”
少年对面,少女失去焦距的双眸里满是悲伤,她似是沉浸在过去的种种中无法自拔,难得露出了一丝脆弱。
“可我没想到……布泊国主对不周山的惧意,竟连死了的你……都不肯放过。”
即便此刻无镜,少年也清楚,此时的他,面目如何狰狞。
“那日在野狐渊遇到魔物时,奴兰你是何种感觉呢?”
自从见到奴兰,少年梦中的两人,山君与少女,便开始分离,逐渐清晰起来。
野狐渊,他的确是为了报复奴兰,更是为了确定他的猜测。
“身处死亡边缘的感觉如何?恐惧由心而生,如藤蔓般疯长,你无能无助,是不是快被逼疯了?”
被少年紧捏手中的瓷杯碎裂,碎瓷片扎进血肉,疼痛入心。
“身边无人愿伸手帮你,你最亲近最相信的人,反倒推你去死,那种感觉如何?”
奴兰垂下眼眸,悲声道:“阿赤,是我对不起你。”
逐水阁轩窗外,小鸟扑腾着翅膀飞起,随后又是几声猫叫。
室内寂静无声……直至泉水沸腾……氤氲着蚀骨的悲伤。
少年终于等到了道歉,可仇恨的泥沼,他早以深陷,此刻听见,又有何用?
何况,他今日约奴兰摊牌,却也不是只为了要她的一句道歉。
少年远远望向天际那几只云雀,清啄了口茶。
“你自小与复陆君一道读书识字,剑道更是复陆君手把手教出来……野狐渊魔物岂是你的对手?……野狐渊那日,你怕在我面前表露你的剑道修为,毁了你与复陆君的计划,硬生生忍下了野狐渊的一击……”
“阿赤,若我的修为还在……”
奴兰打断少年的话,抚上右手腕那处刚结痂的伤口,苦笑,“也不会被野狐渊毒所伤。那夜,自贱,求你替我解毒。”
闻言,少年倒是讶异了一瞬。
且不说多年前,他们冷宫相识时,他曾输入她体内的那股灵力,便是她原先的剑道修为……
普天之下,能胜她的人少之又少……谁竟能废了她的修为?
“布泊国主?不对,那老头子他根本打不过你。难道是……复陆君?……他怎么会?你们不是关系很好吗?”
语毕,少年又觉得说不通。
四年后重逢时,他遇到被夔重伤的她……她身上的灵力虽是没了,但剑道修为并非一丝也无。
半晌沉默,奴兰摇头:“我说了,阿赤你也不会信的。毕竟……你从小跟在她身边长大,她从没伤过你。”
她说的是山君?
难道是山君为了替他出气所为?
命布泊国主向不周山献祭,会是,山君特意安排的吗?
少年若无其事地拿起茶案上的膏点,尝了一口:“你怎知道,山君她从没伤过我?”
他如今什么都想清楚了……当年他为何会偷溜入凡世……山君她伤他……可是伤得很深呢。
奴兰幽幽道:“……阿赤,我看得出来,山君大人她……很关心你。”
少年一笑:“山君她是我的主人,自然对我这条小宠物照顾有加。”
他加重了最后‘宠物’的语气,听起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闻言,少女泪眼含情,抓住少年左手:“若她只是主人,那么我呢?……阿赤,我只想知道,你肯不肯原谅我?其实我明白,野狐渊那一回是你要报复我!接下来,你还打算如何报复我呢?我都接受的,但是我们能不能回到从前那样?”
“你想我原谅你么?好啊……若‘十五皇子’你真想得到我的原谅……”
少年将装着精美糕点的小碟子推到奴兰面前,笑了笑。
“尝一个吧……我亲自做的……你从前,不是总闹着想吃我做的膏点么?”
少女微不可察地泪眸色一暗,低声问道:“我记得,你以前从不下厨的。”
“说来也是奇怪,我回来后,虽不太记得那几年与你在冷宫的事,但却记得有一个人很喜欢甜食,于是自己琢磨……”
奴兰抓紧了少年冰凉的手,少年笑意深深,她更明白蘼兰膏吃不得。
可半晌过后……奴兰敛眸……还是吃了一个。
“阿赤你若是想要我吃,我不会拒绝的。”
奴兰似乎很坦然,还不忘称赞少年的厨艺:“的确是很不错的味道呢。”
少年微笑,意有所指道:“那是自然!就这小小一份蘼兰膏,我可是下足了料啊……”
奴兰心尖一滞,神色间的惊慌再难以掩饰。
少年又拿了一块蘼兰膏,不紧不慢道:“咱们开门见山吧,我助你达成夙愿。但你须向我许诺,若最后是布泊部落得了西洲大陆,你们允诺不周山族得以重回西洲大陆,并不再动不周山族分毫。”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奴兰方才开口:“阿赤,我是在乎你的……所以,我愿意答应你,保护不周山族。”
奴兰言之凿凿的承诺,少年又一次信了。
很多年以后,等他被逼上奴兰的边关战场,才终是明白,何为承诺为毒,方死可解。
奴兰错了,他也错了。
他们本不该遇见,这一切,都错了。
逐水阁的谈话之后,少年放了奴兰离开,并吩咐整个不周山族,视奴兰为不周山上宾。
可是,少年也发现,自助奴兰恢复剑道修为之后,他的灵力亦疾速消散。
每到月中十五,后背剧痛难忍,少年咬牙忍住,可身体却变得越来越冷,白骨泉水也再难温暖丝毫。
相比起逐水阁,追风阁才是整个不周山上风景最好之处。
与奴兰摊牌之后,少年随即也搬进了追风阁。
自少年提出帮助奴兰夺布泊部落国主之位后,山君便一直不肯见少年,这一日,却突然出现。
少年赶忙将烤鸡腿往书案底下藏,山君见了,挑眉:“都告诫你不许吃这么油腻了,阿赤你那原身受不了。”
少年扬了扬手中的话本,底气十足:“没乱吃,本蟒在看书哦!”
“你这满手的油,还想瞒着谁?一条蟒,有天天想着吃鸡的吗?”
山君无奈,拿了张帕子半蹲在少年身前,擦拭少年油腻腻的爪子,温声教训。
“不知道的啊,还以为你是只狐狸呢!!还有,撒谎也注意注意细节,你的书拿反了。”
少年惊!
忙将书翻了个个儿……唔……捂脸……好丢人!
山君擦完了少年的爪子,拿出一枚药丹,“此乃我为你新配的药,你的灵力消散太快,需要稳固本元。”
药苦,心痛。
少年赶紧地摆摆手,拒绝道:“山君姐姐您不必对我这么好啊!”
山君手一顿,问:“你喊我什么?”
少年笑了笑,努力装得高兴:“我喊您山君姐姐啊!怎么了嘛?我以前不都是这么喊您的嘛!”
山君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年,“你……你……”
少年认真点头,坦诚道:“山君姐姐,我想起来了。是您从小陪我长大,也是您将我从布泊湖中救出来。”
少年拽住了山君的衣角,“山君姐姐,谢谢您,真的谢谢您,是您一次又一次地救我。”
所以,沾染因果,遭天谴的那些事,便由他来做!
山君冷了眸子,反问:“就这些?”
“不然……还需要记起些什么吗?”
语毕,少年把头一歪,期待着山君的回答。
山君却早已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年。
不知为何,少年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隐忍的悲伤。
“没有……阿赤没有需要再记起的……这样很好……这样就很好。”
山君长袖一甩,冷笑着离去。
少年下意识想追上去,但理智将他阻止在屋中,多年前,由他开始的错误,便该由他亲手结束。
少年抬头望着远处的天幕,温热液体顺着脸颊滑落。
真希望他永远只是那个乖乖待在山君小宠物位置上的阿赤啊,而不是妄想得到更多啊……
难熬的寒冬即将过去,日头缓缓升起。
少年的心情好了很多。
侍女时常在少年耳边唠叨,不周山族与奴兰联盟,无异于与虎谋皮。
若奴兰存了异心,则整个不周山族危矣!
少年却想着,如今的奴兰只是一个修为全废的瞎子,哪怕有复陆君暗中相助,仅仅凭着她不受宠的布泊国主十五皇子的身份,若没有不周山族的帮助,想东山再起,为她的养父母一家找布泊国主报仇,怕是困难。
除此以外,少年还有一个将奴兰留于谷内的原因,是他的小小私心。
山君的药很有用,这几日来,少年感到他的灵力恢复了许多,算算时间,该是能撑到那日。
他想亲眼让奴兰看到,看到他与山君的大婚。